17 （紫英番外）无悔（1 / 1）

心魔难驯，他铸成了不可弥补的大错，且，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头。

——慕容紫英

一开始，慕容紫英心里就不赞成夙瑶和玄霄的决定。

掠夺而成就的仙道，是真的大道吗？

——以他者血肉枯骨，铺就我无上仙路。

幻暝众妖，只因异类，便不算在需要悲悯的众生里了么？

生而为妖，哪怕并不曾为祸，也需除之务尽？

他眼前仿佛见到累累白骨，紫晶光芒在其上闪烁，一道天梯，自天云垂落。琼华众人拾级而上，一步一个血印。

心底生寒。

这般得来的仙身，弃了也罢。

他对掌门提过自己的想法，未等说完，已经被冷颜呵斥“满口胡言。”

她不听，是真的认为他所说不值一哂，还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屠戮幻暝，抢夺紫晶，昆仑天光，通天仙路。

琼华为此疯了整整三代人。

但若这一天真的到来，他想他是不愿罔顾淋漓鲜血，自顾自踏着尸体而上的。

云天河、韩菱纱还有柳梦璃拜入琼华派，夙瑶掌门命他教导。

他从掌门的态度上，隐约察觉到这一行人是不同的。

云天河手上那把蓝色的细剑，他更是从典籍中见过记载。

望舒，羲和，双剑合璧可碎日月。

夙瑶落在那把剑上的目光，意味深长，也只有一派赤子之心的云天河不曾注意。

“掌门，是否有什么不妥？那把剑......”众人离去后，紫英忍不住问。

夙瑶道，“不管你发现了什么，都只做不知就好。”

这般纵容的态度，若说不曾另有图谋，难道真是因为故人之子所以格外照顾？

紫英把犹疑的思绪掩藏在端正的目光下。

夙瑶对他微微一笑，不知是否有所察觉。

“紫英，你是个聪慧之人。但有时想得太多，反而成为负累。”

他反感这一切。

阴谋算计，自私自利。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际却做着与悲天悯人背道而驰的事。

名为仙道，实则一脚已踏入魔道。

第一次这样想的时候，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夙瑶的话在耳边响起：“若修成仙身，顷刻间可救千千万万人。”不，不是这样的，眼前月牙村的苦难尚且不肯停下脚步一顾，谈何将来救苍生于水火？

他修仙之初，就立志要以众生为先，怎可有违此心？

何况幻暝界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该被这样对待。

他联合云天河与韩菱纱，暗中策划。

九天十地锁龙阵，据说可囚真仙。他费尽心力将之刻画出来，然后利用云天河将玄霄引入阵心，发动了阵法。

“竖子欺人太甚！”一道亮红的火焰斩过眼前，被早有准备的紫英躲过。玄霄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击，阵法层层绽放出幽幽的光芒，竖立起无形的屏障，令他动弹不得。

他怒目而视，慕容紫英确认他的确已经被死死困住。

然后是夙瑶。

夙瑶长年待在琼华大殿，几乎寸步不离，他找不到机会在那里布阵。

他在茶水中加入「化外」，只要沾上一点，无论多高修为的人都会失去意识。

夙瑶根本没有提防，饮下他递上的水后，立即陷入昏迷。

按照计划，他应当把已经无法反抗的夙瑶用另一个阵法困住。

但心魔却在他耳边低语——“你一生中，唯一能够拥有她的机会，就在眼前。你是把握，还是不把握？”

他无法拒绝。

封住夙瑶的记忆，他避开其他弟子，径直带琼华掌门向山下红尘间逃去。

他初入琼华时，从山下到山上，从泥尘到云海......从凡到仙。

他见到那女子衣带当风，有一双看不出年纪的眼睛。

她说，“入我琼华，叩首天道。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惟愿尔仙道可成，不以人道而终。”清风和她字句，昆仑天光下，她口中的愿景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令他为之目眩神迷。

他渐渐察觉到了冰冷，来自于同门之间越修越封闭的心，来自于金座上掌门的漠不关心，眼睛里看不到他的存在。

她不知自己手中握着的紫金狼毫，是谁远赴云梦泽为她猎得；不知那尺软烟素，是谁亲手裁开；也不知是谁，在风起时为她关上南窗。

这些不能言明的情愫，悖逆伦常，一旦出口就是万劫不复。

他知道他不应有种种妄想，但若是此情可消，想必成仙亦不远了。

而当他真的拥有她，令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他觉得为之放弃的一切，做错的一切，都千般值得。

但痛苦，也同样如影随形。

为什么上天，要赋予人以情？他既感激，又觉得煎熬。

总有一天她会想起一切，眼前拥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她会怎么看他呢？

她一生所求，步云登仙，注定要因此而恨他。

即便如此，眼前的刹那即他拥有的永恒，他甘之如饴。

虽九死，不悔。

他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