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与其，不如（1 / 1）

第九章与其，不如

那封信我还是没有拆开，就放在了我书桌上的左数第二层抽屉里，和那个银白色的戒指放在一起。我还是没有回去看一眼。即使只要想年级主任请一个假就可以了，但是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回去。那只小狗依然肆虐在我的床上，我关了电灯，只留下书桌上的台灯开着。房间里一半变成了黑色，顺着光去看什么也看不到。我直接扑到在床上，吓得小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这种逗狗的方式屡试不爽，看着它一下子向飞起来一样跳到地上的样子，我都觉得好笑，即使这种笑在现在的悲伤中渐渐融化掉。

耀眼的太阳光直接照射在这个房子里，暖暖的，我被偶然间落在我身上的点点温暖唤醒。揉了揉眼睛，台灯还在开着，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眼前呈现的是凌乱的地面上有一只小狗卧在我的衣服上。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8:20，在我脑里闪现的是两个字。有课。于是我急忙洗漱了一下，给小狗填食然后，拿着公文包就跑向了学校。

“慕老师，难得啊竟然迟到。”

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杨建生一定会拿这个当梗笑话我吧！我没有理他，直接坐到我的位置上，想着早自习后的第一节课就是我的课，慌忙着准备这样讲的内容。身旁的人都在讨论着我什么，我毫不关心，埋头看着桌子上的资料。忽然，一个身影站在了我的旁边。我一抬头，高大的个子映入我的眼中，姜潮旭就站在我面前。我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手里拿着数学书，侧过身去说：“第一节课，我帮你代课吧！看你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这个样子，怎么都不能好好上课吧！”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低下头说了声谢谢，就停下了手下的事情。

我仰着身子，用两只手捂着还满是睡意的脸。想起了昨天见过赵小希的事情，心里又开始觉得伤心起来。忽然，不知桌上的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那落地的声音一下子把我从悲伤里拉了起来。我低下身子打算去捡，结果发现掉下的就是那本从邱老师那里得到的笔记本。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碰它了，每次看到它，邱老师的憔悴身影就映在我眼前，想打开它却又害怕打开它，人类真是一种善于纠结的动物。

伸出手，我捡起了那本笔记本。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照片。仔细一看，那是邱老师和班里的一个女生的照片。马尾辫上系着红色的头绳，在笑着的青春的脸上映着一丝淡淡的悲伤，月牙般的清澈的眼神直接透过照片进入我的脑海。我记得这个女孩，她叫闫木晓，是班里比较老实的一个，不会参与其他学生的玩闹当中，只是一个人坐在班级的角落里翻着书。一看就是一天，除了上厕所的时间外，我想她一直都坐在那里看书吧！照片掉出的那一页正好在我的手中的笔记本上呈现着，突然燃起兴致的我决定现在开始读一下这一页。

这一天，我把我的癌症的消息告诉了晓晓，她眼神里立刻翻出了泪水，然后把头埋在书里不让别人看。那样子真的好可爱，我才知道每个孩子都有自己表达自己感情的独特方式。我笑着用手摸着她的头，跟她说没事的，老师没关系的，只不过是生命的结点提前到了而已，我不介意的。可是她立刻从书中露出她哭花的小脸儿，激动地说‘老师你真的不介意吗？你的家人不知道吗？难道你不考虑你的家人吗？’那说话时坚定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太傻了。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没告诉他们，我会在恰当的时间告诉他们。她看着我，手紧紧地握着书。看到她的样子，我用手握住了她的手，说老师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可以跟老师说说吗？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你要对别人保密啊！我笑着点了头。

我跟她聊天才知道她家里的事情。她的母亲就是一个癌症患者，现在还住在医院里，据说通过化疗和药物来尽量维持她的生命。但是光是化疗的费用就让这个月收入不到3000元的家庭垮了下来。晓晓的父亲也因为难以承受高额的治疗费而选择离家出走，留下晓晓一个人。晓晓的姥姥姥爷因为当初母亲要嫁到这么远的地方而早于母亲断了关系。

第二天，我请假和晓晓一起去了他母亲的医院。在与晓晓母亲交谈的过程中，我了解到母亲坚持说不要化疗和吃药了。说是想趁她还健在的时候，她想让晓晓读完高中。然后找个工作，让她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这样她走的时候也放心。但是晓晓坚决不同意。本是要直接退学打工的，但在母亲的一再劝说下晓晓才一直在学校里。

她在学校里从来都不认真听课，总是读一些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我问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原来她为了支撑母亲的化疗和药物的费用。每天放学后都去打零工，虽然现在禁止雇用童工，但是偷偷的做也没人说什么，特别是在知道她的家庭情况的时候，大家都极力的对外界保密着。她连在学校的时间也不浪费，每天读书，然后写一些短的小说，然后发给杂志社，靠着微弱的稿费来维持自己的一日三餐。

…… …… ……

我还没有读完，眼角就已经开始变得湿润起来，我不知道原来一个十六七岁，本应享受这美好青春的少女竟然这么早的就开始承担家庭。我也不知道一个少女是如何熬过每一天打工时的辛苦。我停下了，用从桌子上的纸抽抽出来的纸擦了擦眼角。我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读。

就在我停下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我看见上完课回来的姜潮旭，依然摆着那张冷酷的脸。他没有直接回到他的位置上，而是再次走到我这里。我没有抬起头，我怕现在的无法控制住此刻心中不断涌上来的悲伤。

我一直低着头。我想既然我没理他，他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就会回到他的座位上，等着我去谢他。可是，我想错了。我突然被一股外力强行的拉来了起来，没错，就是姜潮旭。他抓着我肩膀，毫无犹豫地把我直接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我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到了，傻傻的看着他。周围的人也都惊呆了，全部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这里，而他根本不在意那些目光。他看着我。然后，直接把我抱在怀里，说：“想哭的话就哭吧！没人会说什么的。”他那坚定的眼神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从他那双强有力的手传来的温暖不断涌进我的身体里，像是在催促着我释放出那些怪怪的东西。

终于，我忍不住了。我倒在姜潮旭的怀里嚎啕大哭。无论是昨天看到赵小希憔悴却又在逞强的样子，还是今天所看到的背负着家庭，却在和邱老师拍照时露出微笑的闫木晓的样子，都在那一刻点破了我一直忍在心中的悲伤。那悲伤像流动的泉水一样从内心流到全身，然后借着眼睛的微小窗口完全迸发出来。

办公室里某处的窗户开了一条缝，从那条缝吹过来的秋风带着一丝丝寒意，也带着一丝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