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1 / 1)
郑骋扬将信筒绑在黑鹰的脚爪上,拍拍它的翅膀。黑影低低地叫了一声,张开翅膀飞上了天空。
黑鹰是郑骋扬养的,常年随身带着传送消息,知道他有这么一只鹰的,只有喜乐和郑骋扬的皇兄。黑鹰很有灵性,懂得隐藏自己,除非只剩下郑骋扬或者喜乐,否则绝对不会靠近。
此时已经是子时,王子清睡的正香。
喜乐在他身后犹豫:“主子,把刺客要杀的是王公子这件事隐瞒下来好么?”
黑夜中展翅飞翔的黑鹰很快消失不见了。郑骋扬抬头看着:“还是刺杀我比较有利,白家多年来深藏不漏,抓住他们点把柄并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破绽,咱们还是不要点破了。”
喜乐不再多言了。
郑骋扬转回头:“京城那边怎么说?”
喜乐道:“全都布置好了,就等王爷这边。”
郑骋扬点点头:“快要到收网的时候了,叫他们沉得住气、马成福到了么?”
喜乐回答:“还没,但最晚后日午时。”
郑骋扬笑道:“早了也没用,慢点就慢点吧。”
又想着,问喜乐:“你这次去弃明阁,石少一没难为你吧?”
石少一是弃明阁的阁主。
喜乐的眼睛晃了一晃:“没有。”
办完正事,郑骋扬有点小心情话家常:“你从弃明阁出来多少年了?”
喜乐道:“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啊!”郑骋扬感叹:“想起来你比我还大五岁,这么多年装作十多岁的小厮,也是辛苦你了。”
喜乐的声音在夜色里清凉如水:“要不是王爷,喜乐早成了弃明阁后山的一把枯骨了。”
郑骋扬道:“此事了结,我放你一年,四处玩去吧!”
喜乐眼睛亮成了天上的繁星,他单膝跪地:“多谢主子恩典。”
郑骋扬笑道:“谢什么,你该得的,回去睡吧,我再站一会儿。”
喜乐回了屋,郑骋扬静静地站了半盏茶的时间,方才轻声道:“还蹲着呢?”
不知何时,院子里矮墙上蹲了一个黑影,听到郑骋扬的声音,方才跳了下来。此人武功极高,从墙上跳下来连半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月色下,黑影的面孔模模糊糊,隐约能看出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你小声点,别把他吵醒了。”
“你害怕这个?”郑骋扬似笑非笑:“怎么不敢出来,听到人家说要被你害死,心虚了?”
中年男子撇撇嘴:“他也太记仇了。”
郑骋扬感叹于这人的无耻:“我要被人打成了只剩一口气,我也记仇。”
中年男子摸摸鼻子:“不还剩一口气么?”
郑骋扬嘴角抽搐:“那是因为我碰巧救了他,要不这口气都没有了。石大阁主。”
中年男子正是弃明阁阁主石少一,与郑骋扬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当年在西北弃明阁接了生意要杀郑骋扬,结果屡杀不死,石大阁主怒了,亲自上阵,结果正好发现自己找了几年的人正在郑骋扬手下当小厮,于是萎了,不敢出现在人家面前,又偷偷摸摸的想偷窥,最终忍耐不住相思,找了心上人的主人喝酒,拐外抹角的打探消息,用弃明阁的内部机密换个心上人的里衣啊、内裤什么的,郑骋扬也乐得用自家小厮的破衣烂衫换点不要钱的情报,于是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郑骋扬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次见着面了?”
石少一露出美滋滋的痴汉脸孔:“见着了。”
郑骋扬眯着眼睛:“怎么见的不知道么?”
石少一顿时有点心虚:“我不是不知道跟你有关系么,谁想到你这么个黑到五脏六腑里的人还能找到个伴儿啊......”
郑骋扬坦然接受黑到五脏六腑这个事实:“这次就劳烦你了。”
石少一急忙道:“可你才给他一年,一年够干嘛的?”
郑骋扬鄙视他:“一年你还搞不定?”
石少一愤愤不平:“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郑骋扬自信的笑:“我的话,半个时辰。”
石少一呵呵了。
别说挽回前任,就是跟现任吵架半个时辰都搞不定,你这么自信,你咋不上天呢。
夜半,郑骋扬送走了某个某个苦大仇深的痴汉,摸上了王子清的床。
王子清睡的正舒服,冷不丁挨了一个大冰箱,顿时小脾气上来,睡梦中给郑骋扬来了一脚螺旋踢。
郑骋扬摸摸索索的将人搂进怀里,对着人的脑门亲了一口。
王子清被亲醒了,迷迷糊糊:“你去哪儿了这么凉?”
郑骋扬道:“解手。”
王子清推推他:“离我远点,冷。”
郑骋扬道:“一会儿就不冷了。”
再想说话,却发现怀里没动静了,仔细一看,王子清窝在他手臂上睡的正香。
桂花香里浓安睡,一朝清醒满郁年
何日不知秋色景,穷水枯荷霜掩天。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竟然已经快到深秋了,桂花几乎掉完,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桂花香,倒是白蓟花还很顽强,依旧坚强的开着小小的白花。
喜乐既然已经回来,郑骋扬和王子清又过上了以前大爷一样的日子。但最近扬州城有些躁动,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这日,二人吃过了早饭,却有扬州府衙的衙役来敲门,不是来传递消息,却是林木子的尸身可以入殓了。
林木子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凶手却丝毫没有线索—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尸体已经查证完毕,再找不出多余的线索,在义庄停了一段时间,事情也没进展后,终于到了入殓的时间了。
王子清忽然忙了起来,他拉着喜乐清晨出门,黄昏才会回来,带着一车的元宝蜡烛、线香纸钱,每日脚不沾地。
林木子的尸体停了够久了,王子清希望她早日入土为安。
王子清的院子也忽然热闹起来,每日都有花街上的丫头小厮送来素饼盒子、礼金白布,小小的院子几乎都被摆满了。
前些日子案子没结花街上的人都不好联系,如今终于可以办丧事了,林木子和王子清的好人缘都变成了一匣子一匣子的银子和满院子的物件。
这些郑骋扬插不上手,恩客是恩客,恩客有浪、荡场的规矩。花娘是花娘,花娘有花街的规矩。不要说□□无情无意,虽然在一张床上睡过,但终究是逢场作戏,依旧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死心塌地?
郑骋扬是恩客,花街里的规矩他一窍不通,只能看着。王子清是花街里的人,所以林木子的丧事他不会让外人动手。
林木子的院子被烧了,王子清的院子又太小,和花街里的几位管事商量了一下,决定也不办灵堂了,直接从义庄接了林木子的棺材送到后山埋葬。
葬礼当天,却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整个扬州城的烟花地只剩下空荡荡的楼阁。花街几百人浩浩荡荡的穿过扬州城,徒步走向义庄。平日里浓妆艳抹穿红戴紫的花娘们全都换上白色的孝服,金银首饰全都退了下来,素净着脸,连复杂一点的发髻都没梳,就像一群最最普通的良家妇女,来为自己的姐妹送行。
这是难得的奇景。
到了晚上,她们可能又是轻歌曼舞风情万种的舞姬,可能又是笑容妩媚姿态妖娆的头牌,可能又是长袖善舞妙语连珠的老鸨,但是现在,对这样一对庄严而肃穆的女子,谁都不能产生半分轻薄之心。
甚至隐隐心中,还会对这样一群朱唇万人尝,受尽人唾骂的女子产生一丝敬佩。
郑骋扬看着这一队白色的人龙,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低估了扬州烟花地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