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就算是黑夜,也不是完全的黑暗啊(1 / 1)
梅生摔得极其狼狈,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巨大的烟花箱子。有人用扩音器喊道:“喂,你不要命啦,这里马上要放焰火了,赶紧走开!”
梅生抓狂:“不会那么倒霉吧,我跳来这空地就是为了卸炸药的,你告诉我这里就是个火药库?”
这炸弹覆盖50米,梅生就算全力奔跑,也不一定躲得过冲击波,更何况周围又有那么多炸药?
不过他已经没时间另找地方了。那炸弹的红灯跟抽搐一样狂闪,看样子几分钟内就要炸开。
他闭起眼睛,正想解开身上炸弹,却听见头顶有个声音道:“梅生,上来!”
梅生抬起头,只见冬西站在塔吊上,用扩音器对他喊话。周围一片黑暗,梅生原没注意到这个塔吊,这时塔吊上亮起了几盏灯,照在了冬西的身上,在他挺拔的身上镀了一层光环。
梅生心里一喜,抬起腿,就想跑到塔吊底。这时,他突然想起:小花呢?
他回头扫了一眼,才发现小花还缠在栏杆上,刚才使大劲儿了,打了个结,挣扎半天没解开。
梅生狂汗,赶紧把小花解救了,扔进了河里。
他以火烧屁股的速度跑到塔吊,猿猴似的攀了上去。爬到半道时,他感觉怀里的炸弹突然热了起来,再低头一看,红灯扩大了两倍,犹如一个鸭蛋黄。
冬西在顶上看见了,心急如焚,大叫:“快点把炸弹扔了!”
梅生停下脚步,感觉四周静了下来,他看了看脚下,大概有20米高。这高度安不安全,他实在没有把握。
但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这紧急时刻,他的手却依然灵活稳定,三两下把炸弹的束缚解开,屏息静气,一使劲,把炸弹远远扔了下去。
霎时间强光刺眼。梅生紧紧抱住了钢管,轰隆巨响,袭击了梅生的耳膜。一阵巨大的力量拍打他的后背,他失去了听觉,也失去了平衡,从塔吊上摔了下来。
他仰面掉进水里,在没入护城河之前,他看见一朵朵烟火静默地绽开。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各种姿态的植物瞬间长满了整个天空。
这城市的高楼和霓虹灯之上,开出了一个幻丽之林。
冬西钻进了塔吊的操作厢里,只觉地动山摇。炸弹的火花掉到空地上,引发了一个个大烟花。他着急眼看着梅生掉进了河里,恨不得立刻爬下去,但底下到处都是火焰喷泉,犹如火山口。他只好耐心地等着。过了千万年之久,震耳欲聋的响声才渐渐平息。
冬西迅速爬下塔吊,飞奔到护城河边。河面映照着残留的一两朵烟花,花火燃尽,天空和水面一片漆黑。
冬西沿着汉白玉栏杆搜寻。过了好一会儿,黑水泛起了涟漪,冬西看见梅生横着的身体漂了过来。
冬西的心往下沉,颤抖着喊道:“梅生?”
跑到近前,他才发现小花卷着梅生的身体,就像一个超豪华的游泳圈。梅生眼睛挣得大大的,看着夜空,也不知死没死。
冬西又叫了一声:“梅生?”
梅生这才转动眼睛,看着冬西,应道:“嗯?”
冬西大怒:“你丫有什么毛病,大晚上在河里扮尸体玩儿?”
梅生看着天空,沉声道:“刚才真的差点就变尸体了。呼吸不了,耳朵听不见,周围都是黑的,就像有大石头压在身上。我突然明白了......”
冬西心疼了起来,暗想梅生一定是联想到家人被埋在地底的痛苦,却听梅生继续道:“原来是小花一直压着我啊!她真的该减肥了,在水里都那么重。”
冬西怒道:“所以你逼她拉你游览护城河吗?妈的,你慢慢游,明天早上捡垃圾的会把你们捞起来。”
梅生见冬西真生气了,不敢再玩。他翻身游了过去,伸出手笑道:“拉我上岸。”
冬西两手一起使劲,把梅生沉重的身体扯出来。他真害怕发现梅生没了只手,或者丢了半边脸。
还好梅生一个零件都没少,连个小伤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怪物体质。等梅生全须全尾地回到陆地上时,冬西几乎虚脱了。一整天的劳累和惊恐,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的体力......和自制力。
他别过脸,怕梅生看到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梅生也不惊扰冬西,他走到岸边说:“对岸好热闹,开枪了?”
冬西懒懒道:“人民警.察终于赶到了,电影结尾不都这样吗,要不怎么收场。编故事的真够糊弄,没发现这是一个重大的bug?警力出动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了,刚才都没人相信我身上的炸弹是真的,到底谁报的警?”
梅生:“我报的。”
冬西瞪眼:“什么时候的事儿?”
梅生:“上午我们在河边分开之后。那警察叔叔不是给了我□□,向我要照片吗?我告诉他你被恐怖分子绑架,他就备案了。可能要核实身份、侦查、调配警力、喝个下午茶什么的,所以刚刚赶到吧。”
冬西叹了口气:“真想不到啊,你也有□□。”
梅生:“要不怎么约炮……哦不,约工作呢。”
冬西笑了笑,他走上前去,紧紧抱着浑身湿漉漉的梅生。就算衣服上都是护城河的臭味,也掩盖不了梅生身上的气息。他哑声道:“土逼。下次我告诉你几个APPS,保管成功率高又隐蔽……还能微信支付哦。”
金像奖的恐怖袭击,以警方英勇击毙歹徒而胜利结束。
冬西被制作成人肉炸弹的事儿,则被他的经纪公司大大利用了起来,让冬西承包了市面上所有杂志的封面。为了应付严肃杂志的采访,经纪人还逼迫他狂啃各种恐怖组织的历史和诉求,务必要说出最政·治正确的话,哪儿哪儿都不得罪。
媒体有了一个月的头条,也不追究冬西的性取向了。
冬西很快回到之前的生活轨迹,甚至比以前还忙碌。每次从酒店醒来后,他还是愣神一阵,想想自己在哪儿,要干什么事儿。
唯一的区别是,他突然就不再失眠。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确实有什么被平息了。
或许,那一直骚动不安的,就是他对自己烟花般璀璨生活的恐惧吧。作为演员,他常常看见曲终人散的凄凉。当场务开始收拾残局,他对着镜子卸妆,看着灯一盏盏熄灭时,他总是隐隐觉得,这就是他命运的昭示。
总有一天,他生活里的闪光灯也会一盏盏熄灭,然后他就会埋没在黑暗里,没有人再看见冬西了。
这种不安像炸弹一样埋在自己体内,让他一到漆黑的晚上就会倍感空虚烦躁——直到有一个人告诉他,就算在黑夜里,也是能感觉到光的。
小昆虫翅膀的荧光,水波流动时的反光,漫天的星星,天很高。
是啊,就算是黑夜,也不是完全的黑暗啊。每个夜晚躺在床上,冬西都会想象那人正趴在草丛里,四周都是生机勃勃的气息,想着想着,他就能心安入睡。
——就算有哪天真的睡不着了,他也不担心。床伴儿公司不是说了吗,灵魂的病,就是得跟另一个灵魂□□撞才能好起来嘛。
再找人来碰撞一下呗。
冬西拿起手机,按下了1-400-47532。
喂,冬瓜呼唤酸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