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他是榆痕（1 / 1）
第二十二章他是榆痕
百鬼拿起重陌剩下的酒坛子，举起来喝了几口。许是实在抗不过我的再三询问，终于舍得放下他那酒坛子了。
“喂，救你的，送你来的，是榆痕尊者。”他挑眉看我，“是天帝长子，是锦风尊者的外甥。听懂了？”
我一边努力整理，一边茫然的点头。
他是榆痕尊者，是天帝长子，是锦风尊者的外甥。
双手攥着麒麟炉也暖不起来了……
紫衫不是锦风啊。不是也没关系，没关系的。至于春风十里，春风十里是可以求他舅舅帮忙的，没错，就是这样……
“至于你，等到丽琼仙姬仙魄聚齐。”
“我便回到原木里去。”这个我还是清楚的。
百鬼依旧摇头，“你回不去。仙人们那么讲道理，复活一个，自然就要牺牲一个为祭。你，不正是最合适的那个？”
以我，为祭？
是了，是怕我逃，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不然怎么会这样巧？我最想见的就是锦风尊者，然后就被锦风尊者救了，还被他留在身边？种种迹象都在一步步加深我的怀疑——紫衫即为锦风。即使是我妄加揣测了，可若非刻意为之，又怎么会这么巧，所有人都避开他的身份不谈？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引导我“误会”他？
不知道，或许是从我求他带我去见锦风尊者的时候吧……
苦笑，“哦，是这样的啊。”
紫衫，不用这样的，真的不用这样，不用这样我也不会逃开。
头痛……
我起身，准备缩回床上睡觉。“不送。”
奶奶说，想不清楚的时候，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抬手拉起被角盖住瑟缩的身子。真冷啊……不是说在魔界蛊虫就不会作怪了么？
被骗了呢……
百鬼在我背后轻叹，大概是想说什么，然而最后还是就这么走了。
果然啊，剩我自己。
睡觉吧，睡觉。
“喂，睡不着吧？我都看到了。”
“想什么你都看得到？”一个翻身坐起来，靠在床头。
那小姑娘的声音依旧欢快，“是啊是啊，我是来保护你的啊~”
“然而，”捂着收紧的地方，“然而……”凉凉的眼泪，汹涌落下。臭紫衫，骗了，骗了我那么久……
小姑娘识相的不吱声。
“呜呜，混蛋，大混蛋！呜呜，骗子，大骗子！”
听说当时哭声一直传道无心殿，然后魔君大人很不开心。然后很不开心的魔君大人带着人把天界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自此更加坐实了长恒桑族祸水的名声。
当然，他很快就被百鬼劝了回来。而我终于醒过来时，这事儿也已经翻片儿了。
“这回知道你们长恒桑族有多厉害了吧？”重楼靠在门边上感慨，“所以说，你还是乖乖吃饭，啊，不然我就得被暴打一顿。”
我看着桌上的碗，长出一口气，“你从进门就一直讲，到现在才说这是给我的。”
重楼唰得冲到我跟前，“废话啊，不给你的给谁的？”一挥手，那碗到我手上。“快吃。”
鱼肉粥。
好像，在重华也吃过。
舀了几下送到嘴里，着实是少了些味道。刚要放下，就听见门口通报，“魔君大人到，百鬼护法到，狐狸护法到。”
我真是，地位挺高啊。
“嘿，傻丫头，”那狐狸君蹭到我跟前，“睡的好不好？”
“额，好。”
他得意的点头，“嗯，以后你就是第五护法了。再睡不着可以找我给你施咒。”
信息量有些大啊！“什么五护法？”
“你，留在魔界。”重陌开口，“你是桑桑族人，那就是……”他略显苍白的脸庞竟慢悠悠的染上红色来。
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屏息着，等着他继续，“就是，我，我，女儿吧。”
我靠，“大人你搞什么？”我蹭的站起，按住桌子“这不得问问我么？”
“我去，大人你傻了，桑桑出不来，就收她做老婆得了呗！”然后狐狸君被一掌扇出天际。
“老陌，你这事儿有待商榷吧……”也是难为百鬼，嘴角都笑抽了还得强装一本正经的模样讲话。
重楼泪流满面的转向我，“我靠，师父的女儿，是不是会成为我师妹啊！”
谁来救救这一群人的智商？
“小楼你听谁说的师父的女儿是师妹啊哈哈哈哈。”百鬼彻底放弃，放肆大笑。
“画本啊……”
啪，我一拍桌子。
“我要回去的。”
重陌幽幽的变了脸色，“榆痕那小子要害你，你也回去？”
不愧是魔君，一语重伤。
睡觉的时候不觉得，醒了也还好，等到有人提醒了才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忽略不掉的。比如，欺骗，被紫衫欺骗。
“你想想？他骗你哎。”百鬼拉着尾音真是让人受不了。正要开口制止，小姑娘冒了出来。
“靠，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混蛋，老娘忍你很久了！”
重陌伸手就是掐脖子，“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给桑桑吹耳边风，她会和锦风那个衣冠禽兽走？她本来就是属于魔界的，本来就是！”
“我……去……我不认识，什么，什么桑……”
百鬼伸手却上不了跟前，急的大喊，“老陌你给丽琼掐死了，你闺女怎么办啊！”
如果可以，我一定要翻白眼。然而现在小姑娘占着身体，哪里有机会……
“自会给她抢来原木！”
“那天罚呢？离开长恒的桑树都活不了！你忘了！”
小姑娘捂着被松开的脖子大口呼吸，“靠，大混蛋！混蛋！”
“你，哎呀！”百鬼都没来得及出手，重陌刚收回去的大手又伸过来，要抽出这一缕魂魄来。
“把你这一缕毁了，我闺女就能安心用你的身！”
“重陌！！！！！”
他根本没意识到是我在说话，逼得我直抽气，“爹……”
果然松手。
魔界的大疯子，说好的心狠腹黑呢？这就算，就算紫衫骗我，我也得回去啊！
“闺女~”
魔界众魔恢复正常的过程省略一万字……
“你当真要回去？留下，我给你塑心造身。”重陌此刻已一本正经的坐在我面前。
“要回……”
百鬼伸手打断我，“灵石一旦碎了，你魂魄连带着这身体都会碎掉。”递过一碗茶来，“再说，榆痕那小子骗你啊！”
重陌撸起袖子来，我赶紧伸手按住又是一顿安抚。
好说歹说的给这群魔全走，刚要坐下，就见百鬼折了回来。
“桑晓，老陌他走火入魔，时常疯癫。你不要见怪。”
“魔，也会走火入魔么？”
他扯嘴一笑，“嗯。你在上镜里见过我，应该是在那南湖小公主的那一层吧？可知我们为何要织魂女？”
连在哪一层自己都知道？“为了给谁织魂吧。”可重陌惦记的……“是桑桑？”
百鬼点头，“这故事太长，就简单给你讲讲。那桑树长于长恒，却有魔神遗留六界中的元神。老陌本该引她入魔，复活魔神一统六界，结果却把自己陷了进去。她要和锦风在一起，他就替她掩了魔气，看她嫁给锦风。可后来到底被发现了。天界要灭她于诛仙台，桑族反抗，然后全族被罚。那魔气也终于爆发……”
魔气爆发，结果可想而知。“然后呢？”
“然后，被锦风亲自封在长恒山下了。老陌趁换人看守，潜入山底。那时她魂魄已经散成一团气了。本来都准备好，等劫了织魂女再潜进去，结果出了乱子。老陌急着救她，便修炼禁术，结果走火入魔。强挺着再次潜进去。然后，”他抬眼看我，“就这样了。”
重陌的印象分再次提高，“那为什么要对我下蛊？”
百鬼大概是随身带着酒坛子，这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坛，倒了几口。“桑族长魂魄聚齐了，老陌也没力气带她出来。那姑娘说了，她会随最后一株桑树脱离山底。你，就最后一株，可却没来找他，倒是去了天界。于是就下蛊咯，让天界主动放弃你。结果，榆痕居然给你弄了灵石护魂，隔了那么久才发病。结果发病还不肯送来，自己寻着古籍瞎折腾。”
“灵石碎了，我才发的病。呵，那上镜，岂不是也是我的劫？”连子痕和采琉都逃不掉的命数，我又怎么逃得掉……拿起百鬼的酒坛子给自己倒酒。
刚举到嘴边，就被百鬼拦住，他拧眉，“小孩子喝什么酒。”夺过去自己喝掉，“你灵石碎了？是在出上镜的时候？”
我点头。
“呵呵呵呵……”
伸手拉掉他挡着嘴的袖子，“笑什么？”
“我说榆痕怎么头发又白了呢，原来是给你补了灵石。难怪灵石灵力那么弱。灵石碎了，你魂魄肯定也要碎，这身体也留不住。啧啧，那你可是该回去。先是补了灵石，又按古籍给你趋蛊。看来最近可以进攻天界了啊……”
他伸手探我的灵气，笑得更欢。“要不是小楼放了蛊王，还真不一定能送你来魔界。”
“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古籍记载，以己气血渡于中蛊者，再放其气血，放出蛊虫，可治火寒虫。然而，蛊王却放不出来。也就是说……”他停住，看我。
也就是说，现在，支撑这副身体和我的魂魄的，是紫衫的气血。
“来时，来时蛊虫已噬遍百骨……”
“那连骨头也是他的。或许心的那个窟窿也是他补得。”
竟是这样。捂紧胸口，那里只会收紧，连一点儿余痛都没有……
“也不必担心，你们早结了骨契，这就是名正言顺的仙侣。那几根骨头，早晚都会长出来……心嘛，给你就给你了。”
渡气，剔骨，补心……
“你这样一直坐在窗前，会被魔气侵蚀的。”小姑娘冒出来，回到床上躺好，才将身体还给我。
眼角刚干，又氤出泪来。如果骨痛，如果心痛，起码可以心安理得的埋怨他。
可什么痛都没有，他就这样霸道的将我可以埋怨的后路堵死了……
“那个混蛋，做了，做了这样多。连对他，对他生气的理由都没有了……混蛋，大混蛋，傻子……”
果然不论牛鬼蛇神，在爱情面前，都是傻子。
重陌虽然脸色甚是阴郁，可到底还是尊重了我的想法，只是取出了蛊王，闭关去了。他这样心软，倒让我心里有些愧疚。也或许是他自己想通了，就算我留在这里，也不是，他的桑桑。
或许就是因为心软，才心甘情愿替桑桑掩了魔气，送她到她想要的人身边。
心软如斯，魔又如何？
“小丫头，你家榆痕界外等着呢。回去多吹吹枕边风，让他别老惦记铲除魔界。无魔，何来仙？”
我点头，复而又笑。“百鬼，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
他歪头看我。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想让我回天界。可还是谢谢你。”
百鬼挑眉看我手里的麒麟炉，“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再说，”表情忽地严肃，“你留在魔界，于我们有何益处？”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老陌付出的够多了。你是长恒桑族，留你在这儿时时看着，岂不是睹你思人？”
他这一副大义凛然，理性无比的模样，倒让我想起上镜上神。
抿嘴笑了，倒是期待日后百鬼护法在爱情面前会如何犯傻……
“走吧，我送你。”狐狸君送我直到魔界门口。
当日来的时候，不曾觉得界门巍峨沉重，连打开都这么费时间。紫衫依旧穿着紫衫，身影一点点现出，却一点点模糊。
深吸气，微微仰头。
然后走过去。
他站在那儿等我，满眼眷恋。
魔界周围，阴冷混沌。可走向他的这一路，却是春意暖暖。
回长恒，去蓬莱，赴天界，路上的暖意，都是他给的。
紫衫走过来，立在我面前，依旧是天人之姿。
我伸手，“你好，榆痕，我叫桑晓。”
他握住，继而将我纳入怀中。
“他们告诉你什么了？我……”
伸手回抱他，头埋在他颈窝，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
“嗯，榆痕，我知道了。可是，我爱你。”
他半天不说话，我紧张的收紧双臂，终于等到他再开口。
“我，爱，你”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