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番外（六）（1 / 1）
去，还是不去，这个问题困扰着冯敏。
用男朋友的钱念书，她并没有觉得别扭，只是隐隐地有种预感，事情并不会像他想的那么如意。果不其然，魏家对魏沛樵经济封锁了。
魏鹤年是本市经济开放以来，第一个申领营业执照的个人，经过数年的发展，企业已初具规模，然而在变幻莫测的国际形势和时局中，发展不可谓是不艰难的。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踏了，见惯了起起落落的魏鹤年，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出生在一个世家，小时候是穿着小西装坐着美国进口的小轿车由保姆护送上学的那类人，战乱时，亲戚中很多人携着成箱的黄金避难到了香港，父亲因为舍不得积累多年的产业和乡下的几百亩良田而留了下来。
孟家祖上本是魏家的佃农。孟老爷子还在叫孟小五的时候，光着脚丫子，破衣烂衫地趴在魏家办的学校教室窗外偷学的时候，被巡视的魏鹤年的父亲看到了。孟小五虽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眼神却闪着精灵的光芒。那天以后，孟小五穿上了崭新的棉布衣裳，有了人生第一双鞋子，成了魏鹤年的伴读，并有了一个新名字——孟尚仁。
四五十年时间不长，也足够令沧海变桑田，唯一不变的是孟魏两家的交情。这么多年来，魏家的产业先是被公私合营，后来又改姓公，田产早被均得七零八落，幸得孟尚仁保着，人倒是没吃什么亏。孟尚仁风光南下的时候，年近花甲之年的魏鹤年可谓是一无所有。
但是魏鹤年却承继了家族的优良基因，在百废待兴的时局中看到了希望与商机，加上骨血里难以比拟的坚毅与不安分，很快打开了局面，成绩骄人。以至于在对待儿子魏沛樵和孟月华的事情上，他骨子里的高傲和几十年来攒下的卑微终于不再是困扰，他有了一种感觉：他们的确是门当户对了。
有了这种感觉，他们的事情在魏鹤年眼中就是板上定钉的事了。儿子倔强，喜欢别人，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年轻叛逆的闹别扭。谁年轻时没有过喜欢的人？到头来结婚的还不是另有其人？
当他知道魏沛樵居然要送那个叫冯敏的女孩出国读书时，毅然地对他经济封锁。他对儿子一直是穷养的，儿子手头上并没有多少钱，怎么供得起人出国念书？还不是找母亲借的！妻子盛氏那边他做做工作，儿子便断了财路，还不乖乖的俯首称臣！
儿子魏沛樵不像他这般有经济头脑，却继承了他的倔强与不服软。面对父亲的管制，他的抵制方法是，拒绝回家里的厂子帮忙，选择留校当一名老师。以他不足百元的工资去养一个留学生，也是不现实的，凑了很久，才够一张机票的钱。这点，他并没有对冯敏讲。
孟定邦再次找到冯敏家的时候，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把一封录取通知书放到了冯敏父母的面前，冯父颤巍巍的手拆开信封的时候，不小心把通知书撕破了一道口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冯敏看到通知书上的著名的大学名称以及红印章的时候，也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她根本没有报考这所学校，怎么会被录取？
孟定邦十分低姿态地说，交志愿的那天，他到班主任办公室查看妹妹的志愿时，发现冯敏的那张有留白。以他过来人的经验，这样空着不太好，就和班主任商量把空白给填满了，反正对她没有坏处。本来是无心之举，没想到还真帮上忙了，虽然只是个专科，但是可以在学校专升本，或者毕业了继续考研，以冯敏的聪明，这些都不是问题。这件事班主任一直都知道。
幸福来得太突然，冯敏有些头晕目眩，她捧着录取通知书，有些呆呆的，往昔那些委屈的种种竟被这张纸化得干干净净。她的能力当然不止于此，但当她以为自己一败涂地之时，突然又有了新希望，怎能不百感交集！
父母要留孟定邦吃饭，并识趣地一齐出去买菜。
孟定邦掏出手帕帮她擦脸，她才发现自己脸都泪湿了。他喜欢近近的挨着她，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甜甜的香气，每一次，他都有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小小的人，软软糯糯，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她对他总是冷冷的，他也不介意，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谢谢你！”
“你不怪我就好。”
“事情不是你做的，我怎么会怪你呢？”
“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管教不力。我再次向你道歉！”
“算了，该道歉的不是你。”
“想好了去德国还是留在国内？”
其实在冯敏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去德国是无奈之举，不仅申请需时，而且不一定能申请成功。无论去与否，先在国内读书，都是明智之选。花男朋友的钱，魏家的人会怎么想？可能会因此觉得她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其实，留在国内读书也不错，女孩子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家里人不放心。”
“都接到通知书，我就没打算出国了。”
“这样很好！”
魏沛樵毕业留校，冯敏上了大学，两人开始的艰苦的异地恋。魏沛樵每个月都会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冯敏的学校看她，风雨无阻。孟定邦毕业后参军，到了冯敏所在的城市；孟月华继续留在本市读书，和魏沛樵十分接近。然而，两个恋人心境澄明，从来不会怀疑对方的感情，没有什么能打破这种信任，距离不会，其他人的干扰也不会。他们就是那种，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心领神会对方心思的恋人。
孟定邦所在的部队纪律严明，少有时间外出。但只要有机会，他都会到学校看一看冯敏。他再没有对她讲表白的话，每次看她的时候，都找了十分合理的借口。有时候是带一个口信，有时候帮她家里给她捎一件毛衣，有时候向她打听一些专业上的事情。总之，每次都令她无法拒绝。
时光匆匆，四年很快过去，冯敏在学校顺利升了本科，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了业，分配回了家乡。她和魏沛樵的婚事提上了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