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卷子（1 / 1）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周熠泽下意识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到了6点19分。
现在无论怎么去学校都会迟到，想到这里她放慢了脚步，开始抬起头慢慢看走过的街景。
小叶榕树和路灯并排着组成小城里惯常的风景，不知什么时候路灯亮起，在茂密的树叶间开拓出橘黄的光圈，不时有车按着喇叭迅疾驶过，冲散地面的热气，带来一阵风。
周熠泽慢悠悠走进校门，上课铃早就打了，教学楼灯火通明，楼前的是一片空地，上面有一群麻雀，正在啄食头顶树木掉落的果实。
走到离麻雀的不远处，她停了下来，慢慢看着鸟儿啄食果实。
反正都迟到了，到了教室里也不一定会学习，干脆下课再进教室好了。
不一会她就感觉怪怪的，老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观察自己，自己就像猛兽捕食之前在暗中观察的猎物。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头，再往上看，一看吓得不轻。
班主任姜清文正站在教室外边的过道上，他一动不动，目光穿过黑暗的夜色犀利地落在周熠泽的身上，好似把她锁定；他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身形不大却威严不已。
周熠泽表面虽然没有波动，手却不自觉地捏紧，手心有冷汗冒出。
上楼之后姜清文正站在拐角处，从上面看向她，像一只目光锐利得像只老鹰。
“逗鸟儿逗得还开心吗？”他开口，语气波澜不惊，周熠泽却感受到了冬日的三尺寒冰。
“我可是看到你在楼下悠哉了半天”他继续平静地说，目光里却多了一层压迫。周熠泽紧张的浑身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触地，不敢看他。
“迟到了都还不来教室！还有心情去逗地上的麻雀！有你这样的学习态度吗？！”他终于朝周熠泽吼出来，气势逼人。
楼下的麻雀被他的吼声惊吓，瞬间扑棱着飞远。
其实周熠泽很想申辩她只是看看，并没有逗麻雀，不过如果这样说的话肯定被说得更惨。她默默地挨训，姜清文说完之后又加上一句“下课之后来办公室”。
“好……”
“还不快进去！”
知道班主任发火，大家都不吭声，教室里面一片死寂，但是所有人都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周熠泽进教室的时候，全班的人齐刷刷抬起头，朝她行注目礼，看得她脸上泛红。
“今天他脾气真大，你撞枪口上了。”江玥悄悄靠过来说。
周熠泽转过头看她，对方满眼的同情。
“还没完呢，下课还要去办公室。”
“难道要继续训你？他还没训够啊？”江玥愤然道，“刚才他训你的时候，我估计整栋楼都听得见。”
“我知道的，”脑子里回想起被惊飞的麻雀。
“数学老师叫交上次布置下来的卷子，我没找到你的，你自己去交吧。”
周熠泽开始找卷子，不过怎么也找不到，她记得自己上次夹在数学教材里的，可是书里连卷子的影子都没有。
下课铃响的时候卷子依旧没有找到。此刻周熠泽的书桌已经凌乱不堪了，她冷静下来，开始翻找江玥的桌子。
江玥刚刚从厕所返回，看着她翻自己桌子的身影，说：“我这里肯定没有的，别找了。”
“我找找呗，你有好几次抄了我的卷子都忘了还给我。”
“我来帮你找。”江玥看她还不死心，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找起来。
不一会儿，江玥将某一页卷子拿起来，交给周熠泽，不好意思地说到：“你猜的对，我又忘了还给你，”又打诨：“你不会生气，对吧？”讨好道：“我来帮你收拾桌子，你快去办公室！别迟了！”
周熠泽又好气又好笑，叹了口气拿着卷子去了教室，教室里姜清文正坐在那里，她赶紧把卷子交到数学老师处，来到姜清文面前。
“周熠泽，你今天为什么迟到了？”姜清文发问，威严不已。
周熠泽本想说自己是给奶奶送饭迟到的，但是话刚到嘴边就不想说了，奶奶枯瘦的手忽然在脑子里闪过，她心内一动，说：“来学校的路上，被一辆车溅起的水洒了一身，害怕感冒，就回家换了身衣服，所以迟到了。”
姜清文显然没想到她迟到的理由居然是这个，估计没有什么点好反驳的，就转移话题：“你都高二了，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的学习态度好不好？迟到了还有心情去逗鸟。”
“不好。”周熠泽回答，这种情况下只有回答不好咯。
“我就想问你还想不想考大学？我看到你刚进校的时候作文里写的理想是考到外地去，去更好更大的地方。”班主任的记忆力惊人的好。
这时候，数学老师隔着书对姜清文说：“姜老师，你别忘了下节课开会的事。”
姜清文又对她教育一番，看了下时间，说：“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姜清文走了之后，之前还在办公室的数学老师也不知道何时走了，整个办公室空空如也，周熠泽微微放松，走出办公室。
没想到刚走出去没几步，就碰上了数学老师，周熠泽数学不好，数学老师又是个戴有色眼镜的人，一向不怎么给她好脸色看。没想到这次数学老师见到她，主动对她说：“这次的分数不错，及格了，下次还要努力。”脸上居然还带着鼓励的微笑。
周熠泽觉得匪夷所思，她的数学一向不及格，这次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江玥正拿着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发呆，周熠泽的桌子上却没有被发下来的卷子，问：“这是你的卷子？”
“对啊。”江玥说。
“那我怎么没有？”
“你那么迟才交，现在应该还在给你改。”
“不可能，我的分数都出来了，数学老师亲口说的，他说我及格了。”
“啊？那我为什么那么低？”江玥把有“49”的一面对着周熠泽的脸：“你看看，我抄的你的，你的都及格了，那我的分至少提上去一点，为什么这次是史上最低？”
“我也觉得好奇怪。”周熠泽更觉得匪夷所思了。
周熠泽的数学差，江玥的更差，江玥每次都会抄周熠泽的答案，有时候两人大题的答题步骤都是一样的，但因为作业大多是课代表改的，她们俩作案异常猖獗，并且没被逮到过。
又过了一节课，周熠泽无聊地看向窗外，她的位子刚好靠窗，上课听不进去的时候就会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灯光微弱的过道里，有嬉笑打闹的，有站着聊天的。
人群里出现了一个人，是秦羽。她正朝着周熠泽的方向走来，人群熙熙攘攘的，可是周熠泽一眼就看到了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初中的时候周熠泽在班里没和她讲过话，但是默默关注着她。优秀漂亮的女生总是惹人注目。周熠泽每每看到她，都会觉得赞叹和羡慕。
记得秦羽练过舞，走路的时候步子带着三分芭蕾舞步的味道。这般优雅漂亮，周熠泽觉得她在人群中闪闪发亮。
也难怪人群中会一眼就看到她——周熠泽这样想——那就多看她几眼吧，反正她也看不到自己，她接着想。
当她的目光在她身上滴溜溜的转的时候，秦羽不经意间看向她，她亏心地赶紧转过目光，却又忍不住再次看向她，只见秦羽却一直盯着她，还走到她面前停下来，白皙的面孔带着友好的笑，对身后的人说：“就是她。”
一个男生从秦羽身后走出来。
周熠泽刚才太过于关注秦羽，不想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她坐在窗边，当来人向她走进的时候，她下意识比刚才还要向上仰起头。
他渐渐朝周熠泽走近，从过道里昏黄的灯光走到教室里白炽灯亮白光线的笼罩下。
那人微微低下头，朝她看，白炽灯明晃晃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转，茶色的眼眸不沾染烟丝毫火气味，挺拔的鼻梁线条优美，软塌塌的头发被剪得很短，却还是有一小部分耷拉在额头上，他的校服合身地穿在身上，扣子被扣得一丝不苟。
“周熠泽。”薛裕骞把手里的东西给她，“你的数学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