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从同学会的酒楼回去公寓的路上,黑子意外的话多起来,桥本倒不是觉得这样让她胃难受,而是觉得稍微的有些适应不良——因为黑子在她记忆里,并不像是会主动问她那么多问题的人。
“原来铃音桑先生是画家啊。”像是不经意的感慨了一下,黑子说话的语气也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至少桥本觉得她没听出来有什么区别,不过说是画家好像有点太过抬举那个人了,所以桥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摆了摆手:“哪里算得上画家那么厉害,他只是喜欢画画,然后平时也确实只能画画消遣而已。”
“不上班吗?”桥本的说辞确实让人容易这么想,但也因为有这样的设想,黑子微微蹙起了眉头——一方不上班的话,也就意味着另一方要以理承担生活压力了。
桥本突然就有点忍不住了,噗的笑了出声:“……抱歉……黑子君你现在的样子……嗯,跟刚刚同学会上的女同学们很像。”
“诶?”桥本铃音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辞让黑子哲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看他越发呆愣愣的神情,桥本铃音稍微收敛了一下笑意之后接着说:“‘桥本你现在肯定很多人追吧?对象确定没?结婚一定要给我消息哦!我带我老公孩子去参加,诶对了给你看看我儿子的照片吧,啊在旁边的就是我老公~他是做金融的每天都忙得要死,我跟你说你绝对不能照这样的男人,就知道赚钱了,虽然说赚钱也是为了我跟孩子啦,但是比起钱什么的我跟孩子命名更需要他陪伴而已啊……’”桥本铃音一脸惟妙惟肖的模仿着某个她记不住名字的女性,然后急转而下又开始模仿另一个;“‘不是啦金融的还好啦!医生才更惨呢!随时都会被紧急叫回去……不过那也是因为是一把手的关系啦,一般的医生是不会有这种烦恼的!嫁给了这样的人我真是好后悔!要不是看他对我还算好得分上早就想跟他离婚了,你看,这个就是他前两天给我买的钻石手链~桥本桑你长那么漂亮,千万要找这样舍得花钱的男人才对得起你的脸哦!’”
黑子哲也的脸色一瞬间有点发黑:“……抱歉……我只是有点奇怪铃音桑的说辞,并不是想……”
“我知道的啦~”桥本铃音笑得肩膀都耸动起来了,过了几秒之后才恢复冷静的继续说道:“是不上班来着,不过他一直有其他方面的经济来源,像是出售自己的画,还有接单做logo之类的。”桥本铃音的脸上投出了像是非常怀念而又崇敬的神情;“我先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我有很多都是他交给我的,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是这样啊。”黑子哲也有些意义不明的说了这么句,打了方向盘转弯的时候他换了个话题;“Trend日本工作的感觉怎样,你突然被调过来,适应的还行吗?”
黑子的话题转得快,桥本接话题的技术也不差:“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咳咳,战争(丽贝卡这话说的太多导致她听多了也差点顺口了好险!)尤其是时尚圈里的女人,不过我怎么说也是跌打滚爬七年了的,目前来说他们那点小招数,我连反击的欲望都没有。”
黑子哲也听她说完也笑了,偏了点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看前方的路况:“铃音桑这点到没变。”
桥本铃音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笑得越发眉眼弯弯:“我觉得这个不用变。”
“嗯,这是你的优点,不需要改变。”黑子哲也给了她绝对的肯定。
桥本铃音觉得不得了了,她又开始兴奋得浑身颤抖胃痉挛了,一如十多年前在帝光的那个夏天。
桥本铃音打小就不太合群,甚至该说特别的难以融入集体,跟性格打扮有很大的关系——她完全属于不主动结交别人,被别人结交也不给于回应,整天穿的衣服都有些乱糟糟,头发也乱糟糟,像个刚跟人打完架一样的状态,然后每天都跟幽魂似得生活在班集体里。
这样的人渐渐被集体所排挤,甚至成为了班级中被刻意欺负的对象,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话说回来被欺负也是她自己不反抗的错。
那天把桥本铃音从厕所里解救出来的黑子哲也,就是这么说的。
“被欺负了,你可以告诉老师,老师如果不作为,你可以告诉教导主任,再不行就告诉你家长让家长出面,如果这样也不行——那就打回去!不要以为的容忍,以为这次熬过去就好了!就是因为你容忍他们他们才会得寸进尺!”站在走廊灯光下的黑子哲也如同天神降临,桥本铃音拧着湿漉漉的校服裙抬手把自己的头发也给抓一起拧干,顺带面无表情地回答了黑子哲也她的不作为是为什么:“首先,一个人说十个人欺负她,十个人说从来没做过这件事,你信哪一边?其次,家长如果也是欺凌者之一,告诉家长有什么意义?最后……我不是没有反抗,而是一个人打不过十个……谢谢你帮了我,不过下次别出手了,你太弱了,我还要注意你的情况,连累你受伤我也会很过意不去……其实我有办法让他们必死还痛苦,不过算了,感觉那样的话我就跟他们一样了。”
傻愣愣听她说完这些话的黑子哲也沉默良久之后突然拥抱了她:“……谢谢你……”
“哈?不是……你你松手!快松开!!”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异性拥抱的桥本铃音吓得舌头都要打结了!“说说什么谢谢啊!你你你想些什么啊!!”
“谢谢你这么温柔……”
桥本铃音在那一瞬间突然就心律失常了。
心脏呯呯呯像经过了剧烈运动一样快速的跳动着,好像就要把胸腔砸出一个出口从那里面跳出来了!
大脑里母亲的声音就跟警报一样一遍遍更大声的回响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那张嘴!一开一合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得出来!说话嘛!又花不了几个钱也少不了一块肉!你要信了就是你自己傻你蠢!你以为他真的会喜欢你啊!?能免费艹的你让他再说一千句一万句不重复的甜言蜜语都行!等把你搞到床上了!你连半句都别想听了!’。
甚至连母亲拳头打在身上的痛觉都开始恢复,明明母亲那张几乎扭曲的脸都已经在脑海里复苏。
然而桥本铃音的心跳依然在每次看到黑子哲也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朝着撞裂胸腔的趋势呯呯呯激烈跳动而去。
然而心跳在激烈都没用,桥本铃音每每一在浴室里掀开了刘海看自己的眼睛,就一阵恶心。
她想这除非能有天她把自己这双眼睛给换成黑色的,不然她绝对不会跟黑子哲也说她喜欢他这件事。
长着这样一双恶心的眼睛的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怪物,这样的自己怎么好意思去跟喜欢的人说‘我喜欢你。’。
从记事开始就在因为这双眼睛被母亲折磨虐待的桥本铃音,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丑陋。
来自于生母的长期语言攻击,还有常年的暴力相向,桥本铃音的自尊心早就碎成了渣渣。
她没有任何的自信来让她相信会有人喜欢她,尤其恐惧着被别人亲近成为朋友,因为朋友就意味着更深层次的来往,你或许需要接受邀请去他家,作为回报也会需要邀请别人到你家——桥本铃音怎么敢带人去自己的家呢……
桥本铃音的母亲,是一个,为了来钱方便,毫不犹豫对任何男人常开双腿的人。
即便身为女儿没有资格指责母亲的生存方式,更何况无论如何母亲也算给了她温饱,保证了她的学业。
然而桥本铃音都不可否认自己对于母亲的生存方式感到了羞耻。
这种羞耻也演变成了她的自卑,深深的自卑……
有时候她也会想,也许就像母亲说的——【她这样的家伙不出生就好,她根本不应该生到这个世界上,她的出生造成了两个人的悲剧,她的出生根本就是多余的,没有意义的。】
桥本铃音还在想些有的没的,黑子哲也已经慢慢减速要停车了,偏头看了看桥本有些平静道漠然的眼神,黑子眨了眨眼,蓦地开口:“……铃音桑。”
“……啊,嗯?”桥本铃音恍然回过神抬头看他,带着些询问的意味。
黑子哲也把口袋里的手机抓紧了一些,脑袋里还闪现了一下火神大我给他来的那邮件的内容,然后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木然:“帮我给你先生带句话。”
……隔了不到两天又给他电话那个人一定会嘲笑她又来撒娇了!!!——桥本铃音吸了口气维持住微笑:“……可以啊。”
黑子哲也就盯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桥本铃音特别扛不住被他这么盯着看,差点就要心虚的扭头,但还是硬着头皮坚持着跟他对视,她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旧金山到东京也就十一小时,明天下午五点他如果不出现你身边。”
桥本铃音觉得那种心脏失控要破开胸腔跳出体外的感觉又出现了,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忐忑还是别的什么。
伴随着剧烈的心跳的还有黑子哲也平静道笃定的声音——“我就抢走你!”
桥本铃音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电梯里了,她整个人处于一种似乎被电击过的状态,大脑特别的茫然。
恍恍惚惚的进了家门坐在了地毯上,桥本铃音的大脑里忽然重现了不久之前,黑子哲也一本正经的样子——【“旧金山到东京也就十一小时,明天下午五点他如果不出现你身边。”
桥本铃音觉得那种心脏失控要破开胸腔跳出体外的感觉又出现了,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忐忑还是别的什么。
伴随着剧烈的心跳的还有黑子哲也平静道笃定的声音——“我就抢走你!”】
桥本铃音顿时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的翻出包包里的旧手机,像是走到绝境一般的播出那个电话,电话的那头是一如既往的嘟声后出现参杂着电流的熟悉温柔声音:“这里是幸村精市,我现在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不过你可以留言到我的语音信箱,稍后我会回复你——”
“……精市……我好害怕……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害怕啊……我,我到哪去找一个你……我找不到你啊……”她抓紧这胸前的吊坠恐惧的浑身发抖;“……没关系……没关系,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我可以处理好的,没错我能处理的……我没事的,没事的。”
桥本铃音觉得有个词说的特别的对——祸不单行。
她昨晚上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都怕得想连夜买机票滚回纽约哭着抱住菲奥娜的大腿说‘女神我离不开你我已离开你就跟鱼搁浅了一样活不下去我宁可一辈子当你的跑腿你再爱我一次好不好我们那么多年难道你真的不爱我吗!’——然而后半夜接到丽贝卡喝多了的鬼哭狼嚎之后,她决定还是跟她女神继续这样远距离恋爱好了,她并不想回去被丽贝卡的公鸭嗓持续攻击。
虽然大脑里黑子哲也说的话一直在反复炸开,但桥本铃音开会的时候依然没有丝毫的马虎,该冷嘲就冷嘲,要热讽就热讽,在菲奥娜手底下少说也有四年,虽不敢说自己把她的毒舌学了个百分之一百,但是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
一上午会议结束后桥本麻溜的收起了上司的气场,特别和蔼可亲的拉着一票人到附近意大利餐厅吃饭——一棒子一颗糖也是□□人的好手笔。
然而如果她会预知自己来这里吃饭就会遇见某某人的话,她一定放弃这一次表现自己是个温柔好上司的机会——
他们一共十五个人,餐厅有专门的家庭聚餐位,不过是在二楼的阳台上,在上楼的时候,桥本铃音跟某某人以及她的编辑之类的人吧,就这么狭路相逢了。
对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桥本铃音!?”
被人连名带姓的喊了,桥本铃音自然反射性的看向对方——其实一时之间是没想起来是谁的,有些茫然的盯着对方看了会儿,却始终想不起这位黑色天然卷齐肩发,翡翠般莹绿色眼眸的女性是谁。
直到对方冷冷一笑的开口继续说:“你居然还有脸回日本……不,应该说你居然还愿意回来,拿了幸村全部的财产,我还以为你早就环游世界潇洒去了呢!”
桥本铃音终于在她夹枪带棒的讽刺下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切原红叶桑?”
显然她这不确定的口吻进一步刺激到了这位本就怒火滔滔的女人,对方一副气得笑都笑不出的神色狠狠地瞪着她看:“怎么,记不得我了?也是,像你这样老练的感情犯,一定是阅人无数,难免就会忘掉一些相关人物了!”
跟在桥本铃音身边的一些下属们在切原红叶爆炸般的发言下,渐渐有些迷之沉默——桥本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沉默,只不过是在心里激动着听到了这样好玩的八卦,为了避免自己嘴巴说出有可能成为之后把柄的话,所以才闭上了嘴,用满含兴奋的目光期待的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桥本铃音越发温柔的微笑起来:“首先,切原红叶桑,我很确信自己的取向,哪怕一万我确实喜欢女性,也不会是你这样在不知道情况就胡说八道毁人名誉的人,最后我再次重申,我与幸村君是合法夫妻,我继承他的遗产是无论法律上还是他个人遗嘱上都完全受保护的,你言辞里影射我非法得到幸村遗产,我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切原红叶有些被踩了痛脚般的面色青白交错起来,却还是死活不肯低头,像是站住了道德制高点一样的梗着脖子看着桥本铃音:“你别以为你的险恶谁都看不出来!精市那时候真是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了才会跟你结婚!你要不是因为知道他快死了又有着大笔的财产而且还能帮你脱罪!你会嫁给他!?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的吗!?”
桥本铃音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切原红叶女士,我跟精市为什么结婚似乎轮不到你过问吧?你以为你是谁?他是跟我结婚,是我要嫁给他,不是你!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难道现在有法律规定两个人结婚还要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来同意了不成!?”
切原红叶像是遭到了重大的打击一般神色恍惚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直在她身侧站着的看装束跟手上拿着的厚厚一摞文件来看是她编辑的男人,连忙一脸担忧的扶住了她。
照这架势看来切原红叶估计是说不出话了,桥本铃音非常有礼的欠了欠身,转头继续上阶梯。
切原红叶看着她的身影即将错身走过,像是蓦地恢复了全部力气一样站直了冲着她的背影嘶喊道:“人在做天在看!桥本铃音你别得意!你迟早要遭报应!”
桥本铃音内心无比平静的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连再多给她一句话的想法都没有。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桥本铃音觉得,她早就已经遭到了。
在那个人死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遭遇了最大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