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1）
浮雪县，一座北方的小县城。
这里原本也是美丽富饶之地，可惜一场饥荒一场灾难，让这座小县，不复存在。
当年，丞相还是个小官，带着夫人和一名小妾终于辛苦爬上稍高点的官位，却遇到了北方天灾。
那一年，饿殍遍野，无数人被困在浮雪县。
那一年，瘟疫横行，仅剩的人群拼死想逃出这死亡之地。
而这片死亡之地，不仅包括浮雪县，还涵盖了周边数座小县城。丞相当时正值升官，虽不是直接管辖浮雪县，却也属当地小官的上级。
朝堂赈灾的银两被送来时，便是由丞相经手。
那时的丞相自己的俸禄根本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一直靠亦替识的娘用嫁妆养着。如此多的银两和物品，给了他无限大的诱惑……
浮雪县本该死不了那么多人，朝堂的物资没有及时送达，极不容易抵达后，被克扣的满足不了大部分人的基本需求。
丞相一面亲身去赈灾，为众人做表率，一面将赈灾的银两大半都吞入私囊，剩下的那些赈灾银两根本不足以维持当地百姓的生活。
作为丞相的夫人，亦替识的娘是第一个发现丞相所作所为的人。
眼看外面死了那么的人，随后造成的瘟疫又让浮雪县彻底成为死城，亦替识的娘终于坐不住，劝说丞相把私吞的银两拿出来救民，甚至要把自己的嫁妆拿出去赈灾……
亦替识死亡的导火索就此展开。
丞相以私吞赈灾银两是杀头之罪，而且还会连坐等理由，逐渐让刚怀孕的妻子相信他慢慢会在暗地里送还银两，却不知那时的丞相已经将自己妻子似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些赈灾的银两永远不会由丞相送回灾民手中，而当时造成的惨状，也由在浮雪县出现瘟疫后，被管理浮雪县的小官顶罪。
说来丞相也幸运，那年朝堂不仅派出押送银两的大官亲自到北方，同时秘密派出一些探子进入浮雪县，正巧遇上浮雪县小官携带大笔财物逃离的画面。浮雪县的小官倒霉顶了所有罪，而顾忌着自己妻子的丞相不得已施粥施药救人好让妻子放心，却又刚巧让朝堂派出的大官撞见，成了丞相此后从北方调入南地的由来……
弄清楚当年母亲被丞相害死的真相，亦替识心中接连起了惊涛骇浪。若不是猫妖在一旁无声安慰，他只怕控制不了自己。
“三房并没有证据，她是吓丞相的。”猫妖对着亦替识道，灰衣人几番出去查不到消息，它又亲自去三房身边探察过，总算找到了原因。三房根本没有证据！当年丞相在被亦替识的母亲发现后，将可能知道的人或者证据都毁了，即便以前慌忙中留下些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也什么都不剩了。
“没有证据，便创造证据。”亦替识抚摸着猫妖的头，“他做了那么多错事，害死了那么多的人，怎么能安心享福？”
当年亲身伺候丞相的丫鬟以及他的第二房小妾……还有那么多百姓，如此多的命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丞相手里，这个人这么多年夜里是如何安心入睡的？
不止他母亲，丞相的二房，还有当年的那些人，一个都没留下。丞相怕透露蛛丝马迹，竟然将当年在他身边的人一个都没放过。不，或许那个目不识丁的张婆婆和他活的更久一些……
如果不是义父出现，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了亡魂。
丞相担心亦替识的娘会告诉他些什么，又怎么会知道亦替识的母亲临终前唯一告诉亦替识的话会是不要恨丞相？
亦替识抱起猫妖，想着丞相与三房说话间在一旁偷听的六房，灰衣人按照他的吩咐护住了六房，以六房对三房的仇恨，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很期待丞相会如何自食其果，也很期待丞相派来跟踪他的人将他跟丢了，丞相会是怎么表情。
蓝勇锐回来前，三房和蓝敏阳被丞相恭恭敬敬的请了出来，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一家如何和睦，只有当事人才知，互相间有多么防备，多么敌视。
“娘，我和皇上的事情……”
三房捂住了蓝敏阳的嘴，“现在别想这些，你爹即便是当朝丞相，也没有通天能力。如果你硬是要入宫，你的事情一旦被抖了出去，不仅会成为我们一家的欺君之罪，连你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蓝敏阳不甘心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三房摇了摇头，丞相想隐瞒蓝敏阳的事情，可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即便她没有在现场也知道这事无论怎么做都会透露一点风声，“如今之际，你必须早点嫁出去。”
“嫁给谁？”在蓝敏阳心中如果那人低于当今新皇，她无法接受。凭什么那个早死的二房生的庶女就能成为当朝的淑妃，而她只能屈居人下？
“当朝将军的嫡长子也到及冠之年——”
“不！”三房话未说完，蓝敏阳便尖锐的否定了，“那我以后见了那个庶女不是得行跪拜之礼了？！”淑妃现在正得宠，以前蓝敏阳去见她，每每都被她压了一头。那时蓝敏阳还想着自己入宫后慢慢报复回去，现在没了入宫可能，她如何忍得下？
三房也是自责，怨自己将蓝敏阳宠的无法无天，“你说该如何？你现在的样子，除了走这条路，还能入宫吗？”
蓝敏阳心里是清楚的，但她嫁了那个将军的嫡长子，以后要面对曾经被她压了一头的庶女淑妃，她心里那道砍过不去，“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娘，我回来了！”
“锐儿！”三房听到蓝勇锐的声音，喜极而泣，“让娘看看，可是瘦了？你与那炎国的人——”
“娘，你放心吧！我身边有不少将士在，我跟着他们能有什么事？而且这次与炎国交涉，为我庆国取得巨大利益……”蓝勇锐这次升官是注定了，丞相府中一片喜庆，但在这喜庆中仍有一片阴霾聚集。
即便在饭庄，猫妖也时常从客人口中听到丞相府中传来的“好消息”。
“新皇应该将丞相视为眼中钉了吧？”
亦替识摸着猫妖的小爪子，理着它爪子上凌乱的毛发，“淑妃倾力对付海泠，新皇不是不知，但丞相帮助淑妃，试图铲除海泠和她刚出生的孩子，如此不管不顾的做法，是不将新皇放在眼里，新皇岂能忍下？”
“淑妃的日子到头了，丞相也快到头了……”猫妖扫过那些最新收集的“证据”，只要有合适的时机，丞相当年所犯之罪必能将他搬倒，“走，我们去看看蓝勇锐。”
蓝勇锐被新皇封赏，淑妃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他是越来越放心了。心里一痛快，便将他在王城的好友约出来饮酒。
正巧，那酒楼是玄楼名下产业，不过只有玄楼内部的人知晓罢了。
亦替识抱着猫妖大摇大摆出现在蓝勇锐面前，蓝勇锐还愣了许久。他身边的某官员公子用胳膊肘戳了戳他，“那不是你大哥吗？”
蓝勇锐回神，“他已经不姓蓝了！”不知是喝了酒，壮了胆子，还是最近人逢喜事，蓝勇锐端着酒，忘记梦中对亦替识的忌惮，大摇大摆朝他走了过来，“被爹赶出来，你在外面过的可好？”蓝勇锐的声音很大，一张口便让他周边的那些官员子弟听了个清楚。
丞相府中的嫡长子被赶出来，以后丞相府可不就是蓝勇锐的天下？
个别想巴结蓝勇锐的官员子弟起哄道，“还没听说过有嫡长子被赶出家门的，这得犯了多大的罪过？”
其他人陆续笑了起来，接连抬高蓝勇锐，贬低亦替识。
亦替识不慌不忙的走到上位坐下，点好酒菜，再不慌不忙的喂猫妖吃食。
蓝勇锐怒了，曾经被他踩在脚底的嫡长子，现在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没有，有什么能耐可以忽视他？亦替识身后的势力，蓝勇锐已经不怕了。有丞相派的人保护，他现在又是朝廷的官员，不信亦替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出手，“我现在该称呼你什么好？你被爹划出族谱，连个姓氏都没有，在这王城不好过吧？”蓝勇锐掏出一些银两，正准备丢给亦替识，好扫他尊严和面子。下一秒，他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不知是磕到臀部上哪个位置，蓝勇锐疼的站不起来。那些公子哥见了他这搞笑模样，硬逼着自己即将喷出的大笑装出担忧的样子上前扶起他。
蓝勇锐在一众朋友面前摔的狼狈，一看亦替识装看不见自己，还在喂猫，一股怒气直达头顶，“蓝替识！你别给脸不要脸！没有丞相府庇佑，你一个姓氏都没有的人，在外除了乞讨还能做什么？！”
猫妖嫌弃的看着蓝勇锐，眼睛长来干嘛的？没看见他们桌上摆放的吃食和他们相当，甚至更好吗？因为现在的模样不能对蓝勇锐开口，它只能和亦替识沟通，“让他在这里好好丢一回脸！”亦替识小时候被蓝勇锐和三房那些人联手整的那么惨，不报仇怎么行？
亦替识擦着猫妖的嘴巴，知道它是想替自己出气，不能拂了它的意，只有让蓝勇锐倒霉了。
小二被接到亦替识暗示的掌柜使唤出来，蓝勇锐那群人吃的差不多了，眼看有砸场子的嫌疑，他们出来先把钱收了不为过吧？
蓝勇锐是请客的，自然伸手掏钱要付，谁知一摸银两都不见了。他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亏他身边的某小弟有眼色，提出为蓝勇锐庆祝，不能让他付钱，大方的准备把钱付了。蓝勇锐的脸色这才好了点。
猫妖怎么能让他如意？它伸出爪子不停的挠亦替识衣服，亦替识看着被划出线的袖子也不怒，而是讨好着猫妖。
虽然亦替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眼中的宠溺当真是快闪瞎了一众人的眼睛。
小二略显为难的看着蓝勇锐，“可这位公子提前交代过，这顿饭得他付钱。”
蓝勇锐忍了忍，挥手与他朋友们告别，“你们先回去吧，这顿饭说好我请，怎么能让你们付钱？”
那头号小弟见蓝勇锐都这么说了，也不执着于付钱，抬手就与蓝勇锐告别。
见人都走了，蓝勇锐才道，“我是相府的公子，这顿饭记账上，改日我让下人把饭钱送来。”
亦替识瞧了眼不解恨的猫妖，给了掌柜一个眼神，掌柜立马给了小二一个眼色。
小二硬着头皮道，“可我怎么确定你是相府的公子呢？我们这儿的酒楼，白吃白喝的人不少，上午就有个自称是丞相府的公子，说什么记账上，结果我们去丞相府里一问，根本没这回事……”
“我还能赖账不成？！”这王城居然还有不认识他的？蓝勇锐气的被自己的闷气噎住，差点憋死自己。
小二上上下下打量蓝勇锐的服装，蓝勇锐刚回王城，身上值钱的玉佩什么，都没戴上，只穿了新皇钦赐的官服出来显摆，小二瞧着掌柜的眼神，“我看你这身衣服挺值钱的，不如压在这里，等你取了钱在过来？”
蓝勇锐瞧着一旁大方把钱付了准备走人的亦替识，以为自己被亦替识鄙视，脑子一抽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