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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时候,我告别了哥哥,前往沈氏。这是我在沈氏工作的第二周。
醒来之后我就保持着长时间反常的清醒,平时略带乏味的工作此刻在我看来竟如同游戏一般轻松自在。
不到中午我就完成了大半的工作,躺在椅子上休息,这时内线电话响起,我接过,听见前台的声音,楚总,有几位客人想来见您,他们说之前和达老有过预约。
我轻轻按着眉间,让他们到第一会客室来。
说完我放下电话,从椅子上站起,舒展了身体之后,便走出办公室。
我刚转过弯,朝着电梯门前走去,却感觉到身后一阵阴风吹过,接着我只觉被人捂住口鼻,被扛进楼道中。
我惊讶地回头,却见到哥哥的脸,他也将我放开。
你干什么?我说。
你快跟我离开这里。
为什么?
哥哥着急地看着我,沈达带了警察要来抓捕你,他指控你偷窃了沈姨的财产。
奇怪的是,我几乎没有惊慌,瞬间我便冷静下来。我问哥哥,我一走了之,不正好中了沈达的下怀?
哥哥开始拉着我往楼下跑,一边说,现在你要是被抓,话语就都掌握在了沈达手中。那天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如果有我作证,那么沈达也自身难保。现在首要的就是我们两个不能被他抓住。
你怎么知道?我一边喘气,一边问他。
早上的时候,沈达想派人软禁我,我将他摆平之后立马就朝你这赶来了。别说话,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说罢他加快了脚步,两三步就能跑完一段楼梯。我只能跟在他身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长久缺乏运动之后,这样十几层的楼梯几乎要了我的性命。
等到了一楼之后,我只感觉全身无力,嗓子眼泛上来一股血腥味,小腿肚不住打颤。
所幸沈达没有料到哥哥会提早赶到,他在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并没有加派人手。
我勉强拖着步子就要往车子走去,哥哥却拦住我说,别用你的车,指不定沈达在里面装了什么,跟我来。
我跟着哥哥走到曾属于母亲的车前,我们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车内,他一踩油门,车子从停车场内一蹿而出,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密闭而空旷的空间。
正是午饭时候,马路上车流并不算少,哥哥只能紧贴在前面的车子后,他甚至忍不住焦躁,不断地摁着喇叭。
我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心不断地渗出虚汗。
我们去哪里?我说。
他正专心开车,此刻却突然被我打断,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答我说,火车站,我们去越偏远的地方越好,正好我也有个地方想带你去。
他这句话没说完,我们都警觉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警笛声。我们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紧张。
那警笛声渐渐清晰起来,哥哥更是慌张,偏偏他又不敢再按喇叭。
我将头伸出车窗外,只见大概距离我们一百米的后方,正挤着三辆黑白相间的警车。想必沈达见我久久未到,起了疑心,从监控录像中看到我和哥哥开了车离开,这才追了上来。
纵然开着警笛,我们后面的那些车仍旧堵住了他们的路。好不容易绿灯亮起,哥哥急忙加速,穿过了整条马路。车内的导航不断地提示超速,他却管不了那么多。
在通行的马路上,我们却快不了警车,警笛声越来越响亮。
我忍不住看向后视镜。别看它!哥哥突然打断我,他只顾一昧前进,恍若未闻耳边的警笛。
从车窗外可以看到一左一右两个警车车头,几秒钟之后,它们几乎将我们的车紧紧夹住。
停车!
我看见那边的警车内有人拉下了车窗,警告声通过扩音器传到我们的车内。
哥哥忍不住问候了他们的亲戚一句。
就在我以为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哥哥突然狠狠踩了一下油门,车子迅速地向前蹿出,此刻他大幅度地转动方向盘,车子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以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急转弯,成功开上另一条马路,将警车远远甩在后面。
随后,那条马路的尽头,我看到了高速入口站,我的心跳也顺利地回落,额头上有冷汗流下。
开上高速之后,哥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很快车子就从立交桥上开下,哥哥将车子停在一旁,拉着我走出车门。一路上他又买了两件宽大的外套,将其中一件递给我让我换上。
这时我发现我没带身份证,哥哥却说带了也没用,反而会让人追查到。
我问他,那我们怎么买票?
他却说已经有人帮我们买好了。
他拉着我走到火车站的一个角落,随后我们面前锁上的门打开,我看见那里走出来以个人,和哥哥打了声招呼。
皓哥,先进来。他轻声地说完,我跟着哥哥走进其中。一路上没有灯光,两旁有些昏暗,我们向上走了一段楼梯,又向下走了一段,之后便是几段弯路。
这里走出去是哪里?哥哥问他。
站台。那人说着,一件接着一件从袋中拿出吊牌、车票和小红帽,这些物件一式两份,分别交到我们手里。
你们直接上车,把帽子摘了在座位上坐下就可以。我先走了。
说完他欲离开,哥哥拉住他,谢谢。
应该的。
他消失在来时的通道中。
他是谁?我问哥哥。
上车了跟你说。他将帽子扣在我的脑袋上,又向下压了压帽檐,走得自然些,当自己是小红帽就成。
火车已经停站,还没到检票时间,乘务员也没有在外面。幸好这又是经过站,因此还有些人在火车外走动。
我们埋头匆匆走进火车中,经过一段拥挤的车厢,找到了车票上所写的位置。我们终于放下心来,将帽子和吊牌摘下。
哥哥将两顶帽子和两张吊牌拿在一起,将它们捆成一团,走到最近的车厢,将它们远远地抛了出去。不一会儿,我在车窗外看见刚才的那人不知从何处出现,捡起了它们。
哥哥又坐回座位上,他的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面容却无比轻松。我们相视一笑,笑中尽是苦涩。
漫长的等待之后,火车缓缓开动,这时,我们终于彻底逃过了沈达一时的追捕。
我们买的是两张卧铺,我躺在下铺上,哥哥坐在我身边,路上他告诉我,刚才的那个人叫小齐,也是陈肖从前的小弟,在火车站工作了好几年。
我这才发现哥哥在我不在的几年似乎混得风生水起。
一开始,他只是帮着陈肖管他手底下那帮人,因为陈肖从来不管他们,做事也基本看心情,所以他手下的人动不动就闹事。哥哥建议陈肖让他多多管教手下,陈肖就干脆把这事扔给了哥哥。后来他那家冒菜店的经营形式就是哥哥的注意,设几张麻将桌棋牌桌供他们平时玩乐,饭点一律解散,有空闲的人还可以留在店中帮忙。
这样的经验为哥哥带来了极大的声誉。那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开始给很多组织当起公关咨询来。他来者不拒,态度谦和,工作勤恳,因此生意兴盛,社交网络也急速扩增。这些经历为哥哥积攒了无数的人脉资源,甚至他的名称也在私下为人所传道。只是若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会去动用这些资源。
夜晚的时候,我躺在铺位中,听着哥哥给我讲他那时候的事情。
我们都没有吃饭,他便在过路的餐车上买了一份盒饭,饭多得堆成了山,我和他两个人看着车窗外不断流逝的沿路风景,就着一盒饭,慢慢地填饱肚子。
那饭菜倒没看起来的难吃。我很快吃完,支手看着哥哥。
怎么了?他停下来问我。
我摇摇头。半晌,却又对他说,要是这么回去也无妨。
他神色莫名地看我,说道,不行。
他话中的坚决和独断令我有些震惊。
我不是沈予葵的儿子。我说。
你是。他说
沈予葵不可能会有儿子。
他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是沈予兰的胞弟。
哥哥愣了一会儿,突然道,但和楚钧私奔的的确是他。
是啊,我说。我想他一定和我很像,都说外甥像舅,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知道了。火车驶入隧道的一瞬间,哥哥的脸埋入一片黑暗中。
我只说,这样一想,沈予兰那时的反应就全说得通了,只是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
哥哥说,沈姨的心思谁都不懂。
我说,我想睡觉。
睡吧。他说。
之后我闭上眼,在火车的颠簸中,很轻易地就陷入了睡眠,期间几度睡睡醒醒,腰背都因为长时间的躺卧而酸疼,但是我却一点也没有要醒来的心情。
晚上的时候,火车熄了灯,我沉沉睡去。第二天感觉到哥哥轻声叫我。
我睁开眼,到了,听间他这么说。
我跟着他下了火车,晨光熹微中,我看见了铺满石砾的露天站台,站台后方老旧的车站。
这是哪里?我问哥哥。
他转身看向后方,这里是我的家乡。他无比怀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