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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都很少听闻卓昳的消息。
哥哥虽说对卓昳并不是真心喜欢,但是那天晚上,他在睡梦中仍旧不忘叫着他的名字,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又总是怅然若失的样子,想必也对卓昳上了心,只是不愿承认,又半是自我宽慰。我曾这样对哥哥说,他笑得云淡风轻,好像那是多年之前的往事一般。我不知道,对他来说,卓昳和叶思盈是否有着相似的地位。
之后的几日,这场雨断断续续一直没停,哥哥暂时留住我的房间,叶思盈还是老样子,躲着家里人和卓瑾,没有半点把握地等待陈肖出现在她面前。
周末的时候我们偶尔会聊天,叶思盈就跟我们讲陈肖的事。她娓娓道来她的回忆,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从前她家的家境不如现在,她就和陈肖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们那时候就认识,小时候常常一起玩耍。但是和所有到了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一样,陈肖自上了初中,开始四处找人磨练自己的刀法的时候,就很少理睬过她,她反倒和顾一行比较谈得来。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被一个女生冤枉说偷了她的笔,其实真的是凑巧买了一样的笔而已,但是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小偷,老师也逼我承认,我不承认,他就骂我。只有陈肖肯为我出头。后来他带着我和老师找到了小店老板,我才洗脱了罪名。
她说着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因为隔了长久的时间,倒成了缥缈的回忆。
哥哥也不止一次找过陈肖,好话威胁都说尽了,但是陈肖始终都没有出现。叶思盈或许在心中已经接受了这点,只是她解不开自己的执念。
周日的时候我难得地早起,感觉屋内有些清冷,便从衣柜挑了件灰色羊毛毛衣套在身上。洗漱完我走到客厅,随意倚靠着米白色的落地窗帘,眺望着地面,细碎地头发时不时触到我的脸颊。
哥哥在我之后起来,依旧是套着他那件一个季度洗一次的短打外套,下面是一条灰色的棉制运动裤,十足的理工科宅男形象。
我远远瞧见了哥哥的模样,他见我盯着他看。也跟着我的视线,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之后他选择了默默离开。
哥,我叫住他。
哥哥郁闷地转过脸来,啊,阿睿,这么早就收拾好了?”
我朝他钩钩手指,过来看这个。
他好奇地朝我走来,顺着我指点的方向往下看,二十层的高度,除了一片眩晕还真没看出什么。
我勾着眼打量他,鄙薄道,你看那里,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他已经在楼下徘徊很久了。
哥哥定睛一看,随后,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这个人是陈肖!说完,他连忙捂上嘴,回头看了看叶思盈所在的房间。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是我们都明白彼此的含义,要不要告诉叶思盈。
之后哥哥摇摇头,先别告诉叶思盈,我来应付他。
我说,人家的事你凑什么热闹,陈肖想见的是叶思盈,叶思盈也想和陈肖说话。你堵在中间,陈肖本来想说的话也被你憋回去了。
哥哥摇头,陈肖可不是这么坦诚的人,他拗得很,打死不说老实话的那种,说不定他来是想违心地说不喜欢她,让她赶紧找人嫁了,我可不能放任他这么伤害人家。
说着哥哥就要下楼,他刚走几步,我叫住他,不用了,人走了。
什么?!他又几步跑回来,俯瞰楼下,只见陈肖的身影穿过了雨帘,消失在马路那头。
哥哥叹气道,这个陈肖,还是老样子。
之后的几天哥哥得了空就朝楼下张望,跟守株待兔似的。陈肖又出现了几次,但是总是没有多久就离开。他每次出现都异常小心,只窝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生怕人发现。而且那几次都在清晨,叶思盈还没有起来的时候,也不知陈肖是否计算好了,没有一次被她发现。
我和哥哥也犹豫过几次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叶思盈,但是最后还是觉得我们不要轻易插手这件事来得好。
剩下的时间就这样过去,眨眼便到了半个月之后。
到了叶思盈给自己定下期限的那天,陈肖还是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叶思盈不甘心地说再多等三天,一天之后却又气愤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寓。
这场秋雨也慢慢地消停下来。
第二天我在恒卓上班,收到了卓瑾的请帖。因为卓昳不在,卓瑾便说可以带哥哥来。
我将这事告诉哥哥,他倒是挺开心,提早几天便将压箱底的正装拿出来,烫了之后挂在衣架上。
等我们到了请柬上所写的地点时,出乎意料的是,卓瑾并没有选择市里许多豪华又气派的酒店作为宴会的地点。那是一间小而别致的酒店,最为特别之处就是酒店整体被设计成一艘船的形状,由船锚固定在江边,白色的船身上挂着几个天蓝色的救生圈,船体镶嵌酒店的名字,甲板之上的房间就有三层,卓瑾的订婚宴就在最高的那层。
入夜之后,天色一片漆黑,整艘船亮起了金色的灯光,与河岸两旁明珠般的装饰灯交相辉映,竟显得别样浪漫与别致。
我们到的时间正合适,正是人群开始汇集的时候,我和哥哥一路沿着指示走到了三楼,递交请柬后,被带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一桌的人除了我和哥哥之外,其他人我都不认识,只有一人我有些眼熟,仔细回想才记起来,那是我在医院见到的那位叫任心的男人。看来这桌都是卓瑾以个人名义请来的。
我忍不住打量起那人来,他的面色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出院了。看着看着我有些惊讶,那时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凭着消瘦的身板和润泽的黑发,我便判定他是依旧年轻,现在仔细看他的面部,却发现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那眼神也全然不似少年人,而透着股成熟而持重的感觉。这个名为任心的男人,似乎比卓瑾的年龄还要大上几岁。
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的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并没有到达惊为天人的程度,但是却能将人的目光牢牢吸引住,好像那层皮囊之下,有什么极富吸引力的存在一般,也令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说不出来的独特气质。
宴会还要一段时间才开始,场中正一片喧腾。这时卓瑾来到了我们这桌,他先是和我们这一桌的人挨个打了声招呼,之后站在任心身边,问他,感觉怎样?
任心温和地笑着,这地方我很喜欢,也来过几回。
是吗,卓瑾面露喜悦,那就好,我先走了,大家都慢用。
说完他转身离开,下一刻,我和哥哥看到任心低头时落寞的双眼。我和哥哥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但我们两人都如云里雾中,也便不知该说什么。
宴会预定的时间渐渐逼近,我趁着这功夫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回到大厅,却见灯光在一瞬间熄灭,随后一束追光灯亮起,灯束的尽头,叶思盈出现在那里。
她穿了件银色旗袍,光滑的缎面上有七彩的光华流转,她的肩上则搭着一条纯白色的貂绒披肩,长长的头发挽起,她没有戴多余的首饰,只在发髻上戴了支银钗,几粒晶莹的钻石长长地垂在钗后,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颤颤巍巍,如星光闪耀。
叶思盈一出场,全场先是一阵寂静,随后爆发了一阵歆羡之声,有人称赞她的美貌,有人羡慕卓瑾的艳福,也有人夸赞他们一双俊男靓女。
叶思盈今天化了艳妆,眉眼俏丽,再加上这一身礼服,更是惊艳,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突然想到了陈肖,不知他今天看到叶思盈这般模样,心里会有什么感受。
刚想到了陈肖,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他。我难以置信,定睛细看,那确实是陈肖的身形,陈肖的脸,只不过是服务员打扮,正端着盘子,窝在宴会厅的门后,一双眼却凝神瞧着叶思盈所在的地方。
我不禁失笑,陈肖虽然装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最后关头还是忍不住,不知想了什么办法潜入酒店,却又只敢偷偷躲在门后,看着心爱的女人出嫁的样子。
任陈肖再怎么叱咤风云,一旦碰到了叶思盈,依旧还不是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