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梅雨（1 / 1）
梅雨天气，阿筱坐在发霉一般的衣服上，吃着昨天剩下的粥，吃到底的时候，还有着一股酒味。
大概是爸昨天洒了点进到锅里了吧，阿筱一点都不在意，她吃完之后把碗放在了地上，看着外面。
外面有个女孩，穿着雨衣，踩水。
那鞋子大概全部湿了吧，她抬起脚时候都能看见很多水漏出来。
一踩，一踩……叭叭叭的。
阿筱抬头看着家门前一棵半死不活的树，那些干枯，脏兮兮的叶子，叶尖不断的滴着水。
潮湿……
阿筱挠了挠几天没洗的头，半晌，站了起来决定去厕所洗洗头。
“哗……”水龙头一拧就开了，水流打在塑胶盆上，和屋顶被大雨打出来的声音一样。
那个无聊到在踩水的女孩她知道，其实就是她的新同桌，昨天刚刚搬过来一起坐的。
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坐下来时候还会曳一下裙摆，然后对着自己笑了一下，说 [我是千絮，你可以叫我阿絮。]
阿筱记得自己当时好像是点了一下头之后，就没有再看过她了，当时她在留心听隔壁的窃窃私语。
她是一个骗子，和自己一个暴力，多相配啊。
估计老师也是不知道把班里这两个最不合群也最被排斥的两个人怎么安排好吧，所以干脆就安排在一起。
听说她和很多人上过床，说她的时候，别人都是用很不屑的口气的，做作，撒谎，不检点。
大概吧……那裙子还配上了黑丝袜，在班级里多别扭啊。
[……就和她妈一样，听说她妈是当别人小三的哦，上次她妈被请来学校的时候啊，画的妆超级夸张的，这样也好意思出门……]
估计别人在背后说自己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阿筱记得，上次自己因为打架，爸被叫去的时候也是满身酒气的，班主任捂着鼻子，赶紧的说完了几句就不理了。
阿筱洗好头之后随便擦了几下就出来了，那水还一直往下流，流进衣服里，弄得衣服都贴住了皮肤。
阿筱扯着自己穿的背心，撇着嘴。
这梅雨天气才刚开始，接下去没衣服穿怎么办啊。
外面的阿絮已经不在了，那原本好好的一滩水被踩成了几滩小小的。
水面映着灰色的天空，噼里啪啦的水声似乎更加响了。
阿筱第二天去学校时候以为阿絮至少会换双鞋子，可是看见的依然是昨天的那双鞋，红色的帆布鞋看起来又湿又脏。
阿絮缩了缩脚，阿筱就移开了视线。
直到第二节课时候，阿筱才忽然问阿絮 [踩水很好玩？还是弄湿脚很好玩？]
[……]阿筱楞了一下。
[我昨天看见了，你在踩水，就在我家窗边。]
[你家？就是在那个旧垃圾场旁边那个吗？]少女故作天真的睁着大眼睛。
[……嗯]阿筱倒是不隐瞒，满不在乎的就应了。
[哎？！那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踩水很好玩？还是弄湿脚很好玩？]阿筱再问了一次。
[……都不好玩，不想回家而已。]阿絮恹恹的说。
教室的空气也不好，衣服有着一阵阵的臭味。
[可以啊，你来吧]上着上着课，阿筱忽然说。
阿絮听了之后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阿筱说的是刚刚的回答，当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可惜阿筱根本没有在看，已经趴着睡了。
放学的时候雨还在下，阿筱撑起了伞，一把大大的黑色伞，她还把裤子也折了起来。
阿絮跟在她后面，她穿着昨天阿筱看过的那件雨衣。
雨滴在水滩上，溅起了很多水花，回到家的时候阿筱的裤子已经濡湿了，但她没有换下来。
[你想坐的话就坐，不想坐就站着吧。]阿筱把雨伞随便的放在了地上 [我去煮点粥，你要吗？]
[啊……好啊。]
两筒米，洗得哗啦啦，到出那些乳白色的水。
阿筱洗到半途走出来厨房，就看到了阿絮坐在乱糟糟的沙发上，丝袜脱下来丢在了地上，愣神的看着外面那棵半死不活的树。
[你吃不吃皮蛋粥？]阿筱靠在门边问阿絮。
[……哦，好！]阿絮转回头，对着阿筱笑了笑。
两个人捧着两个碗坐着，阿筱坐在地上，搅拌着还滚烫的皮蛋粥。
阿絮喝了一点，说 [你做的粥很好喝嘛！真厉害！我就不会下厨。]
[……哦。]阿筱按着遥控器，换了好几个台，没发现有一点点好看的，最后停在了一个音乐台，刚好是张信哲唱的《爱如潮水》。
阿絮听着，忽然就笑了几下 [看不出来你是喜欢听歌的人啊～]
阿筱瞪了她一眼，趴了两口粥。
[你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嗯？]阿筱挑眉。
[因为啊，你看你，你根本不怕得罪人的，半点不客气，而且长得也高，你有一米七吗？]
阿筱摇摇头 [一米六九]
[真可惜，差一点点而且！]
[我记得你之前还把一个男生给打飞了，看得我都傻了。]阿絮比划了一个揍人的姿势，然后哈哈大笑。
[……]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吧，阿筱就回去。
她穿着她的雨衣站在门口笑嘻嘻的对阿筱告别，然后走了，还特意踩了几下之前她踩散了的水滩。
后来阿筱就睡觉了，一觉睡醒，下午的课都上了，干脆就不去学校了。
晚上的时候爸回来了，醉醺醺的，手里还拿着半瓶酒。
臭得要死。
阿筱捂着鼻子，用脚把这个男人踢了进家门，然后关上了门，拿件被子盖在他身上之后就再没理过了。
滴滴答答……
房子漏水了，阿筱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
和阿絮慢慢的熟了起来，才知道她其实很多话，自己都能说上一堆，有时候听着也好玩，有时候就觉得很烦了。
阿筱不是那么耐心的人，烦了，她就拉下了脸，不理不睬，趴下就睡觉了，应付都懒得应付。
阿絮被忽视之后的脸色也不好，开始还有模有样自己和阿筱冷战，后来发现阿筱根本不在乎之后，就自己又和好了，只是在阿筱不想理她之后就自觉不说话了而已。
而今天，两个人的别扭倒是闹大了。
阿絮坐在旁边，也是沉着脸，阿筱就趴着，不看她。
[是啦，你高贵，我就要像个□□一样不要脸，天天贴你冷屁股我活该！]
阿筱转个方向，能够看到阿絮的脸色了。
平时经常假笑的脸现在真的全部拉了下来了，眼睛里面好像是有点眼泪吧，她画的眼线都有点花了，嘴巴紧紧的抿着，看见阿筱看她还嗤笑了一下，翻了个白眼。
[原来你生气的时候才是最真的。]阿筱笑着说。
阿絮看过来。
[是吧，因为你平时经常假笑，不开心也要笑，明明就看不惯我，还要说我很厉害。]阿筱撑起下巴，一脸嘲弄。
阿筱没有高兴多久，阿絮转手就用力的把她推到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拿着书包走了。
全班人都寂静的看着她们。
阿筱摸着脑袋爬了起来。
手段阴险，她都摔懵了。
[……切] 阿筱也嗤笑了一下。
放学时候阿筱撑着伞去了超市，买了很多饺子，路上袋子还被疾驰而过的车溅起来的水弄脏了。
[操！]
洗了个澡，阿筱煮起了饺子。
好多个碗放在洗碗槽没有洗，上面几天前的粥已经硬了，里面的一点点水，水面都浮着油，但阿筱当做没有看见，拿着筷子就在锅里吃了。
[砰砰砰！]一阵拍门声 [阿筱！开门！]
是阿絮……
奇怪……
阿筱拿着筷子去开门了，阿絮没进来反而是一把把阿筱拉了出去，用力的，扯着她去到了外面。
阿筱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然后用力的抽回了手。
[你干什么！]阿筱抹了把脸，这几下，雨就都淋了很多在她身上了，阿筱抬起头，看不见的夜幕，雨声很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絮好像还很开心一样，笑的很大声。
她的雨衣帽子掉了，头发全部湿了的，满脸都是水，连她的妆都全部洗干净了。
她像个神经病一样在雨里转了几圈，踮起的脚尖轻盈的划着圈子 [你说错了！我没有看不顺眼你！但我本来的确不喜欢你。]
[但是，我现在喜欢你的，你不讨人厌，我觉得！]
[哦，是啊，原来如此。]阿筱转身，打算回家就把门关上。
[……啊啊啊啊！！]伴随着身后阿絮神经的吼叫，一大瓢水加上阿絮的鞋子，砸在阿筱的后背。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叫你不理我！]
好吧。
阿筱把筷子扔在了地上，一回头，冲上去就把阿筱按在水滩里。
这下子全部都湿了。
阿絮还在哈哈哈大笑，一边笑着，还一边把阿筱也拉得倒在地上。
……
这场水仗可不开心，最后两个人都快要互抽巴掌了，如果不是后来阿絮蹲在地上喊疼，阿筱真的想赏她一拳头。
[喂，我来大姨妈了。]阿絮苍白着脸对阿筱说。
[……]
还真的来了，脱下雨衣之后就能看到，阿絮的腿上看得见的淡粉色的水。
真是……这都什么人啊……
[你有没有衣服，我想换一下。]阿絮发着抖问 [冷~]
[……那椅子上，你去翻翻看]阿筱指着那张堆满了乱衣服的椅子。
[……]阿絮默默无语的去翻。
阿筱回到厨房继续吃她的饺子，刚吃了几个还没饱，那边厕所的阿絮就开始喊 [有没有姨妈巾啊？]
[……我看看]
阿筱拿着姨妈巾给阿絮时候，阿絮的手从木门里面探出来，还瞎摸，摸来摸去都没中，她就气了 [行了你，幼稚不幼稚啊] 她又把脑袋伸出来，一把抢走了姨妈巾。
阿筱忽然觉得有点心情好，于是走到厨房把饺子再给热了一遍。
姨妈刚来还淋了雨，疼的可够阿絮喝一壶。
她白着脸蜷在椅子上，双手紧紧的抱着肚子。
[你家就没有点捂肚子的？]
阿筱摇了摇头，给阿絮盛了碗饺子之后就没理她了。
阿絮躺了会，又自己爬了起来，把那碗饺子给吃了，然后又继续躺着。
很安静，原来她不舒服的时候是不说话的。
阿筱看着蜷得紧紧的阿絮，觉得这时候的她比假笑时候的她好多了。
[……我给你拿个水杯吧……]
阿絮愣是在阿筱家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八点多的时候才起床，也幸好是周六，不然班主任又要甩脸色了。
[……唔]阿絮伸了个懒腰，伸脚一踩，就踩到了阿筱，吓得阿絮叫了起来。
[……]阿筱闭着眼睛就甩了一巴掌在阿絮的腿上 [吵屁啊！]
[……]好像是挺早的。
外面的天还只是微微的亮而已，屋内还暗得很。
阿絮又坐了回去。
阿筱被阿絮那一脚踩得再睡不着了，她原本就浅眠，现在转来转去，意识却越来越清醒了。
挣扎了很久之后，阿筱垂头丧气的起床了，那样子看得阿絮笑了起来，被没好气的阿筱瞪了一眼。
早上还是饺子，阿絮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阿筱煮饺子的时候还对那堆碗嘲笑了几句，被阿筱啧了一声之后就安静了。
锅里水咕噜噜的滚着，饺子已经浮起来了几个了，氤氲的水蒸气扑在阿筱的脸上，好安静，细雨的声音都听得见。
[……阿筱，我好像喜欢上你了。]阿筱征楞着，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嗯？]阿筱转过头，迎面而来的，就是慢慢走近的阿絮，脸上带着专注的神色，然后她踮起脚，拉着阿筱的衣领，亲在了阿筱的唇上。
……来自一个女孩子的亲吻，柔软到……难以置信，她有着这样的唇？
阿絮垂下了眼睛，手抱住了阿筱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我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你了，真是奇怪。]
[为什么？]阿筱把筷子扔在了锅旁边，不理了。
[……不知道。]阿絮苦笑着。
淅淅沥沥，雨一直都没有停，衣服都已经有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了，也不知道这梅雨天气什么时候才能过。
阿絮的手心捧着几颗雨珠，旁边的车发出喇叭的轰鸣声，把那些树叶的“沙沙”声全部盖住了，耳边嘈杂得很。
阿絮的手抓住了雨衣的领子，原本手心的那几颗雨珠就顺着手臂往下滑了，一直到没入衣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