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天老情绝(1 / 1)
虚冢从未想到,莫安所说的代价,竟是这般惨重。
如果可以,她定让莫安取了性命,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赎罪。
她可知,她的一个决定,就葬送了千万个鬼魍的性命,与桃源村的村民一样,都是无辜的。
她信任她,她爱她,可是,她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信任与爱的么?
“万俟,快把她带走。”
“虚冢,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样做,我真的不知道。”莫安哭喊着,撕心裂肺。
“我不走,你放开我,放开我!”莫安在万俟博亚怀里挣扎着,无论使出多大的劲,都被他牢牢地禁锢在怀里。
“虚冢,我要陪在你身边,我不要离开你。”
虚冢的双眸红得诡异,赤耀铮鸣作响,闪着绯光。
“万俟,拜托你了,护她下山,你就离开吧,为我而丧命,不值得。”
“虚冢……”
虚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赤红的双眸透着浓重的杀伐,仿佛杀尽天下都难解她心头的暴戾。
莫安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浓厚的血腥将全身包裹,所到之地,皆成枯骨一片。
眼尾的狠戾刺痛了莫安的双眼,赤红充斥在整个眼眶,如升腾的火焰,欲喷薄而出。
莫安,害怕了,眼中的恐慌不是因环境有多凶险,而是,这个样子的虚冢,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恶鬼。
“虚冢,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声音抖得厉害。
“莫安,我已赎罪,此后,我便不再欠你什么,你与我,再无瓜葛。”
“你走吧,你不在,我不一定会死,你在,我便定然会死。”
“天未老,情,已绝。”
整座虚妄宫里一片猩红,倒下去的鬼魍不计其数,血流成河。昨日还一片瑰丽之色的虚妄宫,如今,却成了地狱才会有的景象。木弃影与舟放谋反,本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两人手中的兵权加起来,不过三分之一。可是,莫安却将虚冢的鬼符给了舟放。
回到昨日。
“不知这鬼符有何作用?”
“鬼符是号令天下鬼魍的兵符,我需要它,调兵。”
“给了你岂不是将她推至风尖浪口,害了她么?”
“王是睥睨天下的鬼魍之王,鬼魍族中最为尊贵的赤魍,没有什么,能害得了王。更何况,我调兵,只是想将那些散兵归置我的麾下,用过之后,自会主动归还给王。”
“你为何不亲自向她要?”
“吾王有令,将军等,不得踏入虚妄宫一步。”
“宫里除了我与她亲近外,还有君凰与帝麟,你为何,不找她们?”
“若是没错,王曾派人杀了小主的亲人,小主就不想报仇么,即便杀不了王,那若是换其他的方式,我想,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将自己心爱之人的性命作为赌注,和亲手杀了她没甚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赌注,不一定会牺牲。”
良久。
“好,舟将军,我答应你。”
她记得,虚冢是一直把鬼符丢在无妄宫的书案上的。
未曾想到,只因她的动摇,便将虚冢与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我走,我不会给你添乱,只求你,好好活着。”
虚冢幽叹一声,“万俟,你也走吧。”
万俟博亚看着虚冢,眸中幽幽绿光忽隐忽现,“护她下山我便会回来,在这期间,你一定要等我。”
“无需送我,我可以一个人下山,万俟博亚,我知道你喜欢她,我求你,留下,帮帮她。”莫安卑微地哀求着,只要虚冢平安,她愿意离开,离得远远的,永生永世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虚冢厉喝,“放肆!”
“你以为凭你这人类功夫就可平安下山么,刚走几步你就死了。”
莫安哭喊,“死就死罢,一条烂命而已,没你,我还活着作甚。”
虚冢执着赤耀走出圣殿,背影决绝,一身暗红灼伤了莫安的眼。
因身边有万俟博亚护着,所以,也没几个鬼魍敢打莫安的念头。
也许是事态紧急的缘故,这次下山,比平时快了许多倍。
莫安泪眼婆娑,将冰曜递给万俟博亚,“这是她送给我的,现在,我将它给你,你比我更适合拥有它。求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万俟博亚接过,怒道:“那是自然,我断然不会将自己心爱之人置于危险之中,哪怕失了命,我也会护她周全。”
“没想世间还有你这般痴傻之人,木弃影早有谋反之心,与舟放狼狈为奸,妄图坐得天下,可是,这天下哪能是他一个小小的戾魍便可坐得住的,至于桃源村数十条人命,是他滥用职权,未经吾王同意,便将整个村子屠戮殆尽。若不是吾王来的及时,携你回宫,将你置于身边,你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却恩将仇报,整日想着报仇,可你连真正的仇人都不知晓,将吾王逼得如此境地。她将这些说与我时,我便在心里立下重誓,你若敢伤她一分,我便取你性命。但是,我低估了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她宁愿一人死守,也要我护你下山,若我杀了你,她定会恨我一生罢。”
“为何她不曾将这些说与我听,若是我知道了真相,我便不会一直记恨着她。”
“人类不是鬼魍的对手,若她告诉了你,你会如何?”
“我……”
莫安了然,若是她告诉了自己,那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报仇,而结果只有一种,那便是,自己必亡。
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护她一世长安,哪怕,给自己固上无名枷锁,也在所不惜。
而她,纠结了十年,到头来,只得一世长殇。
她真傻,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如此简单的真相,竟没看得透彻。
伤人,更伤己。
“她本想等除掉木弃影与舟放后再将真相告与你,未曾想,你竟这般沉不住气。我不知当时木弃影对你说过什么,使你对吾王的怨念如此之深。这本就不是她的错,你不应该恨她。”
你不应该恨她!
你不该恨她!
这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蓦然,她想起了昶鹤濒死前对她想要说的话,双唇艰难地一张一合,那分明就是,不要恨她!
不要恨她,这本就不是她的错。
莫安觉,整片天地,已一片漆黑。
“你回去罢,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求你,护她平安。”
这是她惟一的祈愿。
此时,虚冢身旁只有君凰和帝麟,宫中侍卫非死即伤,三人的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再这样下去,必会一命呜呼,身为赤魍又怎样,强龙难压地头蛇。
“王,由属下拖着他们,王快走。”帝麟焦急地喊着,她们死了没关系,若是全天下唯一的赤魍没了,整个鬼魍族被野心勃勃的木弃影掌控,恐怕,天下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人类及其他物种,会被鬼魍族屠戮殆尽。
虚冢冷笑,“孤怎能丢下你们,一群灵魍而已,找死。”
赤耀虚空一斩,绯色光华耀眼无双,瞬间百名灵魍失了命。
“孤是世间最为尊贵的赤魍,是日月之子,自蛮荒起便已存于天下的鬼魍之王,尔等区区小辈,便妄想取孤之千年性命,岂不虚妄。”
一声狂笑传来,“灵魍对你无可奈何,那,戾魍呢?”
三人被逼得连连败退,散了开来。
君凰与帝麟分散了大部分兵力,拼死抵抗,遇上山而来的万俟博亚,这才保住了性命。
虚冢被一干戾魍堵至悬崖边,放弃抵抗,跳下悬崖,这一跳,便失了踪迹,仿佛,天底下,本就无她。
舟放带人下山寻了三天三夜,未果,仿佛出逃的四人外加莫安,失了留在世间的一切踪迹。
好好的一个虚妄宫,便成了木弃影等人寻欢作乐之地。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硬抢过来,也只是一边看着一边流口水,始终无法真正得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