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章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1）（1 / 1）
唐诗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了。
她放轻脚步，在屋子里溜了一圈，侦察了一下情况。确定她爸和她妈还在睡，便悄悄走回房间，躲在窗台前的角落里，尽量放低声音，给肖潜去了个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唐诗再睡不着。想着今天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她还是头一次这么主动地去厨房给她们家敬爱的唐医生和唐太太做早餐。
可惜还没大手施展多长时间，她妈妈就先进了来。
“一晚上没睡？”
唐诗愣了愣，回道：“哪能啊。”
“那怎么起这么早？你平常怎么不得睡到11点。”
唐诗局促的眨了眨眼睛，拿了块毛巾擦干手上的水，问：“我爸今天不去医院了吧？”
“要去吧。”唐太太不太确定，接着反问道：“你有事？”
“没什么事。”唐诗轻描淡写地掠过这个话题，“就是随口问问。”
“哦。我昨天听你爸说，你有男朋友了？”
唐诗心里咯噔一声，装作不经意地转过身拿碗，“嗯”，她说道：“刚没几天的事，所以还没来得及领来见见你。”
唐太太点点头，平心静气地把昨晚上唐医生念叨了一晚上的话告诉唐诗，“虽说女孩子嫁人都要攀高枝，但那都是老一辈的说法了。我们家的情况虽算不上特别好，但也还不差。我跟你爸在这方面对你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你爸的意思，是希望你也不要有。”
唐诗牢牢捧住手上的碗。
她是想给她们家唐医生做几个蒸蛋卷，唐医生最喜欢吃了。可其实她并不知道那个东西该怎么做，只是记得她妈平常从头到尾都会端着个碗在手里，便比着葫芦画瓢的这么做了。
“我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唐诗皱着眉头，却眼中带笑，“我只是想喜欢他。”
曾经，这种只因喜欢而喜欢的情绪很频繁，很泛滥。但随着越长越大，贪念变得越多，攀比变得越多，不纯粹变得越常见。像这样纯粹的情绪，便渐渐开始不纯粹了。
我只是想喜欢他——
想法不多，也就这一个而已。
“你会喜欢很多人。”
这句话，让唐诗莫名就想起了之前陈清然那不怎么耐烦地时候。
他说：“喜欢那就是一种感觉，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人，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问出个为什么。你只要知道他现在喜欢你不就行了吗。你难道就非得弄个真相大白……”
对啊，就是这一句话。
现在她妈妈也这么告诉她：“你还会喜欢别的人。”
唐诗很想反驳，却不知道她该反驳些什么。
说她不会喜欢上别人了吗？
可将来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下定论呢。就像在很久之前，她不是也从未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她会终成所愿的成了肖潜的女朋友，还会因为与他在一起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而犯难。
“妈，你跟我爸以前都说过，不会干涉我找男朋友的。你们说，只要我喜欢就行了。”
唐太太闻言叹了叹气：“是说过……”
明明是有下文的三个字，但她叹气之后，却再没有了劝说的言语。
唐诗便开玩笑似地再接再厉：“你们俩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没有人是会风光一辈子的。”一句叙实的话出口，她妈妈还是叹了叹气，接着说道：“肖鸿呼风唤雨的时间不短了，现在没有人敢动他，不代表不会动他。”唐太太怜惜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唯一的女儿，伸手拢了拢她遗落在肩膀的碎发，叹息道：“到了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啊？”
“……”
唐诗明白她妈的言外之意。
已经很明确了，不是吗——以肖鸿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有口碑，他一旦出事，便真的就如丧家之犬一般了吧。等到了那个时候，作为他的儿子，肖潜该怎么办？而她，若是坚持一直跟肖潜在一起，那她又该怎么办？
唐诗学着她妈的样子，沉叹一口气，却还是不肯放弃地继续劝说：“他爸怎么样，跟肖潜一点关系都没有。”仗着自己学的是法律，开始跟她妈讲起理来：“你和我爸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人，怎么这么点基础的常识都不知道呢。”
“那是肖鸿的儿子。”唐太太突然沉声打断她。
唐诗被吓了一跳。抬头的功夫，差点撞上头顶的油烟机。
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妈妈这么严肃的样子，就连说出来的话仿佛都带上了利剑一般。
“是不会怎么样，但我和你爸会担惊受怕。”话锋一转，她妈妈慢慢沉静下来，“现如今的医院是个什么地方，你也见的不少了。你也明白，我跟你爸的工作，原本就容易被人误会是黑心职业，可我不想你将来的婆家是真的被扣着那个帽子。还是说，你现在要告诉我，你跟那个肖潜只是谈谈恋爱，并没有考虑过要真的跟他结婚？”
“……”
唐诗终于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连一个字都辩驳不出来。
与此同时，在几公里之外的肖潜也正合衣躺在他的床上，坠入了从未有过的无心与乏力里。
唐诗适才打电话来，说她爸爸告诉她，家里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安安稳稳，有一个可以让他放心的伴侣。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很明显。再明显不过了——你肖潜，我不放心。
肖潜作为当事人，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能懂。
好人家的女儿，便不该招惹上肖鸿的儿子。若是放到几年前，睁只眼闭只眼便也这么过去了。可近几年……
但唐诗已经沾惹上了，并且他也已经开始有了不想放手念头，又能如何？该当如何？
他的父亲，人人畏惧，却也近乎人人喊打。可是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未因为自己是肖鸿的儿子，而被人公然嫌弃过。
被人嫌弃啊——肖潜在一片昏暗里把双手交叠压在脑后，带着些嘲讽地冷笑一声：“爸，你儿子已经被人嫌弃了……”
晚上六点钟，唐医生回到家，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不太和谐的景象——她的老婆，满脸纠结地看着对面，而在她对面坐着的，正是一直惹他生气的闺女，和那个他还没同意竟已经被领进门的女婿。
唐医生了然的脱了外套挂起来，不动声色走到他老婆那边坐下，问：“饭吃了吗？”
唐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爸的神情，摇摇头。
“你们娘俩吃吧。”唐医生仰头示意了一下肖潜：“你跟我出去。”
“爸……”
唐诗话还没说完，肖潜就先当着她爸妈的面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心，才起身说道：“阿姨，我先跟叔叔出去了。”
唐诗她妈回过神，急忙应了一声：“别回来太晚啊。”
“嗯，我知道。”
唐医生在关门之前还特意冲唐诗留下一句：“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又吃不了他。”
显然，这句话让唐诗更不放心了。门一关，她便急急忙忙地向她妈问道：“杨英辛女士，我爸昨天晚上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对于被她直呼大名也没多大反应的唐太太边坐回沙发上边回她：“你爸也没说别的，就是觉得他家里背景太复杂了。”
“有什么复杂的，家庭情况像肖潜这样的又不是就他一个。”
“可肖鸿的儿子就他一个。”她妈还是那副无以言表的面容，“你爸怎么说也比你多吃了二十多年的盐呢，他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还能担心什么呀。”唐诗烦躁地来回转着圈，“近几年贪污受贿倒台的多了，你听说哪一个牵连到自己子女了？不都是去国外躲个几年风头就又回来了吗。”
对于唐太太又说了些什么，唐诗在一片心慌意乱之中，就像是丧失了听觉。只是她没想到，一向只喜欢讽刺别人是乌鸦嘴的她，在某一天，竟也有了一语成戳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