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1 / 1)
夜半,云儿扶着朱令走进院子。
经过主卧的时候,朱令停下了脚步。
“云儿,”他低声嘱咐,“你先去看看书房收拾好了没有,我一会过去。”
“可……”云儿抬首,正看见朱令专注地看着某个方向,素来冰冷是眸子里满溢着款款情深。
伸手抹了抹涌上来的泪,云儿福身退下,“是,堡主。”
朱令轻轻推开房门,没有声息地走到床边。
轻轻撩开薄薄的纱帐,他站在床边看她。
她睡着了,又做梦了。有泪水从她的颊边轻滑而下。
他伸手想替她拭去泪珠,却听她喃喃地似乎在说些什么。
凝息去听,只听她低唤出声,“大哥哥……”
朱令只觉呼吸一滞,心跳气息全都乱了。
几乎同时,床上的郑可儿猛地从床上惊醒,坐了起来。
他想后退,却不防她扑上来便将他抱住了。
“朱令……”她带着微微的哭腔唤他。
他狠抽了一口气,所幸沉浸在梦境中的郑可儿并未察觉。
花了些时间调整呼吸,他伸手抚上她的发,柔声安抚,“没事了,可儿。”
郑可儿在他微凉的怀里,渐渐平静下来。
近来她总是梦见以前的事情。那样的梦境不同于以前恶梦里撕心裂肺的痛,却又同样地令她恐惧。梦里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抓着她的咽喉,让她不能喊叫不能呼吸。不管梦的内容是甜是苦,醒来总觉心中荒凉得可怕。
她伸手抓住了停在她发上的手,发觉那只手冷得像冰。
“你怎么了?”她问。习武之人,内息沉稳,轻易不会让体温如此失控。
“没事。”他含笑回她,声音里都是温柔,“不管什么事,我都应付得来。”
是呀。郑可儿自嘲地苦笑。他这么强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上床睡吧。”她拉了拉他的手。这些日子她总一个人,每天夜里都会被奇怪的梦境纠缠,她实在不想一个人睡了。
但是朱令拒绝了她的请求。
“新婚之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这段时间,我搬到书房去睡。”
她压下心中不该有的失望,默默地松开了他的手,在暗夜里垂下了头,“为什么非要娶我?”
便是他不说,她也知道他现在娶她需要面临多大的阻力。即便他当真爱她,不也早就得到她了吗?
“因为我想。”只听朱令轻声回她,“很想很想。”
第二天云儿进房服侍,比前一天更加心神不安。
她第三次摔坏东西的时候,郑可儿实在忍不住了,“云儿,你若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云儿垂首,正要退下,泪水却先一步落了下来。她急忙拿手掩住,急退几步,却在临出门前又折了回来,“扑通”一下在郑可儿面前跪下了。
郑可儿想,云儿大概真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只见她伏在地上,狠磕了一个头,含泪对她,“姑娘,我求你劝劝堡主,别再去受刑了!”
郑可儿全没料到事情关乎朱令,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姑娘,”云儿爬过来,抓着她的脚,泣不成声,“我求求你了。张妈的事跟堡主一点关系都没有呀,你怎么忍心看他受这么大的苦?鞭笞一千,便是铁人也受不住。求你大发慈悲,劝他不要再去受剩下的五百鞭了。他是堡主呀,他不去,谁能奈他?”
郑可儿想起昨夜他冰冷的指尖。
鞭刑。她也曾受过,那是他的赐予。一百六十七鞭,鞭鞭入骨,痛不欲生。
这是报应。郑可儿想。
“我去看看。”郑可儿对云儿道。
去看看自己的战果。
坚不可摧的朱令,终于有了自己这个软肋。因为爱她,所以她含冤受屈,他替她受刑;因为爱她,所以便是娶她可能众叛亲离,他却坚定不移;因为爱她,所以他还可以为她做更多傻事,无怨无悔的。
进了书房就见朱令端坐在书案旁,面色沉静,并无异常。除了,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
“怎么来了?”见她进来,他暂时从文案上抬起头来问了一句。声音微微沙哑。
郑可儿定定地看着他,“我来问问,张妈的事怎么样了?”
“哦。”朱令将目光移回文案,“已经解决了。你无需再挂心此事。”
“真的?”她一步步地走向他,试探开口,“你是信我杀了张妈,为我脱了罪,还是信我没有杀张妈,为我洗清了冤屈?”
“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朱令头也不抬,只继续处理公文,“我自是信你,只是还没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不过你不用担心,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将来一定还你清白。”
她在他身边站定,他坐得笔直,挺直的背脊与后面的靠椅隔了好几寸的距离,“朱令,脱衣服给我看看。”她开口。
他怔了一下,随即抬首看她,言语温柔,“怎么突然说这话?”
郑可儿笑出声来,刺耳的笑声却连自己都听得别扭,“听说你受了鞭刑,我就来看看伤口。也许堡中人顾及你是堡主,不敢下狠手。所谓的一千鞭,也不过做做样子。”
他的眸光闪了闪,最终默默放下笔,伸手解开身上的单衣,将赤果的后背展示给她。
上面鞭痕交错,沟壑明显,已然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
这只是一半,再加上另外一半,该是怎样的情景?
“堡主,时间到了。”门外的声音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
“稍等片刻。”朱令沙哑地回了句,将中衣套好,又匆匆看了几份公文,简短批示过去,这才回身看向郑可儿。
“我去去便回,你先回房休息吧。”
门外是朱雀堂的人,不用问也知他是准备去哪里。她不知怎的脑子一热,冲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大声道,“朱令,你就是为我死了,我也不会感激你半分。”
他只回身松开她的手,看向她时,眉眼带笑,“说什么胡话呢,可儿。我还要娶你,怎可轻易去死?”
郑可儿怔怔地目送他离开,举手看看自己的手。
与昨晚不同,今天,他的指尖热烫。
他在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