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登兰德(1 / 1)
黎明时分,至暗之时。位于艾辛格与登兰德边境某处哨站附近,天地万物都隐没在昏暗的夜幕中,周围一片寂静。
卡斯帕“啪”地一巴掌拍到自己脖子上,然后把手放到眼前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看,一片血肉模糊,不由骂骂咧咧。
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真是见了鬼了,都已经九月底了还有这么多蚊子。他嫌恶得在衣服上擦了擦,这要是在家里他准会被老婆骂。
他所在的哨所位于大山与平原的交接处,北边就是迷雾山脉。这里空气湿润,多沼泽,蚊虫滋生,生活枯燥。作为艾辛格的守卫,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两周,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他不禁有些恍然,他老婆是登兰德人,虽然长得粗枝大叶,但是有着登兰德人天生的彪悍和底层妇女的勤俭持家,想到老婆做的腌香肠他就开始流口水。
接着他就开始愤怒,这次那帮换岗的孙子又迟到了,明明说好的三天换一次岗,这都快两周了还不让回家,不然这会儿他早就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要知道他家离这儿才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说到底都怪那白袍巫师,明明艾辛格和登兰德早就私下结盟了,还要让他到这个鸟都不愿意停留的鬼地方喂蚊子,就是为了装样子给洛汗看。
要他说,艾辛格就应该跟登兰德联手吞了洛汗,占了他们的牛羊,在他们的马场上放牧......他正YY得起劲忽听得背后“咔嚓”一声,似乎是树枝断裂的声音,他警觉地跳起来拔刀对准身后。可是身后除了冷风什么都没有,他顿时毛骨悚然。
此时太阳尚未升起,荒凉的边境线上杳无人烟。除了凄凉的风声,连声鸟叫都听不见。连绵起伏的群山在他看来就像黑暗中蛰伏的怪兽,对他虎视眈眈,荒凉小径边的灌木丛里好像随时会窜出什么妖魔鬼怪准备择人而噬。
他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颤着声音叫道:“拉瑞,你这头猪,是你吗?”算起来拉瑞这货说去上厕所,去了半个小时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要知道他现在所在的位置离哨所起码一千米远,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天可怜见,他们就是两个负责巡逻的小兵啊!
等了半天不见有回应,无奈之下他只能摸出匕首压低身子小心翼翼地往拉瑞去的方向潜去。在这个地方要加倍小心,这里到处是沼泽,一个不注意就会陷进去。转过一个小土包,他又往前走了十米,却什么都没发现。就在他对自己的记忆产生疑问的时候,他终于看见前方树下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看到那身盔甲的时候他心情一松,把刀放了回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拉瑞,你个白痴,老子叫了你半天了,你耳朵聋了?!”边说边走上前拍了一下拉瑞的肩,对方直直地倒了下去,“哗啦啦”一阵,心肝脾肺肾散了一地。
卡斯帕当场惊呆,一阵妖风刮来,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被扑倒在地。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他的神经终于断裂,嘴里发出像女人一样的尖叫,拼命踢打着身上的黑影。
被他踢中好几脚,黑影“哎哟哟”地叫唤:“卡斯帕别打,是我啊,我是拉瑞。”卡斯帕一脚把他踹开,手脚并用向后退开老远,喘着粗气警觉地瞪着他。拉瑞把兜帽揭开,露出他那张无奈的脸:“是我,不是妖怪,别打了,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卡斯帕呆滞片刻,看向那碎了一地的“凶案现场”。拉瑞了然,他走过去把地上的尸体翻过来,卡斯帕这才看清盔甲里居然是个稻草编的假人!所谓的内脏不过是从什么动物身上扒拉下来,然后塞进稻草人里伪装成凶杀的样子。
拉瑞从旁边的灌木丛里拉出一头野猪,乐呵呵地解释道:“我放水的时候这畜生想偷袭我,被我干掉了,我就想顺便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个胆小鬼还当真了。不过咱们今天晚上可有口福了,这玩意儿够咱们吃上好几天了......”
他说了半天觉得不对劲,一回头吓了一跳:“卡斯帕,你怎么眼睛都红了?”卡斯帕咬牙切齿地嗷嗷叫着向他扑了过去:“老子打死你个贱人!”
半个钟头后,滋滋地流油的野猪肉在篝火上泛着令人流口水的香气。顶着一个黑眼圈的拉瑞满不在乎地啃着猪肉:“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卡斯帕吃得满嘴流油,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看在猪肉的份上,老子这回先饶了你。”
拉瑞嘲笑他:“一个大男人,这么不禁吓?”卡斯帕把手里的骨头扔过去:“去你大爷的,你没听过这座山的传说啊?”
拉瑞奇道:“说来听听。”
卡斯帕清了清喉咙,神神秘秘地说:“传说在很久以前,一个新娘来到边境哨所探望她新婚丈夫。谁知走到这里时突然遇到了泥石流,新娘不幸遇难,从那以后这里就流传起了鬼新娘的传说。每到月黑风高之夜,鬼新娘就会出现在她遇难的地方,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浑身湿透,遍布泥沙,活像是刚刚从泥沼中爬出来的妖怪。”
“据说她会对每一个见到她的人说‘你见到我丈夫了吗?’如果那个人说‘没有。’那她就会挖掉他的眼睛,然后杀掉他,用他的眼睛去寻找丈夫。如果那个人说‘有。’那她就会拔掉他的舌头,然后再杀掉他,因为他说谎。”
拉瑞:“......”
卡斯帕:“......怎么了?”
拉瑞举手:“反正都要杀掉,请问这个女鬼为何要这么多此一举?”
卡斯帕:“呃,大概是这样比较吓人吧。”拉瑞:“......我真是醉了。”
吃饱喝足,卡斯帕独自走到树林准备解决生理问题。拉瑞嘲笑道:“你小心走太远遇到女鬼了。”
卡斯帕笑骂:“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妈妈的。”
两人互相打趣,这时一阵风吹来,卡斯帕浑身一哆嗦,这里还真有点凉啊。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天空,东方已出现鱼肚白,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应该不会有事吧。他晃了晃脑袋,把脑海中的鬼怪故事都踢出去,继续他的放水大业。
正解放得开心,一只手搭到他肩上。卡斯帕烦躁地抖掉那只手:“你急个屁,老子一会儿就好。”没人吭气。
解决完生理问题,卡斯帕心满意足地走回去,向着篝火旁的拉瑞骂道:“拉瑞,你这头猪,再闹小心老子揍你。”拉瑞还没来得及说话,卡斯帕忽然觉得肩上一沉,扭头一看,一只满是泥浆的手搭在他肩上。
卡斯帕僵硬地回过头,昏暗的暮色下一个浑身漆黑的东西站在他身后。这个人形的东西浑身上下都被泥水所覆盖,唯一可以辨别出来的是它的眼球......还有它的牙齿。
那东西张开嘴,卡斯帕看着那抹白色不断扩大,露出满嘴獠牙,嘴边还不时有口水流下来,顿时腿一软瘫倒在地,又一次手脚并用向后退去,嘴里喊着:“拉、拉瑞,快干掉它!”
喊了半天不见回应,扭头一看,一阵劲风刮过,篝火旁已空无一人。拉瑞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会给你报仇的——”
卡斯帕目瞪口呆:“你特么不是连野猪都能干掉吗?!”
拉瑞:“老子是会杀野猪,但是我没杀过女鬼啊——”
卡斯帕平生头一次这么想要干掉一个人,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是眼前这只正在对他垂涎三尺的女鬼。只见这女鬼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弓着背,阴森森地看着他,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然后她直起身来,关节扭曲,嘎嘣作响。动作僵硬无比,这让它整个看上去活像个被人操控的木偶。
巨大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卡斯帕看着女鬼向他走过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步两步,女鬼口水横流地向他伸出爪子,眼神贪婪无比。
那一刻卡斯帕开始忏悔,从穿着开裆裤调戏同村小妞,再到玩泥巴打架作弊。他忽然很想痛哭流涕,这下再也吃不到老婆做的煎香肠了,隔壁老汤上次欠我的钱到现在还没还,私房钱藏在猪圈最靠里那堵墙左起第三块砖下,不知道老婆能不能找到......话说这女鬼为啥一直盯着我身后流口水啊?
正胡思乱想中,女鬼已经走到他跟前,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猛地扑了上来。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女鬼那张漆黑的脸在眼前急速放大,然后“砰”地一声,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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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置身于一场豪华盛宴中。美酒美食,大鱼大肉,应有尽有。我开心地坐在食物堆上大吃特吃,怎么吃都吃不饱。
嗯,那只烤鸭不错,我扑过去扯下鸭腿就想吃,谁知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鸭腿。瑟兰迪尔温柔地说:“乖,这只给我。”
看见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抢过鸭腿就气哼哼地塞进嘴里。哼哼,要你管,我咬!只听“啊!”一声惨叫,我哆嗦了一下,睁眼一看,嘴里叼着只人手!
手的主人叽里呱啦地尖叫着我听不懂的话,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挺疼的。我赶紧放开他,那人捂着手跑出去了。
我愣了一下,刚想打个招呼,忽然发现手腕上的镣铐。这是怎么回事?我晃晃镣铐,却发现脚上也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又撞大运了。
我抬起头来,围观群众迅速把头转到一边装作观赏周围风景,我有些无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环境,我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座监狱,目及范围内全是女性。这些女性都是人类,年龄从18岁到80岁不等。不过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很少可见年长女性。
而且这里的住宿条件似乎不太好,因为她们看起来全都黄皮寡瘦,干枯的头发没有任何光泽,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
刚才那个看上去像是狱卒的人说的语言貌似是登兰德语,我现在该不会是在登兰德吧?话说我怎么从西洛汗游到登兰德来了,这到底是游了有多远啊?
“咕——”我的肚子适时地响了起来,好饿啊,我揉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胃。貌似之前我爬上岸的时候刚好看见有人在开篝火晚会,那香喷喷往外滋油的烤肉啊,我吞了口口水,肚子又叫了起来。
我哀怨地捂着肚皮,怎么没吃到就晕了呢?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块干瘪的面包躺在手心。我诧异地看着手的主人,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和善地看着我,费力地用通用语说:“吃,吃。”
我感激地冲她点点头,抓起面包塞进嘴里,然后差点吐出来。这手艺,这味道,尼玛放了多少天的黑暗料理啊!
面对老太真诚的目光,我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硬是把面包吞了下去,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吃登兰德人做的饭。
通过老太磕磕巴巴的通用语得知,我们现在所在位置是登兰德东部坎贝尼亚地区一座名叫赫库兰的小村庄。这里位于迷雾山脉下,靠近艾辛格。空气湿润,气候宜人。村庄西边是一座大平原,物产丰富,据说以前登兰德贵族经常来这里狩猎、游玩。
不过现在他们是没心情玩了,自从前任登兰德领主沃夫嗝屁后,登兰德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状态。各大贵族之间互不服气,动不动你挠我一下,我踹你一脚,搞得整个国家四分五裂。
贵族打架老百姓遭殃,据老太说,她本名叫阿卡尼特,原来是个农民。她的老伴在战乱中为了保护家人被杀,唯一的儿子被抓了壮丁生死不明,她被另一方势力抓住辗转流离到了此处。
她说这样的事情在战争中经常发生,男性被抓去当马前卒、炮灰,妇女儿童会被当做战利品运到各大黑市变卖为奴。像她这样的老婆子最多被卖给有钱人家做苦工,那些年轻女子就倒霉了,她们很有可能会被卖给那些残暴的军阀,或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强盗受尽折磨。
阿卡尼特看我的眼神无比同情,我嘴角扯了一下,看样子我是被卖了。还真是有够倒霉咧,刚从地底逃出来就碰到这种破事。不过还好,我想跑还不是轻而易举,这里所有男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我.......“咕——”肚子又叫了,好饿,刚才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吃啊。
我捂着肚子痛苦地想,阿卡尼特安慰我过会儿就有午饭送过来了,我想想也是,先吃饱才有力气打架,至于是不是黑暗料理吃饱了再说吧。就这么挨到中午,午饭没等来,倒是等到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士兵。
为首的军官走进来神情严肃地用目光逡巡了一圈,凡是被他眼神接触到的人都迅速低下头装鹌鹑。他点了几个年纪大的女性,又点了几个比较年轻的小女孩,其中就包括我跟阿卡尼特。
起先女人们很惊恐地又哭又叫不肯出去,他不耐烦地吼了句什么,我没听懂,但是女人们都安静了下来。阿卡尼特偷偷给我翻译说是好像有很多大人物在这里开party,因为人手不够就找来我们打下手。
我本来想干掉这些士兵然后跑路的,但是想想还是先跟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先填饱肚子再说。顺便找个地方把身上这件衣服换掉,这破衣服被泥水一泡拧得跟梅菜干似的皱皱巴巴的,难受死我了。
我跟着一行人走出监狱,其实说监狱也不是,就是几根木头围成的栅栏,用铁链把大门一锁,只需要几个哨兵就能看住所有囚犯。
村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士兵,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我一路观察地形,暗自记住兵力部署和逃跑路线,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吃的才有力气逃跑。士兵把我们领到一处看起来像是马棚的地方,这里有很多看起来就膘肥体壮的马匹集中在一起,还有大堆刚刚换下来的马具以及换洗衣物。
这时我看见那军官跟一个满脸横肉看起来像屠夫的胖子说了什么,还指了指我,我顿时菊花一紧,干嘛,看老娘花容月貌想打我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