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第6章
【许文兴】
人的执念究竟有多久呢？五年？十年？还是更久？越珍惜的，失去时就越痛苦...想要挽留。想要挽留住随时间流逝的东西。怕忘记那些痛苦，同时也被它们所折磨，无法挣脱的梦魇...真正的自己在哪呢？被遗落在七年前了吧！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幕，被执念所控制，一年又一年...不想挣脱，也...不敢挣脱。
“许老师，在想什么呢？”旁边的老师拍了我一下。
“哦，没什么。”我笑了笑，“在想下午上课的事。”
“没事就好，看你脸色不太好呢！”
“可能最近有些累吧。”
“哎呦，平时要多注意休息啊，身体是自己的呀！”我点了点头。“好了，不聊了，我先走了，许老师。”
“好，再见......”办公室不知不觉已经没人了，空荡荡的。好吧，我也收拾收拾走吧。
刚出校门，我就看到了叶辰和班上的乔梦曦并肩走在一起。咦？最近他们的关系很亲近呢？早恋吗？我不禁失笑，果然还是小孩子，这么快就投入正常的高中生活了。不过这样也算解决王老师的心病了吧！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虽然我是老师，但他的事我还是少管的好。
一路颠簸地回到家，看样子要考虑买辆车了，总是在公交里挤来挤去，而且味道还不好。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姑姑打来的。我接了电话，叶辰正好也回来了。
“喂，姑姑。”
“文兴啊，工作还顺利吗？”
“嗯，挺好的。您呢？身体还好吗？”我倒了杯水坐了下来。
“还是老毛病，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你有时间回来看看姑姑啊！”
“嗯，等这次放假，我就回去看您。”
“文兴啊，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姑姑突然这么问一句。
“哎？还没有呢…”
“我就知道，姑姑一个朋友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想让你抽空见一见。”
“我...才二十四，现在就相亲太早了点吧！”
“不早了，找到对象处两年，就该结婚生孩子了。这一年年的过的可快了。”
我愣了一下，孩子？这些年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事。我眼睛瞥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叶辰，脸色阴沉。哼，在外面就有说有笑的，一回来就把脸拉了下来。
“文兴，你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姑姑的语气有些急切。
“不会，不会啊，我的确也不小了，是该准备准备结婚了。正好这个周末有空，那就见见，这星期天下午六点行吗？”我想了想这周的行程，“地点就定在MoMo咖啡厅吧，那环境不错。”
“文兴…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听话的，你可以拒绝的，如果不喜欢的话…“
“不会啊，没有不喜欢啊。姑姑你也希望我早点结婚生子有个伴儿对吧？”电话那头安静了很长时间。
“好了，您也不要乱想了。您记得通知那个姑娘，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先挂了，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晚安了，姑姑。”
“哦，那好，晚安。”
挂了电话，我脑子空白了一会儿。相亲啊！这样也好，随便找个女人结婚，然后生个孩子，奋斗几年养大孩子，给姑姑养老送终…就这样做个乖小孩吧！嗯，就这样吧…
“为什么不拒绝？”叶辰突然开口，“你明明不想去的！”
呵，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呢，没办法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去相亲罢了，我是个男人，结婚生子是很正常的吧！你不是也有女朋友了，我不也没管你吗？”
我带上门回到了房间，一种无力感涌上全身，没有了一丝力气颓然坐在了地上…执念吗？报应吧！
【叶辰】
“叶辰，你尝尝我刚学的蛋包饭。”乔梦曦抱着一份便当跑过来，坐在我旁边。从上次她的告白后，我们一直以一种暧昧不明的态度相处着。
“味道不错。”我打开便当尝了一口。
“真的吗？”她似乎很开心。
“恩”我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想起许文兴昨天的话，相亲？的确是很正常的事……
“乔梦曦。”
“恩？”
“我们...在一起吧！”
“哎？！”她吃惊地望着我，“在…在一起？”
“恩，你不愿意吗？”她拼命地摇头“愿意，愿意！！”乔梦曦兴奋地抱住了我。恩，就这样，这很正常，找个女朋友，就像许文兴那样结婚什么的，就好了…对，就这样，因为我是男生，这样...很正常。
——但是，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莫名其妙的在星期天下午拉着乔梦曦跑到那个什么MoMO咖啡厅对面的书店，还找个什么借口：“啊，有一本一直很想买的书在这家。”
好奇怪，我为什么要去那，明明没有书想买的…很在意吗？我，很在意，许文兴相亲？笨…笨蛋！我只是去买书而已，真的有一本很想要的书，叫什么来着，真的是去买书而已…
大脑一片混乱，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到了书店。就看到坐在窗户旁的许文兴正和一位很漂亮的女人谈笑风生，嘁！又摆出那副虚伪的嘴脸。
我正要转身时，看到许文兴脸上的笑容绽放开…用绽放形容一点也不错，那是感染到眼角的笑容，是我从没见到过的，灿烂的笑容。
他很高兴，是真的很高兴。
我握紧了拳头，很不爽！许文兴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朝这里望了一眼，愣了下，转而笑了笑。可恶！笑什么，像我炫耀吗？可恶！我拉起乔梦曦的手连书店的门都没进，就匆忙走了，落荒而逃的样子…
“小辰，怎么了？书不买了吗？”
“恩，不买了，走吧！” 我平抚一下心情。
“为什么啊？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哎！”
“我没事。”乔梦曦一脸好奇，我极不情愿的说：“有老师在对面。”
“那不是许老师吗？”她回过头看，“好险哦，没被他看见吧！”
“不知道。”我心不在焉的随口应了一声。
“不过，他好像在相亲，诶...那个女人长得真好看。”我的心咯噔一下。“班里估计有一大群喜欢女生看到要气死了，啧啧。”乔梦曦一脸惋惜。我拉了拉她，快步地走远了。
我在气什么，可恶！我难道我也像班里的那群女生一样…喜欢他？呸呸，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我是个男人，更何况他还比我大那么多！我一定是看他那一脸假正经的样子觉得讨厌，一定是这样的，必须是！
突然脑海中闪现刚才他那个笑容，原来他也可以笑的这么好看啊！为什么，为什么，对我就只是那张臭脸呢？就那么讨厌我么？
送走梦曦之后，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刚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就看到许文兴的房间门在开着。我像受到了驱使似得走了进去。这个屋子之前来过几次，但并没有细看。这会儿我静静地站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环视着整个屋子，很干净，很整洁，很真实…对，很真实。空气中的气味也好，床单家具也好，衣柜里的衣服也好，都很真实，这里是虚假的他唯一的真实之所吗？
心里的烦躁渐渐安静下来。我的视线落在电脑桌上正在运行的电脑上。屏幕中一片红红绿绿，这是…股票！数学老师把脑筋用到这了旁边有个笔记本记录着他买的几支股票的涨跌。咦？这几只的涨势都很好，他很会挑时间地买进，也会在适当的时候抛售。笔记本上记录着他这两年股票买卖的情况，仔细看看的话，他竟然几乎都有颇丰的收益。有远见，有勇气，有能力。
以他的才能应该跟适合去经商啊！为什么不去开公司或在大企业干，反而做一个不突出的高中老师呢？资金问题的话，这几年从股票里的收益怎么说也够了。怕风险吗？怎么可能，他选的这几只股哪个不是铤而走险的选择。他骨子里明明就有着不安分的因子，为什么要压抑自己戴着面具做什么温吞的老师呢？
“你在我房间干什么？”身后传来没有感情的声音…
【许文兴】
没想到姑姑安排的相亲对象竟然是贺知慧，姑姑还真是...
贺知慧是我的高中同学，父母出事之前，一直为所欲为的我总是跟她作对。那时候她是班干部，成绩很好，长得也漂亮，就成为了青春期少年打趣的对象。呵呵，可是漂亮的女生总是很难被男生真正讨厌的，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原来我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啊！”聊到以前的高中的趣事，我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你这些年真的变了好多。”知慧喝了一口咖啡，长长的睫毛遮下一片阴影，“果然是因为父母……”
“长大了嘛！”我打断了她的话，“自然跟小时候不同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对啊，长大了，你那时候可真是……”她也知趣地转移了话题，聪明的女人永远懂得怎么游刃有余地跟男人相处。
我们聊了很多高中的趣事，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如果父母没出事，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和知慧聊着天我似乎又做回了那个叛逆任性的许文兴。
“太好了，你还是老样子。”知慧高兴地脱口而出。我却觉得心脏一下子收紧了，将笑容收了回来。
“还是老样子吗？不可以的，我不能像过去那样！”
“文兴，你其实不用那么想的，你父母的死和你并没有关系。”知慧开始着急起来。
“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发生过的事是改变不了的。”我站了起来，“知慧，能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不过，我还有些事，所以就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聊。”我忽视知慧脸上的落寞，径直走到前台结了帐，离开了咖啡厅。
怎么可能和我无关呢，因为我的任性，我的固执……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像要裂开一样一阵阵的疼了起来。我慌慌张张地打了辆车，坐在车里想起来刚才好像看见叶辰和乔梦曦在对面的书店，那小子又想干什么？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我…算了，我已经不想管他了。现在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乱成一锅粥的脑袋，现在竟然变得一片空白，真想一直这样，什么都不用想，真好…
到家就只想回房间睡一觉，可是却发现叶辰坐在我的电脑前。
“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他停了半晌，回过头一脸戏谑地问：“怎么？相亲完了，对对方还满意吗？”
“不关你的事，我问你在这干什么？”我口气不禁地恶了几分。
“如你所见，参观一下老师的房间。”
我压了压心中的火，头疼得更厉害了，“那参观完了吗？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生气？”
“我不生气。”他疑惑地走到门口，我有气无力地坐在床边，不想这个祖宗再废话。
“你明明那么有才能，为什么要做个老师。”叶辰还不死心地问。
我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桌上的电脑，“只看了我买的股票，就说我有才能是不是太随意，根据呢？”
“别装傻了，我又不是笨蛋，说吧！为什么要隐藏自己！”叶辰越说越激动。
“你要我说几遍才懂，我没有。”
“没有？你和那个女人相亲时笑的那么开心，一回来就这样子…”我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有嗡嗡声了。
“算了，你出去吧！”他就一直站在那瞪着我一动不动。
“唉，我怕你了，其实我很喜欢老师这个职业。”我边说边把他推出去，“每个职业都有人要做啊！好了好了，快走吧！”
“许文…”我把门砰地关上。在心里嘲笑了自己。
这才是我吧，对啊，这才是我，温和的许老师……
我躺在床上，强忍着从脑子里传来的阵阵痛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很小的我拉着爸妈的手去公园。妈笑着看我跑来跑去，学小鸟张开胳膊跑啊跑啊…我长大了，跟着爸妈到处旅行，爬山，过桥，一切都那么美好……
那时候的我…笑的真的很开心啊！眼前弥漫起雾气，周围的场景变了，是十七岁的我正和爸妈激烈的争吵，吵得是什么啊！我一句也听不到，理由是什么啊！一点也想不起来。当时是为了什么，让我忽视父母已有的白发，眼角的皱纹，那么地，那么地…任性又自私。
终于……
我看到自己收拾了东西，偷偷跑了出去…
“不，不要！”我疯狂地对面前奔跑的背影喊着。
“不要再任性了，不要啊！”可是…确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背影渐渐融入黑暗，头也不回，和当初我做的一样，一样地残忍，决绝！
再回过神来，就是我永远难忘地一幕，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但，那是即使闭上眼也能清晰地看到，看到一片狼藉的场面——破碎的玻璃，变形的车门，阵阵的黑烟，惊魂未定的路人，和浑身是血的爸妈，还有站在旁边一脸呆滞，十七岁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