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欧洛娜的过去（修改）（1 / 1）
塞德本想为自己辩驳，却发现无话可说，欧洛娜对他的总结完全正确，他的心情变得相当沮丧。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毛病，他本以为自己的实力仅仅比欧洛娜低一点而已。
看着塞德似有所悟，欧洛娜安慰地拍了拍塞德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吧年轻人，这还只是开始，你也只是缺乏经验和知识而已，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一起弥补。”
塞德叹了口气，“听其他学徒说，很少有人能做你的对手，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厉害。”不仅攻击手段多变，判断也这么准，比较之下，自己实在差得太远。
“为什么杰奥菲斯阁下不肯教你战技？你要是能成为一名骑士，一定会跟大公阁下一样了不起。”
“嘿！”欧洛娜高兴地直点头，“你这话我爱听，我哥要能跟你一样的见识，说不定现在我早就是一团之长了，只可惜……”
“那杰奥菲斯阁下怎么……”这个问题问得比较私人，不是知道欧洛娜的性格不会介意这些，塞德也不会问出口。
“你见过我哥没？”欧洛娜不答反问。
“只见过一次，大公阁下的风姿……”
“得得得！”没等塞德说完，欧洛娜立刻一幅受不了的样子，迅速地打断他。“你都见过我哥了还不清楚吗？”
“我哥他……就他那种身份来说，是贵族中少有的平易近人了，但说到底，他毕竟是还个贵族，而且是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欧洛娜显得有些不开心，“我这么跟你说吧，我父亲祖上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商人之家，经过几代人攒下了不菲的家当，向当时好战的尤尔王贡献了一大笔军费获得了子爵的身份，从此过上了贵族的生活，到我父亲这代，家族富有到足可以同一些世家大族联姻。”
“后来我爹娶了一位身份高贵的贵族小姐，所以你看，我哥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血统十分的高贵，而父亲家这边又很富有，他可以说是那种很典型的富家贵族少爷，而我呢？我只是一个山村出生的野丫头罢了呃，唉……这注定了我和我哥之间……根本没法沟通。”
什么意思？听了欧洛娜的话，塞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杰奥菲斯大公阁下是贵族，阁下的妹妹怎么会是个山村里的野丫头？
“想不明白是吧。”欧洛娜看到塞德一脸疑惑的样子，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有些失落地说道：“别说你想不明白，就是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你看我们兄妹，虽说都长了一头很典型的杰奥菲斯家的红头发，就是这种像烧红了的木炭一样的头发，一看就是一个家族的对不对？但我哥和我的年纪……我哥都快四十岁了，我才二十多岁，中间也没有其它兄弟姐妹，想想都知道我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欧洛娜挠了挠头发，“我大哥他的母亲——南希夫人，出身名门，据说是一位很高雅的女士，而我的母亲呢？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流民出身的女佣罢了。”
塞德很惊讶，原来欧洛娜和大公阁下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一直听人说有些贵族会对家里的女仆动手动脚，难道欧洛娜是……
看到塞德的表情，欧洛娜好笑地摇了摇头，“喂喂！不要胡思乱想啊，我母亲是我父亲的合法的妻子，我也是我父亲的合法子女，放到这片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被承认的，我父亲可是个少有的好男人，不然也生不出我和我哥这么优秀的儿女来，他怎么会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看到塞德更疑惑了，欧洛娜叹了口气，“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告诉你也没啥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我也好多年没有跟人说过这些事了，更何况……就算想抱怨，也找不到可以理解的人，你呢就随便听听，全当我在倒苦水好了。”
“让我看看你的手。”欧洛娜突然剔除一个奇怪的要求。不明所以的塞德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宽大、厚重，满是老茧的手掌。
“教你一个辨识人身份的方法。”欧洛娜在塞德的手掌上戳了戳，“看一个人，不要看他的脸，脸是人全身上下最容易伪装的部分，只有手不能撒谎，看一个人的手就会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欧洛娜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绝不是一双贵族小姐的手。虽然没有塞德的手来的宽大，可这手掌也太粗糙了，手指和手掌里都有老茧的痕迹，就像塞德的妹妹和母亲一样。这是一双干过不少活计的手，它可能属于任何一个村妇，而不是一位贵族小姐。
“我说过我父亲家很有钱吧。”欧洛娜收回双手继续说道，“但他的婚姻并不是政治联姻，他和南希夫人是因为爱而结合的，这在贵族中来说是相当难得的了，杰奥菲斯家族有圆滑世故的一面，也有相当固执的一面，比如说对于婚姻对于爱情，很少愿意向世俗妥协，这也是我哥为什么能够不惧流言蜚语，敢光明正大的和莱恩王在一起的原因。”
“而我母亲也绝不是什么情妇之类的，我的母亲出身流民，却不是一个为了一点钱就自甘堕落的人，当初她不肯贩卖自己的身体，以至于差一点饿死在雪地里。”
“是南希夫人和我父亲救了她，还收留她给了她一个女佣的工作，我的母亲很感激他们，发誓要永远照顾啊他们，为他们工作。”
“可惜好人不长命啊，南希夫人因病过世，我父亲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悲痛中，完全没法打理家族事务，任由那些贪婪的亲戚侵占家族的财产，更糟糕的是，我哥因为支持当时还是三皇子的莱恩王跟九皇子争夺王位，被九皇子的母亲莫西莉亚皇妃下令通缉，父亲也受到了牵连，只好连夜逃离王都。”
“谁想到管家竟然偷偷跟了出来，想抢夺他认为被父亲带走的一些家传宝物，可我们家只是商人出身，就那么点根底，有钱也在产业上，哪来什么家传之宝？父亲匆匆出逃也没带什么钱财，对方恼羞成怒之下竟然想杀害我父亲，幸好当时我母亲也跟了过去，我母亲从不违背自己的誓言，即使杰奥菲斯家遭难，她还是一门心思想照顾我父亲。”
“别看我母亲差点死在雪地里，她其实会一点魔法，我会来巫师塔学习魔法，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我母亲的影响。”欧洛娜充满怀念地笑了笑。“不过我母亲不是正式的法师，她只是在小的时候跟一个老法师学了一些魔法的知识，还在老法师帮助下和一个小型魔法签下了契约。”
“虽然只是小型魔法，也足以威吓到很多人，你也知道人们都怎么看待法师的，在贵族们不遗余力的造谣下，民众对魔法充满了恐惧，也得感谢这一点，我母亲才能用一个小型魔法顺利地救下了父亲。”
“再后来，我的父母逃到王国边境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我在十四岁之前，只知道我的父亲是个不太擅长农活的乡村教师，我的母亲则是个普通的农妇，我还有个异母哥哥在外面当兵。”
“小时候家里穷，但生活还是很快乐，哪怕是干活也挺开心的，我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帮家里干活，天生力气就大，即便是砍柴、赶牲口这样的力气活也从来没出过错，村里所有的孩子都愿意跟着我玩，所有的大人都夸奖我聪明能干，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大概只有我哥觉得我过得很惨。”
“内战结束之后我哥很快就找到了我们，他并没有因为我母亲的身份看不起我们母女，他还觉得因为他连累了父亲和我母亲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生活得这么穷困，全部都是他的错，他为此深深地自责，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竟然让他的亲妹妹出生成长在那种‘可悲’的环境中。”
“在他的认识里，贵族小姐们都应该是出生在锦衣玉食的环境里，而他的妹妹更应该在万千宠爱中长大，成为一个有着甜蜜微笑，文雅举止，会弹一点七弦琴，会欣赏绘画，出入上流社会的各种宴会和沙龙的漂亮小姐。”
欧洛娜停顿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讨厌的事情，不高兴地撇了撇嘴，“然后……在他和父亲精挑细选的各色求婚者中，选出一个人品身价具佳的年轻人，和他亲爱的妹妹培养感情，成功缔结一段美满幸福的婚姻，这就是他给我设计的全部的人生。”说到这里，欧洛娜明显表现出了对这么一段‘可悲’人生的强烈反感。
“在我出生的那十四年，完全没有按照他所设计的方向展开，反而过着一种他认为贫穷、困故的糟糕日子，我的哥哥特别内疚，为此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纠正自己的过失，像我哥那样的性格，一旦他做了一个决定就一定会实现它，如果不是因为有我这个变数在，说不定还真让他做到了。”
“我说的不惜一切代价，是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心有余悸的欧洛娜痉挛似地抽了抽嘴角。
“他把我们接回家后，立刻向莱恩王请求了布兰加特最奢侈、最豪华的庄园——金合欢花庄园作为我们的新家，要知道当初莱恩王想送他这个庄园时候他都没有要，今时今日竟然亲口向莱恩王索要，莱恩王为了讨好他的情人，不仅送了庄园，还将我定为杰奥菲斯大公爵的合法继承人，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山村里出来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识过的十四岁小姑娘，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个国家最有权势、最富有的女继承人，现在想来简直就是在做梦一样。”
“住在那种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大庄园里，华丽到无法形容的楼宇，数都数不清楚的房间，到处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穿着昂贵到想都不敢想的织锦，带着能闪花人眼的华美首饰，每天光是穿衣服做头发就要花掉好几个小时，随便出个门，前呼后拥着的仆妇都有十几个，公主王妃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一点的乡下女孩，恐怕早就被这些眼花缭乱的生活迷花了眼，最后老老实实地按照我哥的安排度过我的余生，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不是别的那些女孩，我是欧洛娜•杰奥菲斯，我在自己才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的人生理想，我要用我自己的双手，开辟属于我自己的天地，谁也不能操控我的生活，哪怕是伟大的杰奥菲斯大公。”
欧洛娜叹了口气，有些可怜巴巴地盯着地面，“更何况我真的不适合贵族生活，我住不惯那么大的房子，也不喜欢那些丝绸裙子和闪闪发光的宝石，更不爱出入那些上流聚会，我只想要穿着轻便的麻布或者棉布衣服满山遍野地乱跑，我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到处走走看看，过一种浪迹天涯的生活。”
“而且……我还没有粗神经到听不懂那些贵族小姐太太们掩盖在羽毛扇子下的讥讽，她们笑我是个没教养的野姑娘，笑我出生卑微，嫉妒我运气好，就算我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成天听着这些心里也实在难受。”
“我的理想和我哥的希望产生了难以弥合的分歧，我曾试图说服他，跟他到军团里，让他看到我的能力，但是没用，我哥就是理解不了，不仅我哥理解不了，就连我母亲也理解不了，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觉得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有可爱的儿女比什么都重要，只有经历了大起大落的父亲还能明白我，可惜他也没办法劝服我哥，为什么我哥明明年纪还不大啊，怎么就是像块石头一样固执呢！”
“你会在巫师塔……不会是离家出走吧。”塞德摸索着下巴，不留情面地点破欧洛娜的遮掩。
“不离家出走，难道还留在家里等着被我哥摆布。”欧洛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就怪了，按照大公阁下的脾气，肯定是翻天覆地地到处找你啊，为什么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哼！我哥做事，越是不动声色越可怕，而且……”欧洛娜纠结的跺了跺脚，整张脸都跨下来了，“几年前我怕父母太担心，回去过一次，差点被我哥逮到，第一次还能说是他没有想到我会开溜，第二次肯定能看出我有所依仗，说不定已经猜到我在什么地方了，只是他不是法师，找不到巫师塔的位置，所以才一直按兵不动。”
“你不是吧，要是被大人知道了巫师塔的位置，肯定会大军压境的。”塞德担忧地脸都皱起来了，他才不想和大公阁下为敌。
“没那么夸张呐！”欧洛娜赶紧摆了摆手，“我哥不会的，为了揪出我也没必要跟整个法师群体作对，这会危害到整个国家，我哥绝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牺牲国家的利益，但我担心……以后我肯定会离开巫师塔，要是被他逮到，想再跑出来就千难万难了。”
“大公阁下真的这么难以说通？”
“你都不知道我哥有多固执，如果能够说明白，你以为我想离家出走啊，搞得现在有家不能回。”欧洛娜撅着嘴巴，感觉自己好可怜。
“那……”塞德‘那’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主意，这种家事他也不好出主意。
欧洛娜倒也没想让塞德想什么主意，只不过找不到人谈谈这些事，一直以来闷在心里，说不得有多么憋屈。如今吐完苦水心情也好多了，她耸了耸肩，“不管了，反正现在还不会死，要死的时候再想办法”。
也只有这样了，塞德有些无奈地想，希望杰奥菲斯大公阁下看到欧洛娜的成就以后，能接受她的理想。欧洛娜可不是那些金丝雀一样的贵族小姐，她有自己的一片天空，希望杰奥菲斯阁下有一天能够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