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距离和思念（修改）（1 / 1）

四年……塞德知道这算不上多么长久的时间，特别是对于亡魂领主来说，几年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明明清楚这不意味着什么，心里却始终觉得很难受，就连当初失去梅丽莎都没有这么难受过。他们只是要分开四年而已，又不是一辈子。可塞德还是感到胸口像坠了块石头，沉的厉害。

看到塞德绷紧了脸，伊诺反而放松了一点。“你在巫师塔里，门徒也不能来骚扰你，那地方它们进不去，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研究下心之力，我知道这很难，但为了你自己，你也必须尽快掌握它。”

几个月前塞德拿到了完整的《战斗技巧：如何提升你的意志》，他认真研究了几个月，进展不是很大，那东西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大部分内容别说理解了，就连阅读都让人感到困难无比。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塞德很沮丧，即便是要进入他渴望已久的巫师塔都不能让他振作起来。锡塔以为塞德只是在紧张，只有塞德自己知道，即将失去伊诺的陪伴，对他的心境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坐在驶离码头的小船上，塞德没敢回头确认伊诺是不是还在那里。直到矗立在索窿森林的巨大黑塔自云雾中显现出来，才让他的精神恢复了一些。

索窿森林绵延不绝的树林像是被利器切开了一样，露出一座黑色的高塔，那高耸的尖塔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斑驳的墙壁，显示出岁月流淌的痕迹。

这是一座古怪的建筑，它一点也不巍峨，跟骑士学院的富丽堂皇完全没法比。这座被称为塔的建筑，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孩子无意间的恶作剧，由数不清的小房子错落凌乱地堆砌起来。

但正是这样一个古怪透顶的建筑，却让塞德的心中升腾起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那是塔中蕴藏的无尽知识满溢出的澎湃能量，他甚至能看到那些能量形成的漩涡在这座塔的四周盘旋上升。靠近这座建筑，灵魂就像是被洗涤过一遍，变得轻灵纯净，思维也因此更加迅捷通畅。

“很不可思议吧。”锡塔略带骄傲地说道，“欢迎来到巫师塔！”

在巫师塔里，塞德凭借他出色的魔法相性，获得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魔导师——鸣枭的亲睐。但比起这位胡子长过袍子的老法师，他更喜欢向一位被称为黑雀的法师长请教，这位法师长在野生魔法领域和魔法战斗技巧方面广有建树。

在塔里的日子，塞德除了常住研究室外，还很喜欢前往位于底层的西里埃广场。那里有一个特别的力场，不定期会出现一些野生魔法。学徒和法师们没事就会云集在广场上，即便没有野生魔法出现，也会在这里交流一下彼此的学习心得和研究成果。

塞德刚进塔里的那段时间情绪不是很高，但丰富的学习生活让他的精神逐渐好了起来。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他的魔法相性又正常了，到了塔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无法召唤魔法的现象。

当然与魔法们坚苦卓绝的谈判并不总是成功，好在每一次的召唤一定会有魔法回应他。最让他惊奇的是，曾经遇到过的那个银蓝色的小东西，居然再一次出现，躲在他的宿舍里偷吃小点心。魔法也需要吃点心吗？最让塞德感到诧异的是，这小可爱身上那种奇妙的感觉消失了，它看起来更像一个小宠物而不是野生魔法。甚至塔里的法师长也没发现这小东西的真实形态。

“你怎么做到了？”塞德挠了挠小可爱的下巴，小家伙啾啾叫着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真的变成了小宠物了吗？那就给你取个名字吧，毛球。”

“啾啾！”小家伙用力甩了甩大耳朵，显得很不满意。小东西才不觉得自己是个毛球，他可是个好厉害的魔法哟。

“明明就是个毛球还敢反抗。”继续挠着小毛球的下巴，那小东西舒服的几乎要睡过去。“就这么决定了。”

然而一个小宠物并不能缓解塞德内心的抑郁，一想到伊诺那个混球，塞德就会心烦意乱、心浮气躁，总之什么事情都别想干好。他一点都不想去想对方，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有时候……当他取得了某个试验的成功或者解决了什么难题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呼唤伊诺来分享他的喜悦，就好像亡魂领主还在自己身边一样。当他发现没有人回应他，当他转身看见身后空荡荡的没有半个影子，想起那个吵闹的亡魂领主不在身边，心里就会感到很失落。

特别是在空闲下来无所事事的时候，这种孤寂感越发强烈，塞德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总忍不住去想伊诺现在在干嘛，他会想象那位亡魂领主是不是又躲在他的实验室里摆弄那些死物，或者满世界收割灵魂什么的。

每当巫师塔有老法师过世的时候，塞德一定会去参加葬礼。他总是在想伊诺是不是就在那里？他有没有看见自己？现在伊诺是不是就站在他身旁？

这些想法简直让人发疯。塞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不过是习惯了对方的低沉嗓音，傲慢的表情和聒噪的奚落。他只是……他只是习惯对方的陪伴。伊诺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一天伊诺会不在他身边，更不知道失去了这种陪伴会让自己感到如此难受。

其实塞德更不知道的是——他所思念的那个人，就在他身边一直在看着他。本来迎接亡魂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亡魂领主的本体亲自出马，但这里有塞德，只是这个原因，伊诺就愿意来到这个原本会让他感觉不太舒服的地方。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厌恶塔里到处沾染的‘秩序’之力，他只是贪婪地看着塞德，就如同过去的几年一样，总是在他身旁默默看着。

有时候他也会问自己，这个男孩有什么特别的？自己为什么总是要看着他？他见过的人类无以计数，有一些也和他有过往来，但他已经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对他来说，那些过往都是无用的记忆，很快就会被忘记。

只有塞德是不同的，他不仅记住了这个男孩的名字，还一直在关注他，看着他成长，甚至还想从‘门徒’的手中保护他。这个男孩在他永恒不变的生命轨迹中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记。

伊诺又忍不住想起了梅丽莎。他完全记不住那些曾经出现在他身边的花灵们，她们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从不关注她们，而她们也一样。

在这些花灵之中，只有梅丽莎是不同的。她总是跟在他身旁喋喋不休，关心他的生活，担心他的工作。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梅丽莎，并且认可她作为自己的朋友，甚至允许她插手自己的生活，但他并不为梅丽莎的离去感到难过。

他一早就知道这个花灵终究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塞德跟梅丽莎有什么区别？这个男孩不也只是一个过客吗？可仅仅是分开几年而已，就让他感到难以接受。难道真如梅丽莎说的那样？那个男孩会是他永恒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会使自己不再孤独？可亡魂领主本来就不会感到孤独？孤独是人类的情感！而他身为亡魂领主，自诞生起就注定了在他的时间里永远就只有他自己。

伊诺无法相信此刻对他来说连瞬间都算不上的短暂分离，会让他本来没有心脏的胸口，出现了跳动的感觉。这到底是为什么？伊诺希望能够解出这个迷题，他的生命中不该有任何迷题存在！不！他不用着急。他只需要观察，直到答案自己浮出水面。

塞德怨恨地摆弄着手中的实验用具，又一个实验失败了，就因为在关键时刻，自己竟然突然走神想到了亡魂领主，想到对方在那间满是死物的房间里专注的模样，就倒霉的失手搞砸了实验。

好吧，塞德狠狠的对自己说，你喜欢他，毕竟他好歹也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在你已经度过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时间里，他都在你身边，默默地陪着你，显然你还是有一点喜欢他。可你干嘛老想着他，这很……很荒谬。

要知道那个家伙在大多数的时候，都表现的像个纯正的混蛋。他从不试着让你高兴，而让你不痛快的事，他从来不需要刻意去做就够多的了，他有什么值得人想念的？他有哪一个部分能让你念念不忘？

他的恶劣的性格？还是那些糟糕的脾气？也就是长相还过得去，也就是过去而已，长的比他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当然他的眼睛很美，幽暗漆黑，散发着迷人的光泽，就好像上好的黑曜石。

“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呀！”塞德大叫着抱住脑袋。

“算了，再怎么想他有什么用呢？他又不在这里。”塞德嘟囔着丢下手里的实验，从微笑着的亡魂领主面前快步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