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去山宫(1 / 1)
沉梦婆娑,霜风无眠,潮热的夏风铺面,携着淡淡的咸,那是夏天的盐城,独有的气息。
吴关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素白的月光,享着清风,听着哭声,一时无梦。
等等……哭声……
吴关坐起,摸着烛台,披上外衣出了隔间。他左右张望,侧耳听着那细小哭声,髣髴是从隔壁传来。他匆匆走去,隔壁就是吴微颜。
他推门而入,屋内没有人影,而床榻上的人却睡的不安稳。她双手紧紧拉着被子,脸上已哭成了花猫,她发丝在一旁纠结成一团,口中叫嚷着。
“怎么办……别死……不…你不会的……”
吴关看着她眉头紧紧蹙拢,心中不忍,他拿来桌上的娟帕,为她轻轻弑去眼角的泪水。
梦魇吗……
吴关猜想,她是为杀那两人而生了恐惧。当时的她,冷静,残忍,果决而无所畏惧。现在看来,不过面具。抛却身份,抛却责任,她也仅仅是个女孩而已。
“我的微颜……”吴关张开双手,轻拥着哭花脸少女,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悄声叹道:“何必饰装坚强,我来护你就好,你的手,怎能沾上血呢。”
昏沉中,她恍若感受到了安全,又似是意识陷入了黑暗。她的动作渐息,未几,便安静了下来。
吴关抱着她,此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女人,何必伪装地这么好。
……何必哭得这么让人心疼。
——
天青山,吴府
素衣白衫男子,坐于桌案前,信手翻着从三地各处传来的信折子。折子上小到哪处府上纳妾,大到燕皇迁贬官员,事无巨细,皆用着最精炼的言语,书于折子之上。
白衣人神情萧散安然,一手握折,一手摩挲着两片玉佩。
外人看来,真像是画中年少的谪仙,在静谧的书房中看着情人传递的书信,未笑方休,衬得这间小屋都那般安之若素,岁月静好。
窗口突然跳进一个个头高大的黑色劲装人。
那人半跪在白衣人身侧,显得十分恭敬。
但这一切并没有打破宁然的气氛。白衣人像是翻那折子翻得尽兴,纯黑的瞳仁随着折子上的字,上下滑动,却从未落在那黑衣人身上,举止间看不出他已感知那人的存在。
半晌,黑衣人的膝下传来阵阵酸麻,白衣人才放下了折子,单手撑着脸,微微偏头,姿态竟显出几分女子有的柔美,他半阖眼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指关节“哒哒”地轻扣着桌案。
“计划取消。”
白衣男子话音刚落,黑衣劲装人就猛地抬头,脸上神情不可思议,他试探着说道:“王……公子,五成把握,足够了,应速速……返家才是。”
“天降破晓,幕之即揭,剖析真相,非我,便是她。”白衣人又拿起了小巧的信折掂了掂,淡淡道:“我在此处住的安逸,为何要回?且此处消息通达,有何变故征兆,我必先于你们知悉。至于计划……若我出门,你们再潜进山宫。”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折子摆置一旁,侧头对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微笑:“那图飒,天青西侧,山崖边的迎春花许是开了,他日你若得空,邀上商贾白家的那位公子,笙箫琴瑟,对弈排遣,倒是能在你这恭谦的性子上,添几分灵慧。”
跪着的人虽听不懂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隐约感到了主子对自己的不满。
他知道,主子已经记下了他们保护不周的一笔失职。
只得应一字:“是。”
白衣人勾着唇,摆了摆手。下一秒,黑衣人便消失在屋内。
——
五日后,吴微颜一行人终于赶回了天青城。
吴关说他是想安稳睡个觉,不习惯在马上颠簸而雇了马车,然这一路上,却全是某位主子睡车舆,提出雇马车的人,倒是精神头十足地赶马行路。
马车毕竟不及单匹骑行的速度。
这车速一慢,车辙咯吱一响,路边讨饭的流民,便都被这车所吸引。叫喊的不少,砸石头的不少,出来拦车的也不少。流民悲惨的境况,自然被这两人看在心里。
一日,吴微颜终于逮着个机会和吴关说要换车,他却死活不让。
吴微颜佯装生气,双手插着腰眼,睁大眼睛,嘟起了嘴,扬着脑袋,偏至一侧,不理吴关。吴关见她这般模样,也软下口气,“好歹微颜你是风羽之主,哪儿来这么多小脾气,你大还是我大昂?”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吴微颜,她眯着眼质问道:“好歹吴关你知道我是你主子,哪儿来的脾气顽固倔强,你是头还是我是啊?”
“当然是……”
他反射性的回答,“你”字脱口之前,才想到她可能下句会接什么。吴关细细瞥了眼他的神情,突然懊恼,自己怎么会怀疑微颜准备在此等小事上以权压人,这才吞吞图图答道:“当然是妻主应照顾我。”
“……”
他见吴微颜不答话,转身便要出车舆去赶马。方撩起车帘,袖子就被人拽住。
吴关回头看了眼垂首于胸的吴微颜,还是收回了步子,在她面前坐下,等待她将他调走,或是说出一番绝情的话。
可吴微颜却将双袖环住吴关,轻拥着他。
吴关心中狂跳不止,不知该作何反映。
吴微颜却是叹息一口道:“世人都说兄长最会袒护妹妹。可为何我感受不到,难不成是早习惯了哥哥,才这般想有个弟弟在身旁。”
吴微颜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放开手,躺回马车的榻上。
吴关呆坐在那儿,望着阖眼假寐的她,脸上掩不住地失落。
这么想要弟弟吗?那好,随你!
“不就一直当我是你弟弟吗,那我便是你弟弟。这一辈子,你都别想抛开!”语毕,吴关狠狠甩帘而出。
几天下来,仅喝了一口兰草水的吴关,日夜兼程,尘泥沾身。终于驾车赶到吴府,已累倒瘫睡在门口。为了驱散流民,他日夜不敢阖眼,即使与她置气,却还是会在她睡后,悄悄观察她是否还做噩梦。
这几日便不曾好好休息过,反倒是没心没肺的吴微颜,夜里睡的沉稳香甜。
吴关这么一倒,可把吴微颜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摸到有呼吸脉象稍虚后,才松了口气,回清竹居。
刚到居室门口,吴微颜就感觉到了房间内人的气息,她附耳贴于门上,未听见有盗贼翻腾东西的声音,才轻轻推开房门。
南月依旧一习白袍,坐于案牍,手握信折,看得认真。
他像是才听见响动,迷茫回头,见来人是她,便对她微笑道:“回来了微颜,这几日去往何处?可曾按时喝药?”
吴微颜瞟了眼桌案,见都是各地传来讯息的绿折子,便放下了心。
她对南月解释道:“关儿近来兴致不高,陪他去应门山周围玩了几天。那藩王属地景色瑰丽,玉宇琼楼都难匹敌,你没去看看真是可惜了的。”
窗外鞭炮噼啪乍起,锣鼓声由远及近。有人扯着嗓子声声吼道:“天女慈悲,恩泽白家!”随之又是一通议论声起。
吴微颜觉得吵,扑在床榻上蒙头就睡。一会儿,又耐不住好奇,问桌前的南月:“外面什么事儿?”
南月放下了手上的折子,对她温柔一笑,述道:“隔壁白家少爷摔断了腿,天女用还水救了他,昨日他家人外出呼告,今日返家,自然更是喧哗。”
“哦,这样啊。”吴微颜躺了回去。
摔腿,伤口,还水……
吴微颜忽然醒悟,蹦起来拉住南月的手,激动地说道:“南月,南月,你去过山宫吗?”
南月说道:“小时来过,怎么?”
“陪我去山宫玩好不好?”吴微颜拽着他雪白的袖袍,空明的目光中狡黠在眼底隐隐闪现。
“可……我不想去,若是天女将我当面首养该如何是好……”
“扑哧。”吴微颜一笑,待看到南月的脸色时,才突觉不妥,说道:“我那儿有人皮面具,保准亲娘都认不得。”
南月像是安心了似地微笑,可笑容勾得斜俏,竟显得几分神秘,吴微颜却并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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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腹小开心,别问我原因,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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