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破不立(1 / 1)
头发半白的布衣人仰天哈哈笑道:“看,我刀最近!”
矮个布衣人轻哼一声,道:“没见地下那发丝吗?不是我,那是谁削的?”
短襟布衣人说:“嘁,若非我先出刀,等人回去,你们俩老头也发现不了。”
头发半白的布衣人顿时炸了毛,涨红着脸,指着短襟布衣人的圆鼻尖叫道:“小子诶,骂谁老头?少白头晓不晓得啊!”短襟男子侧身闪开他的手,邪笑着突然一把抓住半白布衣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握着薄刀,飞快一翻,向手中白发斩去。
半白发的布衣人大惊,一连退后三步,可为时已晚,他只得心疼地捧着白发,又咬牙切齿地对邪笑的那人说道:“好小子,敢削大爷烦恼丝!”话音未落,便一掌向短襟男子挥去,手指间不知何时已夹了两片玉刀。
“不想活了你!”一声爆喝后,两人你一拳我一掌地打了起来,大小刀子漫天乱飞。
矮个的布衣人扶额:“多大了还跟小孩儿一样!愿赌服输啊,千玉我拿走了先。”
两人双双停手,半白头的布衣人吼道:“哪个说是你的?易小子明明说是孝敬你大爷我的!”短襟男子更直接,未说一言一语,飞身就去抢那锦盒,三人不时又扭打在地。
吴微颜始终立在远处的马车上观看,心情却不似表面波澜不惊,听这三人的对话,却是一脸肃然。
若非李雪刚刚那么一栏,恐怕自己下半辈子就得杵拐杖走路了。
玉刀入地三分,更不像是只会一两手的三脚猫可及的。并且其中一把玉刀旁侧,果真有一截断发。这得是秋毫可察目力才能及的啊!仔细想来,便为他三人实力暗自下了判定。
半白发的布衣人预判力强,矮个的布衣人目力强,短襟的布衣人则是反应力快。
这三人,过真不是一般玉匠。
见那三人打势稍降,想必力竭,便侧头问道:“能拦得下他们吗?”李雪撇她一眼,从鼻腔中哼一声,似是被小瞧后有些许不悦,随后飞身而去。不一会儿,便将头发半白的男子和矮个男子分别用两根玉指夹着衣襟提来,身后则是跟着笑嘻了的短襟男子。
李雪将二人扔到吴微颜马车前,拍了拍手,道:“脏!”
吴微颜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闭了闭眼,又扫了三人一眼,问道:“可是西梁三玉匠?”短襟男子笑眯眯地说:“正是,看来我等名声不小!姑娘帮了我,那我便许你问我一个问题。”
吴微颜终于忍不住翻了白眼,这人的脸皮堪比裴大花!深吸一口气,用清冽的声音尽量淡定地说道:“三位当真是西梁玉匠大师?不想功夫竟如此高深,微颜未能成为三位刀下亡魂,实是可惜。”
站着的一个和趴着的两个,嘴角都抽了抽。那个在熏红余辉中逆光而立的人,嗓音即便清沥明决,一派“公事公办”的语调,虽是夸赞,但也不难让人听出那话中的反讽之意。
她又道:“既然三位仅是一时起了玩性,要雕一雕在下,而在下一条贱命也堪堪保住,那就请各位速速收手,留条小命予我多活几载。没记错的话,三位大师应该还与小店有契,三月为期,时到结账,如有反悔,按劳筹两倍算违约金赔付。既然三位大师屈尊来小店教习,在下定当不让大师失望。朱掌柜,好好招待三位大师!”语毕,小心翼翼地跳下马车,整了整衣摆,看了眼断发,挥袖回店,却在店门口突然停住身形,又向侧身让出一步,摊掌,五指指向店内,做出“请进”的手势。
言语敬从,笑意嫣然,脸上全无半点嗔怪之意。
三位玉匠看她如此,只觉这小姑娘不好惹。
反应素来机敏的副掌柜见几位脸色,立即上前扶起了趴在地上的两位,一瘸一拐地进了店,后背却早被汗水沁湿,仅观这三人武功言行,便知自家东家给他找了三个惹事的主。下来的日子,定是无法省心了。他还想多做几年掌柜呀。
次日,吴微颜早早来到盐城附近的小渔村,这附近的没落村镇,便是她收留乞儿们的秘密基地。五天前,她催眠术大成,便用它将乞儿中忠诚可信之人一一甄选出来,其余人送去店中打下手,计划一个月后,待这些人学得一技之长便送出店去自谋生路。并非忠心之人,留不得。
她取了兰草水给留下的二十人喝下,筋骨较常人好了不少,虽不及泡过兰草温泉的吴微颜,但也比一般练武者强上许多。
她将二十人在基地内召集,这是她的第一批武装力量,势必选位头领。她突然想到了那何志,后又感一阵肉痛,可惜那么个将领般的人,一场通商葬送英才,让那人成为匪患刀下鬼,命丧黄泉。
她仅可将息,想谁这一生,不都会落叶归根,一抔黄土,葬。
即便生前盛才得以重用,一国两番间威名远扬,又或是有奇谋大略,又或是享尽世间豪奢。而后世史书中传扬,至多一本生平事迹,至少,不过蝇蝇数字尔。谁又能逃离这世间注定的结局,是风采卓著的夏侯谌,还是远尘绝俗的嵇康?而她,也不过浮游一只,像小说中那般搅乱世间,仅能以想象达成。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将来的她,虽不是这乱世动荡的导火索,却是使这衰亡王朝更替,最有效的催化。
她转而打量这二十人,现今已个个身体康健,摆脱了黑巷初遇时那般骨瘦如柴的可怜样。她选了几人,问过情况,随即解散,安排了三人去首饰店,两人去酒楼。
基地里的武器架下,一个十七八的少女,背对着她,身子缩成一团。她想这少女许是遇到了什么事。五天前她来的时候,观察过每个人,未见如此心事沉重之人。拉过一人问了后,才知这少女本非孤女,而是华府的庶出小姐,母亲是青楼艺妓,却在一场欢宴酒酣后,误打误撞怀了华员外的子嗣。十月怀胎,华员外却从未看过她母亲一眼,仅在知道她母亲所生非男后,应了前来报消息的仆妇一声,自此连问都不曾。她出生后便受尽欺凌,知道她身份的人都被华夫人打发走了,她仅以一个家丁之女的身份在华家生存,地位更是连华二小姐家的丫鬟都不如。华家二小姐买的南洋狗伤了她母亲,她情急之下打伤了那狗的腿,华夫人知道后,以犯上之名,叫华员外将她逐出华府。无奈之下,沦为乞儿。
五天前,她伴着乞儿中的要好玩伴回城,她的朋友回店里帮忙后,却意外得知她娘亲早些时候,为华夫人端补药时洒到了夫人身上,华员外一怒之下,给了她娘亲二十大板,当场便断了气,草草埋在了城外。
而这些事情发生时,她恰好受到吴微颜接济没多久。
五天前她知道后,当即借了盘缠飞马赶往镐京,闯进礼部尚书的家宅,欲将那华夫人投井,却惊动了府中护院,当时她已离华夫人寝室仅五步之遥,可护院横空一刀劈来,她慌忙间草草接下,可惜手上飞镖实在脆弱,抵不住大刀。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大刀的力道集中在右手之上,以迅雷之势用左手摸镖飞出,溅了一身血。华府护院正在集结,首先护住的便是夫人寝室,她万般不甘之下,只能连杀几名护院,突破围攻,险险脱逃。
现在便成了这副模样,不言不语,不笑不闹,活脱脱一人偶,除了吃饭便是埋头蹲在角落。吴微颜在怜惜她的同时,此刻脑海却划过四字,“不破不立”。这少女受尽欺侮,复仇必是成为强者的动力,是可塑之才。
吴微颜走到她面前,蹲下,看少女自始至终埋首不肯动,她也不语,只是静静地观望。周围人见,心中不解,却也未说什么,只是各自练武,时不时瞅一眼这两人。而那少女似乎感受到面前有人,肩膀微不可察地一耸,头却未抬,身形依旧未动。
一刻钟后,那少女终是抬了头,而她脸上没有泪,眼睛没有肿,但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她心中痛痒。
她看着面前黄面粗眉的女子,她看着一月前救她出黑暗的女子,她原本以为看着她笑,心便不悔,原待在阳光中,有云便帮她拨去,烈日便帮她遮阴。而自己却又被娘亲的死拉回深渊,困顿徘徊。她只想一直埋头,强迫自己适应这黑暗,不愿再体会心情从云端跌入幽谷的感受。她不怕死亡,却惧怕那双手沾满粘稠的鲜血,回想闯出礼部尚书家宅,心里恐惧顿生,那是大难不死,逃出生天后,对危险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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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腹最近有点忙,码字速度慢了些,不过绝~对!不会断更的,大家放心。每次好友发来消息说上首推或自己无意间发现,心中就阵阵激动啊激动!冠上腹黑这个标签,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也不枉我列了那么复杂一大纲,主线中穿插辅线。估计后面大家才能感受到什么是阴谋阳谋一环套一环,这个异次元腹黑扎堆儿一抓一大把,谢谢编辑大大给咱的定位!
预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组织是如何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