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090章：风云突变（1 / 1）
叶欣妍踏进明怀宇书房的第一步，便嗅见了满屋子的候者不善。
察觉到不对劲的她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脚步，然而横在身后的刀柄牢牢抵着她的后腰：“叶大小姐，请。”
叶欣妍朝这个一路严密监视着她的明氏族人冷冷一瞥：“有劳。”
“欣妍见过明少主。”既无后路可退，叶欣妍径直入内，来到明怀宇面前行了礼，“方才急急到父亲那里照料，耽误了时辰，还望少主见谅。少主伤势可好？”
得体而客套。
“这是哪里话，幸得叶将军迅猛斩杀刺客，明某这才侥幸大碍。”亲切随和的明怀宇脸上适时显露出担忧，“只是不知叶将军情况如何？”
叶欣妍一板一眼地答着：“父亲伤在左腿，伤口不深，但若要下地自如行动，怕是要多将养些时日了。”
明怀宇满脸遗憾：“前线战事吃紧，叶将军竟在此时受伤，唉，军中无主将，这可如何是好……”
坐在角落中的初影听见叶欣妍终于忍不住讥讽道：“这不正是明少主想要的吗？”
满屋皆惊，明怀宇身边的亲信皱眉道：“叶大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
“欣妍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还望少主见谅。”叶欣妍板着脸口不对心地冷冷说着，明显毫无歉意。
明怀宇挥手示意无关人等退下，亲自上前扶起僵直行礼的叶欣妍，叹了口气道：“欣妍，在你心目中，明某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初影在角落里看得真切。明怀宇召叶欣妍是为探察蓝晓峰可能暗自勾结楚氏一事，没想到叶欣妍一进门便指责明氏使苦肉计暗害叶绍樊，以期彻底夺取叶家兵力。
真真假假一团乱麻，初影先前还真是不曾想到明氏对叶绍樊拔刀相向的可能，现下见着叶欣妍满眼隐忍的怨忿与怒意，她倒是有点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仍是明怀宇刻意设下的布局。
倘若真是明怀宇诱敌出洞的把戏……那她方才引导齐喻说出那番话、而非自己急吼吼地企图转移明氏的怀疑目标，还真是明智之选。
想到这里，初影又是一阵侥幸。
“真的不是你？”叶欣妍语气渐弱，“不是你安排的贼喊捉贼？”
“叶大小姐。”一旁明氏亲信不客气地插言，“不得对少主无礼！”
“怎可对大小姐如此放肆！”明怀宇喝道，“退下！”
亲信即刻垂首退到一边。然而对于僭越插言的此人，明怀宇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惩罚措施。
“明少主唤欣妍前来，可是有要事？”叶欣妍瞄了角落中的几人一眼，“欣妍似乎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少主与湛都尉和齐统领的会面。”
齐喻欠身道：“大小姐言重，少主此番召间我几人，正是要追查此番外出遇袭一事。”
初影想笑，到底还是忍住。齐喻这个嘴欠的，没看见明怀宇打算采取循循善诱的方针，你这一搅和，岂不是把人家的真实意图给暴露了？
果然叶欣妍脸色立即不好看起来：“少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勾结楚氏暗害自己的父亲不成？”
她看清周围人脸上明白地露出“你过去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的表情。
“好，即便我与我父亲仍心存芥蒂。”她又气又无奈，“但晓峰呢？我托少主好生照料的人如今还在这座山中，我好不容易护他一命，何苦将他再往火坑里推？”
她口中吐出“好生照料”四字时，眼中隐隐冒着火。初影想起蓝晓峰受虐的那些传闻，暗想叶欣妍哪里打算应付对峙，分明是兴师问罪来了。
“欣妍啊欣妍，你……”明怀宇有些头疼，好不容易将她劝到一边。叶欣妍情绪还算稳定，走到齐喻身边，招呼也不打地坐下。
“既然你说到了蓝晓峰，明某倒是有话要问。”
叶欣妍火气顿时又冒上三丈：“今后晓峰不敢再劳少主过问，既住在欣妍身边，自然由欣妍一力照看。多谢少主多年费心了。”
叶欣妍的不配合令屋内翌时陷入僵局。
初影隔着几人偷偷打量着她，叶欣妍看来的确焦灼异常，情绪的把控远不如平日里收放自如。在永无天日的石牢中煎熬了这么些年，即便意志再坚定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思想扭曲，更何况当年背负着灭门之恨的蓝晓峰？
失了全家，又毁了身为男人最后的尊严……
今天是蓝晓峰搬进院子之日，难道他们之间刚刚发生了什么争执？
明怀宇显然不愿意在始终摆着臭脸的叶欣妍身上多下功夫。耐心消磨殆尽，他冲齐喻使了个眼色，终于进入正题。
“叶大小姐，齐某……”
然而齐喻显然气场不足，叶欣妍一个眼神就令他未说出的话全都噎在喉中。
初影环视四周，这等丢份的问题，明怀宇必然不会主动发问，他的那帮亲信在未得明确指令前，也不敢拿叶欣妍如何。
而湛榕一脸谁都不乐意搭理的冷酷表情，那么在场的人中，适合发言的恰恰只有——
“叶大小姐，派头摆够，也该醒醒了。”
叶欣妍吃惊地转头看向角落里缓缓起身的窈窕女子。初影并不在意周遭讶异的目光，冲着叶欣妍冷言道：“蓝晓峰的阴谋，没有旁人佐助完成不了。这件事，你逃不了干系。”
湛榕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被初影轻轻甩开。
“你冷静点。”他低声提醒。初影却极温柔一笑：“叶大小姐三番四次害得我身陷苦境，这回沾了明少主的光，初影总算能与你一结旧怨。”
“宋初影。”叶欣妍也站了起来。
两名女子玉立对峙，横眉不让，叶欣妍扫她一眼，欲作不屑：“以为你历了一番劫难终是转了性子，没想到还是有这忍不住的一天。”
“大小姐真是高看初影了。”初影闲闲说道，“初影向来锱铢必较，过去看在湛榕的份上忍你多时，怎知大小姐步步紧逼，暗地野心之大，竟为了一名男子，罔顾整个叶氏及明氏的性命！”
初影手指定定地指向叶欣妍，后者一猝，毫无惧色地喝道：“宋初影自冉消岛上便常常口出妄言，屡次将谋杀的罪名扣到我头上，我谅你待湛榕一片痴心不予计较，不想你竟变本加厉，明氏少主面前，岂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
她冲明怀宇略略欠身，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明怀宇竟专心致志地坐在一边饮茶，并不打算插手。
叶欣妍顿感不妙，却听宋初影轻哼一声：“何谓信口雌黄？初影有理有据，先前一行人来到澹村渡口欲渡龙江时，若非你刻意将我推出船头，让那楚军和冰极门的人认出，他们何以如此轻易地就发现了踪迹。今日明少主与叶将军险些命丧敌手，你难辞其咎！”
叶欣妍眼神忽地一闪，初影怎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当即追问道：“初影早就说过，大小姐若是看不惯我与湛榕来往，区区一条卑微贱命，只管大大方方拿去便是，何苦绞尽心力。只是明少主与叶将军的江山蓝图好不容易即将完工，叶大小姐心狠至此，为了你与蓝晓峰二人多年夙愿，竟要毁了多少人协心戮力的大好形势！”
两个女人毫不相让，叶欣妍想起每每宋初影胡搅蛮缠起来她总是落不得好，更何况宋初影口中的指责也并非完全捏造，至少澹村渡口上她确实存了陷害之心。
而冰极门这番偷袭来得的确蹊跷，明怀宇性命遭到威胁必然要彻查，以他宁杀错不放过的性子，自己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目视着咄咄逼人的宋初影，叶欣妍忽然灵机一动：“话已至此，看来宋初影你已不需余地。其实我早就看出你心怀不轨，在澹村渡口将你推出不过是为了印证猜想，自从你进入叶府，一路从冉消岛再到南北征途，一路楚氏如影随形，你虽自称数次侥幸脱险，然而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种种迹象表明，你分明就是隐匿已久的冰极门内奸！”
全场哗然。
齐喻瞪大了眼，一句话说不出。
原先坐在椅中懒理旁人的湛榕微微动了动身，握紧了手边先前在偏厅中缴来的铜剑。
明怀宇脸色一变。
初影面露讥讽：“倘若真如你所说，早就怀疑我是楚氏奸细，那么为何在进门时不早早指出，非要等到此时？前言不搭后语，分明是眼见着劣迹败露，黔驴技穷！”
“莫吵。”明怀宇轻声一出，两人立即住口，气喘吁吁地恨恨看着对方。
初影此时争得满面通红，回想起叶欣妍猝不及防的揭露只觉惊魂甫定。谁能想到竟被她误打误撞地说出了真相，还好自己抓住她的慌不择言，这才及时扳回最重要的一局。
明怀宇突然叫停，意味着他心中已有定数，自己这一番祸水东引，应当能够实现了……
“来人。”他清了清嗓子，语气中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远甚湛榕，“将叶欣妍与宋初影押进牢中，一级看守，即刻严审！”
屋内众人顿时傻眼。两个女人吵架还能吵到关禁闭？
叶欣妍怔在原地，初影紧步上前：“明少主，你……”
回应她的只有明怀宇不耐烦的擦身而过。他在门前停住：“凡有违令者，当场斩杀。”
初影万万没想到她与叶欣妍毫无章法的一番厮杀，怎地就惹怒了明怀宇。然而事已至此，房门砰然大开，一队士兵进入将初影与叶欣妍分别团团围住。
初影毫无挣脱之力，慌忙中扭头看向湛榕，却见他的位置已空，下一刻头顶有人腾空而降，冰冷的剑鞘硬生生将她身边的一圈士兵逐开：“滚！”
“滚！”湛榕右臂紧搂在初影腰间，寒气逼人。
明怀宇陡然转身，却听他嗤声质问：“明少主果真要兔死狐烹，湛榕也不便客气。”
“湛榕，不过一个女人。”明怀宇泠然道，“我念着你早年于明氏复兴有功，不要逼我出手。”
湛榕不为所动，手腕不过略略一晃，利剑立即出鞘：“承让。”
明怀宇薄唇微张，眼中轻蔑一闪而过，眼见着就要抬手——
“明少主慎思！”出声的却是齐喻。他不着痕迹地拦在明、湛两人中间：“宋初影毕竟是我木岚山庄弟子，少主要拿人，多少拿出令山庄信服的理由。”
明怀宇驻在原地，意味深长地与齐喻对视，眼中的狠辣终于渐渐褪去：“既如此，就将叶欣妍与宋初影暂且羁押在各自房中，其他人亦需禁足在院中，不得在山中走动。”
湛榕怒意未消，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又是齐喻及时劝住，附在二人耳畔低声说道：“此地由明氏主宰，若要硬拼，只会将初影的罪名坐实。”
初影腰间又是一紧。湛榕双唇紧闭，终是不曾开口。
而一旁已被牢牢束缚的叶欣妍吃力地看向他们，无人问津的落寞中却蕴了几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