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120 原形毕露(1 / 1)
第六十天。
白花又出现了。这些日子,白花非常紧张有孕在身的小兰,只要醒的是他,在小兰那里就准能找见人。这男人对妻子体贴得无微不至,一会儿问她害喜害得还厉害么?一会儿问她想吃些什么,青梅还是蜜饯?野味还是瓜果?……连张菁也沾了光,被一并伺候了。白花每天都满面春风,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异状。小鱼儿却隐隐觉得,他在故意避免与自己单独相处,难道……是怕被我拷问么?
今天小鱼儿找到白花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围着那张裂掉的磨盘,前后左右的打转。他用手对了对这磨盘上的掌印……由掌印和裂痕的形状来推断,他已认出……这是自己所为。
白花见小鱼儿来了,便有一搭无一搭的问:“你又嘴欠,把他给气疯了?前些日子没太留意,今天我正好要用这磨盘……”他看着这磨盘,似是在考虑这东西还能不能修,如果不能修的话,要到哪里去再弄一个新的过来。
小鱼儿对白花的贤惠已经完全无感了,开始了他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为何你不好奇我是如何治疗邀月心病的?似乎这些天来,你从来都没问过我。”
白花听小鱼儿如此发问,将自己的目光从磨盘移到了他的脸上,悠然道:“大哥想出的妙计,以医治邀月为名,钳制住那疯子,我岂会不知?大哥是不会真的把邀月治好的,她若恢复,咱们就都没命了。”
这答案令小鱼儿有一点发冷,他突然觉得白花看似温和,其实也是个挺冷酷的人。
小鱼儿开始犹豫这第二个问题该怎么问。“恨不恨邀月”,白花还要继续回避这个问题么?小鱼儿决定换个说法,下一剂猛药,今天便解决掉这个问题:“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很想杀邀月?”
听到这个问题,白花竟怔了一瞬,转而微笑道:“你又开什么玩笑?”
小鱼儿冷笑道:“开玩笑?别想瞒我,你一直很想杀邀月,对么?这些天你从来就不曾进过她的房间,也从不问她的境况、不想看她一眼。从这态度来看,你根本就是想杀她想得发疯!”
“杀邀月……杀……邀月?想得发疯……”,白花似掉了魂般的口中喃喃重复了几次,然后猛的开始浑身痉挛般的颤抖,冷汗直流,他的气息渐渐变得混乱而狂躁。这架势,难道是黑花又在蠢蠢欲动?
到底是黑花要抢身体,还是白花要逃呢?小鱼儿威胁道:“你现在若敢放另一个出来,我就把你想杀邀月这件事情告诉他!”
白花听言拼命压抑住自己的颤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小鱼儿,惊恐的道:“又犯浑耍无赖?好,我不让他出来,但你别再问了……就算我求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允许我给自己留下一两个秘密……可以么?如果我能骗得了你,我一定会骗你说我已经不恨邀月了。既然你知道我很恨她,为何还非要逼我亲口说出来?这个恶作剧一点都不好玩!别欺人太甚!好奇心过度,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大家一起过平静安稳的日子,不好么?你是不是从此都不想再看见我?你是不是想让小兰变成寡妇?让我的孩子变成没爹的孩子?”说罢转身又要逃。
小鱼儿挡住了他的去路,道:“你恨邀月入骨,很想杀她,但却不敢杀,因为她死了,自己没有解药也会死,小兰会变成寡妇,你的孩子会变成孤儿,所以才一直强忍着杀她的冲动,不敢面对她?”虽然小鱼儿不忍看到自己的兄弟因惊恐而无法汇聚的目光,但还是用手掰开他捂住的耳朵,把这些话讲了出来。
白花的颤抖……渐渐停止了,痛苦的笑道:“强忍着……是啊,我的确是在强忍着……”他知道,自己的面具又被小鱼儿扯了下来,扯得连一块碎布都不剩。他不但扯掉了自己的面具,居然还把自己摁到了镜子的前面,扒开自己紧闭的双眼,让自己看,看那面具后面的鬼,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尊容。
“没错!你又猜对了,我一直很想杀她,想得要命!”白花身体周围开始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杀气,那凶狠的眼神和黑花的竟一模一样。此人充满恨意的望着小鱼儿道:“之前我每天对着她,甚至陪她睡觉都不敢动手,不光是因为解药,也是因为我没那个能耐,怕一旦失手,会连累到你……如今她已无还手之力,我与她每天都在同一屋檐下,随时可以动手,却还是不能杀。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我一直很奇怪,是她逼死了爹,你为何还要对她那么好?!你可知道她昔日是如何待我的么?!”
小鱼儿喊出了第三个问题:“好,既然如此,那你索性说个明白,她昔日到底是如何待你的?”
白花抖了一下,红了眼睛,也红了眼眶,他用力甩开了小鱼儿的手,咆哮道:“她是如何待我的?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这种事情,你根本就不必知道!可以忘掉的话,我自己也很想忘掉。你……你为何非要逼我回答?逼我回答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小鱼儿又抓住了白花的腕子,坚定的反问道:“有些事情,你越是不说,就越是忘不掉,不是么?说出来让我听听,说出来之后,也许你会发现,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白花又拼命甩开了小鱼儿,怨恨的盯着他,那痛苦的神情好像是身上已经被人捅了十刀,垂死前也要与仇家同归于尽一般。
白花狂笑着嘶吼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好,你想听,我就告诉你!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诉你!让你满意!让你想不听都不行!别的不提了,你……见过自己的肠子么?”
“自己的肠子?”小鱼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花惨笑着肯定道:“没错,自己的肠子。你有没有试过……被人点中穴道,浑身动弹不得,一个女人小心切开你的肚皮,狞笑着轻轻拽出肠子来给你看?你痛得浑身是汗,却强忍着不想哭喊出声音,因为你知道,喊得越响,哭得越悲,她便笑得越开心?”
小鱼儿惊恐的望着白花,无法想象,此等非人的场面他根本无法想象。
白花盯着小鱼儿的眼睛继续讲:“你已经痛得神志不清,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仍能感觉到她正摆弄着你的肠子,隐约听到她品头论足般的嘲笑道:这孩子,别看外面干净,里面,却还是挺脏的,跟某个贱人的一样脏,来,让师父好好帮你洗一洗……如果你痛得完全背过了气,她就用银针把你扎醒,继续折磨,折磨到银针都扎不醒为止。
你以为被人开肠破肚,这次一定可以死成了,却又在自己的房间里醒了过来,掀开被子看看自己的小腹,伤口已经被人包好,那肠子应该也已经被人小心的放了回去,伤口对好,并被敷上了最名贵的药,睡过几天之后,那个怕死鬼又不声不响的用冰心诀给这个身体治好了伤,伤口愈合得很完美,最后竟一个疤痕都留不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吃下水么?真的以为我只是嫌脏?告诉你真正的原因,那是因为,我每次看见那种形状的东西,都会想起自己的肠子……是什么模样!”
小鱼儿早已吐了满地,此刻也完全止不住泪水,他现在才明白之前白花那句“若不是怕我死了,邀月也不会放过你,我又怎会苟活到今日?”的含义,也终于明白当自己要易容成花无缺去求解药的时候,白花为何会急得几乎发疯。
白花见小鱼儿的脸色已被吓得煞白,竟黑花般的兴奋起来,冷不丁的痴笑道:“‘肠子’的话题说完了,你还想听别的么?若是想听的话,我还可以给你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冰心诀……那疯子为什么要练成这种东西?这世上,每个人最多只会死一次,但我,却已经记不清被这女人折磨死过多少次了!她每次割我的肉的时候,我都在想,哪天她要是落在了我的手里……我就每天割她的一块肉去喂狗,割一千天才割干净,然后再把这贱女人的骨头捣碎扔到粪坑里!……”说着竟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邀月的房间,似是想要动手去做。
小鱼儿赶紧拦住了他,岔开话题道:“怎么会?你好歹是她立的少主,就算她不担心你反叛,但……她这样待你,又有什么罪名?”
“罪名?呵呵。”白花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放声笑道:“罪名?宫规都是她定的,还会找不到罪名么?什么罪名,翻肠子这一次的罪名便是:与宫女有越矩之嫌,有失少主体统。”
小鱼儿不解的问:“你平日里最重礼仪,怎会与宫女有越矩之嫌?”
白花咬牙回忆道:“越矩……那天,邀月命令我亲手杀掉一个侍奉了我十年的贴身宫女,我虽心中不忍,但还是不敢犹豫的照做了。那宫女在断气前问我:‘少主,奴婢早上送去的莲子羹……您喝了么?’我心中悲愤,一时没有忍住,便答:‘喝了,很好喝,荷露做的莲子羹,永远是最好喝的……’便犯下了如此罪名!”
小鱼儿攥紧了拳头,他很想说“这女魔头怎么敢?怎么忍心?”却又忍住了。是的,这世上应该没什么邀月不敢、不忍心做的事情。
白花提及荷露,已忍不住落下泪来,凄声道:“荷露、萍姑、槿香、兰心……还有许多已记不起名字的人。她们已经很小心了,从来都没什么越矩的行为。有的只是在下雨的时候没请示宫主便送来了把伞,有的只是在我伏案睡熟的时候给披了件衣裳,有的甚至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后隐隐听说是在我练武的时候在旁多瞧了我两眼……死了,全都死了……各种刑罚,各种死法,有的是命我监督行刑,有的需要我亲自动手,更多的人只是在该服解药的日子里突然消失,一条人命,只化作一朵小小的墨玉梅花……她们全部都是被我连累死的!”
白花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血色,血流成河,他的眼中尽是自责和心痛,仿佛那些宫女们的尸体,又躺在了他的眼前一般。小鱼儿看他神色恍惚,似又已在崩溃的边缘,便想抓住他的手让他别再回忆了,还未等上前,白花却已身形一飘,退到了十步之外。
白花义愤填膺道:“贴身宫女,想捕风捉影的话,无论怎么小心都是没有用的。我曾委婉的求邀月别再给我指派贴身宫女了,她却反问我,为何提出如此要求,是不是做贼心虚?堂堂移花宫的少主,身边没个服侍的人,成何体统?所以我只能命令这些婢女们,未经传唤,不得出现在我视线之内。每当我望见又一批新进的宫女列队踏进宫门的时候,便会暗暗感到惋惜。那些女孩子,她们每个人眼中都闪着幸福的光彩——感激、庆幸、得意、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们觉得自己得救了,不用再被充军或被贩卖,为婢为娼,而是会成为一名骄傲的移花门人。但一年之后,这些女子,要么已变得麻木不仁,要么,就已经死了,这结局甚至还不如为婢为娼。这个过程周而复始,我没有阻止,但其实我是能够阻止的,只要我敢去杀邀月,无论是她死还是我死都好……但我不敢,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能保住自己和兄弟的性命,我只能对这些事情熟视无睹。呵,江枫骂的没错,我是个为求生而不择手段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儿子!”
原来他不肯认爹还有这一层原因?原来他对世间女子,无论身份贵贱,都礼让有加,还有这一层情愫?小鱼儿皱紧了眉头,为这些死去的宫女感到惋惜,也为移花宫残忍的制度感到发指。白花盯着小鱼儿冷冷道:“江小鱼,你乐意当大哥,我便让你当这个大哥,这虚名……我并不在乎。但你知道我为了你的逍遥快活,杀过多少人,流过多少血么?!是你,让我变得连宁为玉碎的权利都没有。但你……你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让我不要恨她?!”
沉默。小鱼儿无言以对。
“邀月!这世上多恶的恶人我都可以原谅,只有邀月,我到死都不会原谅她!我若是江枫,我也绝不会和这种狠毒的女人在一起!”白花看着自己似还沾满鲜血的手道:“每当我处决一个宫女的时候,都在心里许诺她:有朝一日,一定要让那女魔头死得比你更惨!为你报仇!当年若是让我早得到了解药,我必会把所有的宫女全放了,然后与这女魔头同归于尽……但,现在我居然背弃了自己暗暗许下的誓言,在这里苟且偷安,连她一个指头都没碰!杀掉她……没错,不可以再等了!不可以!我要去报仇!为爹报仇、为自己报仇、也为那些冤死的宫女们报仇!必须去!现在就去……”说着便两眼发直的阴笑着抬腿便走。
小鱼儿忙伸手拉住白花,却只觉自己的腕子被人一翻,顿时剧痛难当,不由得松了手,就在这松手的一瞬间,那白影子已然飘到数丈之外。
小鱼儿眼见那白影子带着肃杀之气已然向邀月房门的方向滑去了,知道大事不妙,忙喊道:“冷静!冷静下来!你刚才自己说过的,你杀了邀月,你自己会死!小兰会变成寡妇!你们的孩子会变成孤儿!你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出世了么!”
听小鱼儿如此喊,白花的身子又似被刀戳中般的抖了一下,停了脚步,但他马上便又阴笑着答道:“好……不杀她,只多扎她几刀,砍一条胳膊下来,不要她性命便是……”
小鱼儿趁机已赶了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急道:“你伤她,不怕那个疯子报复我们?不怕他对小兰不利?”
白花阴笑道:“……那……我便只用针扎她,就像她原先对兰心做的一样。让那疯子看不出来……”
小鱼儿急道:“她已经害不了人了,你伤她还有何用?你敢如此做,那疯子看不出来,我也会告诉他!”
钢锥。白花牙已咬碎,眼中已布满血丝,小鱼儿见他竟霍然抽出了一把钢锥!他疯了?想杀我么?
猛的刺了下去。未等小鱼儿反应过来,白花已将锥子用力的刺向了自己的左臂!
杀气,退去了。
白花体会到这痛意,终于不再瞪小鱼儿,而是紧闭双眼,用力吸气,以平复自己比怒涛还汹涌的情绪。少顷,他渐渐不再颤抖,完全脱力般的瘫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入自己的双膝,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再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良久,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白花,终于把自己的头又抬了起来,却见小鱼儿正蹲在自己面前,满眼同情的望着自己,不禁泪如泉涌。
“可怕么?”白花颤声问。
“不可怕……”小鱼儿虽如此回答,白花却有些不信。
白花苦笑一声,凝眉问小鱼儿:“刚才我若是丧失理智,一怒之下虐杀了邀月,或是伤了她,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若要谴责我心狠记仇、器量狭小,我都不会怨他,只有你不能……试想一下,当年她若抱走的是你,异地处之,如今你又能不能容得了她活命?”
沉默。小鱼儿完全不敢回答“能”。
白花点了点头,委屈的道:“这些事情我不愿意和你讲,是怕你替我难过,但你倒好……你,你确实比我聪明……你又赢了,这次你又揭了我的老底。看见如此体无完肤、龌龊不堪的我,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终于开心了、满意了么?”
小鱼儿听白花如此哭诉,已内疚得心如刀割。他刚欲伸手查看下白花刺伤自己的伤口,手却被对方一把拨开了。
沉默。白花从未料到,自己竟会如此本能的拒绝小鱼儿。他曾以为小鱼儿任何的恶作剧都不会令他动真怒。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高估了自己的容人之量。
被彻底讨厌了……小鱼儿盯着那白衣上的血迹,那红色的血渍已渐渐散开,浸透了衣衫,使衣服贴在了肉上,看起来,刺得很深,非常深……他竟觉得自己的臂上也似隐隐刺痛,不禁叹了口气,强笑道:“扎自己就扎自己吧,为何还要下手这么重,扎得这么深?”
白花幽怨的瞪了小鱼儿一眼,恨恨道:“深?必须深,每次我忍无可忍想和邀月同归于尽的时候,都要扎这么深!因为,若是扎得不深,只浅浅的划一下,我根本感觉不到疼……又怎能冷静下来?况且,当年我受刑不住,还曾偷偷服用过活尸散……”
小鱼儿大吃一惊,骂道:“活尸散?你怎么这么糊涂!那东西虽然能让人三个时辰之内,对疼痛完全没反应,但吃多了可是会……”
白花冷笑着打断道:“迟了,已经太迟了。我已经……自从那次我见过自己的肠子之后,就完全明白,邀月她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只恶鬼。为了不让她得到折磨人的快感,我便在被她折磨之前偷偷服了活尸散。这药还真是很好用,吃过以后,我虽还能隐隐感觉到疼,但无论有多疼,这身体都好像根本没有被伤到一样。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恭恭敬敬的等着她使尽浑身解数来折磨我,而不吭一声了,直到自己疼得失去知觉,或者令她感到厌倦为止。”
怪不得黑花看起来完全没有痛感……小鱼儿又是一惊,却见白花竟又拿起了锥子,向自己还在淌血的伤口又猛刺了两下,血点四溅,而他……竟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小鱼儿看得触目惊心,伸手去拦,而自己的手却又被白花挣脱了。
白花看着自己的伤口,玩一样的用锥子又挑了两下自己的肉,自嘲般的笑道:“明明有许多人吃上十次八次都没关系的,三次,这活尸散我只吃过三次……三次过后,这药吃不吃就都是一样了。现在这身体,被火烧的时候不会缩手,迎面来物的时候不会闭眼,就算筋断骨折,这身子也不会抽动,不会流出冷汗,更不会痛得想哭。”
小鱼儿惊道:“怎么会?之前完全没看出来……难道你……”
白花狠狠瞪了小鱼儿一眼道:“没错,装的,之前我一直都是在装,尽量避免自己受伤,受伤之后便尽量快的做出反应,装作自己与常人无异。我讨厌被人同情,尤其是被你同情,不行?我虽早已后悔,想治好这毛病,但似乎……已经没的救了。你知道我给你疗伤、看你痛得乱叫的时候,除了心疼你之外,会有多么的嫉妒你么?你知道我不会躲疼,却不想让你们发现,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情么?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个活人!你还总笑我是木头,其实我很讨厌这个词,只是一直不愿意和你计较而已。江小鱼……你笑吧,你的兄弟不但是个疯子,而且……是个残废!”
小鱼儿忙笑着安慰道:“这怎么能算是残废呢?其实也没什……”说到一半却真的说不下去了。是的,身体对疼痛没有反应,对于习武之人来讲,确实是很危险的事情。不知……这毛病会不会对房事有影响……
“我曾以为,自己虽变成了残废,但我起码这辈子都可以不再被人折磨得落泪了。确实,吃过这药之后,我再也未曾在邀月面前流过半滴眼泪。但自从我遇见你,便又……”白花擦掉了自己还挂在脸上的泪水,冷笑道:“小时候,有一度我总是受罚,总是哭。有一天,有个孩子在梦里告诉我‘越是难受,就越要笑’,我便记住、并且照着去做了,果然很有效果……但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他了。他的意思其实是……我越是难受,他就越会笑!”
“不……”小鱼儿忙否认道。
白花却根本不给小鱼儿开口解释的机会,忿忿道:“邀月折磨我,起码是因为她恨我,而你!你这不识好歹的混蛋……你如此待我,究竟是为何!”
“在认识你和小兰之前,我的生命中只有痛苦。”白花在天外天中吐露的只字片语,绝非言过其实。小鱼儿知此刻任何语言都已无法安慰白花,只想紧紧把他抱住,却见他身形一晃,人已不见踪影。
只听见远方传来了白花缥缈的回声:“我想不想杀邀月,邀月是如何待我的,这问题,你若敢再问一次,我便永远不再见你,我说到做到。”
小鱼儿完全明白,他这句话是认真的,这个问题,自己确实不该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