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95 大义灭亲(1 / 1)
又来了?那疯子又在蠢蠢欲动么?他又要把身体抢过来,然后诛杀江枫?小鱼儿赶紧箍住了小花的双臂,扭过了他的身子,让他把视线从江枫身上移开,还不住的在他耳边安慰:“没事的,他抢不走的。我和小兰都在这里。你是绝不会让那疯子出来害我们的……”
小花早已精疲力竭,他挣扎了几下未果,痛苦的闭上双目,听着小鱼儿在耳边的说话,努力的深呼吸,吐纳运气……过了许久,那抖动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躁动停止。所有人鸦雀无声,大家都被刚才这骇人的一幕惊得说不出半个字。小花平复了呼吸,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疲倦的睁开眼,却仍不敢正视江枫,只侧目望向远方,用微弱的声音冷冷道:“大侠深夜在树后聆听别人的家事,果然是光明磊落……”
江枫不理小花的挖苦,但见他仅仅是看到自己,便已痛苦得几乎要丧失理智,心中的自责无以复加,不由叹了口气道:“别人的家事?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但咱们毕竟是父子……”
“呵,父子?”小花冷嘲热讽道:“大侠您又被骗了,我是怕明日决斗会输,才故意编出这些……”
江枫忙截口道:“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猜忌你,刚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为父的……信你!”
小花苦笑道:“为父?大侠何必自寻烦恼?刚才的那些话,大侠就当作没听过,花某也当作没说过好了,这样彼此,都轻松些。”
江枫急道:“这事情既然已经挑明,我又怎能当作没听过?我……”
小花毫不留情的打断道:“您还是当作没听过罢。您是一代大侠,而我是邪魔外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怎能成父子?”
江枫忙道:“你一出生就被邀月偷偷抱走,这……由不得你。你听命于她,却也不能怪你。”
小花冷冷问:“不怪我?那我……杀过许多人,里面有奸佞之徒,也有老少无辜,杀得没有一千人,也有八百人,而且连自己的父亲和兄弟都要杀,是个杀人的疯子。你为何不现在就替天行道,大义灭亲,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呢?”
江枫攥拳道:“你……练功走火入魔,神志不清,邀月却对你的病……不闻不问,放任你在外面伤人。走,跟我和小鱼儿回去,咱们想想办法。那癔症……一定是会慢慢治好的,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断不会让那疯子再出去伤人!等我,我这就去找邀月……”
小花冷冷截口道:“找邀月?好,大侠你现在终于决心去会你的旧情人了?难道,你想与她重修旧好么?”
江枫不假思索的答道:“为了你,我可以任凭她处置!”
“为了我?任凭她处置?花某怎能消受得起?我怎配大侠为我做任何事?”小花的眼眶湿润了,他将目光移向地面,犹豫了犹豫,终于颤声道:“你可知道,我……我从十五岁起便陪她睡觉,睡了没有一千个晚上,也有八百个晚上,随宣随到。你……你还要去找她么?”
江枫大惊失色,眉头立刻锁紧了,小花见他面露怒色,便自嘲道:“不堪入耳,是么?此等有失伦常、败坏门风之事,若传将出去,大侠你的脸面又将何存?没错,我正是个嗜杀成性、毫无节操、任人欺辱还苟且偷生的无耻之徒,活着便只会丢你的人。不如……你现在就一掌结果了我这畜生的性命,倒还干净些……”他双眼噙泪,羞愤欲绝,自知这一句话是应该埋藏在心里,一辈子也不说出口的,但此时,却已完全无力将此事再硬吞下肚。
江枫哑口无言,目眦尽裂,气得嘴唇发抖,可以感觉到他周身的刚猛真气在肆意狂涌。但他自知小花受的委屈远胜于此,只能压住暗火,尽力保持平静的道:“你受了不少苦,你恨她,你想让我帮你杀她,我明白。但眼下,还是要……”
“不必了!”小花斩钉截铁的道:“大侠您身系千百人的生死、武林的安危,又岂可只为了一个孽障,而因小失大呢?”
江枫叹道:“你……还年轻,性命攸关,又何苦在这里意气用事,故意激我!”
“意气用事?我愿舍生取义,怎又变成了意气用事了呢?”小花情绪激愤,要拼命挣脱小鱼儿的怀抱,小鱼儿不忍心拦他,便松开了手。
只见小花罕见的咆哮道:“当初是谁说的气节比性命还宝贵?谁说的江枫的儿子不可贪生怕死,不该苟且偷生?谁说的自己说话从不后悔?大侠字字珠玑,花某永记于心,你立时便来杀此逆子吧!你今日若是不杀我,改日等我发了疯,死的人便是你!我……”他想冲到江枫的面前领死,人却仅迈出了两步,便突觉眼前一黑,一口气没倒上来,竟就直挺挺的向前栽倒了下去……
小花骤然栽倒在地,令所有人大惊失色。小鱼儿赶快跑上前去,将小花翻身扶起、抱在怀中,却见他圆睁着双目,一动不动,像是已猝死了一般,马上乱了手脚,忙喊:“快!”
张菁速来诊治,把脉一听才知,气急攻心,人未倒下便已休克,此时一口瘀血堵在他喉中,若不立时清开,便会窒息而亡!二话不说,赶快施针急救。铁心兰见小花的脸色已被憋得铁青,气息全无,魂已被吓掉了一半,守在他的身旁掩面拭泪。三个人围着他乱作了一团。
张菁七根银针下去,无缺终于轻轻叹了一声,无力的闭上了双目,浑身瘫软,无声的倒在了小鱼儿的怀中,完全失去了知觉。小鱼儿再去探他的气息,气若游丝……但起码性命算是暂且保住了。少顷,一股殷红的血从无缺口中缓缓流出,他的脸色也从铁青回缓成煞白。心力交瘁,身心俱疲,他已承受不起任何一丝的打击了。小鱼儿捂住无缺在跌倒时已撞破的前额,心疼得眼泪直掉。
江枫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他瞅着这三个孩子忙活,十分揪心,却不敢近,直到无缺吐出瘀血,脸色回缓,他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望着小鱼儿怀中脸色憔悴、不省人事的无缺,想着这孩子身世凄苦,寻父无门,却在神志不清时被自己打伤,又被自己误会而气得险些自尽,不禁悲从心来,连声叹道:“冤孽啊,冤孽!”
小鱼儿抬眼看了看叹气的江枫,什么也没说,只是苦苦的一笑。是啊,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呢?
江枫又望了望这几个孩子,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小鱼儿,你们先去找个隐秘的地方住上一阵吧,安顿好之后,给我留个记号,我现在便去找邀月。有了结果的话……我自会与你们联络!”说罢便满脸怒色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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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霭弥漫的树林之中,只见两女一男,带着一名重伤昏迷的伤者匆匆离去了。
而在树林的另一角,却还留着一个人。她曾经只会露出冷酷和刁蛮眼神的双目,此时却已被泪水蒙得一片模糊。
刚才的那一幕,她都看见了,但那一幕里所有的人,却都未留意她。她见所有的人都已走了,终于松开了掩住自己口鼻的双手,倚着大树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慕容九。这自始至终都未现身的人,居然是慕容九。她此刻的泪水已如决堤的江河奔涌而出,但世上绝不会有一个人猜到,她的眼泪究竟是为了谁而流。
两个时辰之前。
九妹披上自己的轻裘,蹑手蹑脚的从慕容家歇息的驿馆中跑了出来。她跑出来只有一个目的:找到花无缺。
无缺……他从天外天出来,为何完全没有看我一眼呢?只是低眉顺眼的跟着那个邀月?九妹在决斗之前,想与自己的未婚夫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这个要求本就天经地义,完全不过分,为何父亲似乎却不大乐意?
我一定要去探一探。虽然九妹坚信,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男人,是绝不可能输给江小鱼的,但他那个师父……传说中的邀月,到底是何方神圣?那种连个笑脸都没有的老女人,为何会令花无缺如此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九妹才不会听张菁什么“等他回来找你”的论调,心中很不服气:哼,我慕容九指名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就算那东西曾属于过别人,也从来没有抢不到的。
九妹行向龟山玄武宫,边走边谋划着该如何驯服自己的未婚夫,却听见不远处的树林之中有人声,似是在争论着什么——张菁和江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