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点到为止(1 / 1)
江别鹤听花无缺拿话堵他的嘴却并不急,笑道:“花公子误会了,江某所说的并非此事。江某只是提醒花公子:此处,是慕容盟主的府邸,今日,是慕容盟主的寿辰。”
花无缺听言马上变了颜色,忙对慕容正德致歉道:“盟主,晚辈的江湖阅历果然不够,思虑不周,刚才真是多有得罪了。若不是江大侠提点,险些冒犯了盟主。既然如此……看在盟主和江大侠的面子上,在下便承诺,在盟主的岛上和回去的船上留着这厮的性命,决不惊扰盟主和各位宾客。在下与他的事,等上岸后再解决。晚辈如此行事,各位是否满意?”
众人听花无缺如此说,都松了一口气,恶人谷一个无名鼠辈的死活,他们其实并不太在意,只要移花宫的人肯妥协,他们挣到了面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不满意!”小鱼儿总有办法让大家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他看着花无缺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依旧对他自信的笑着,道:“既然上岸之前你都不能杀我,那上岸之前你还必须作我的朋友,这样我才算满意!”
这个奇怪的要求令在场的每个人费解,但更令人费解的是,花无缺居然答“好”。
小鱼儿还想继续他的侃侃而谈,却已被铁心兰一边骂着“不知死活的东西”,一边拖着走出了山庄的门。花无缺继续恭敬的向盟主及江大侠探问求教,故意没去看小兰离去的背影,他不敢看小兰的表情,那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山庄之中,花无缺先后结识了江玉郎、黑蜘蛛、慕容姐妹一干人等。寿宴之上,盟主与众人交谈甚欢,席间有人私下议论花无缺,说他酷似当年的江枫,众人皆有同感,江别鹤对花公子更是赞不绝口,说他深明大义,十年之后必为江湖翘楚云云。但当无缺背对江别鹤的时候,这大侠却暗暗露出令人不安的凶狠表情。
拜寿和藏宝图的事情都了结了,众人踏上了回中土的船。这三个人竟又在同一条船的甲板上打了个照面。但这一次,除了小鱼儿还在悠闲的问“花无缺,你打算让我怎么个死法”之外,根本就没有人再说话。小兰狠狠瞪了花无缺一眼就转身钻进了船舱,而花无缺望着她的背影,也只能对着小鱼儿默默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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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不知是几更天了,归程的船上,几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小鱼儿内急起夜,却睡不着了,随意的上甲板走走,抬头却发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花无缺。
没有月亮,这次花无缺是躺在高高的桅杆上去看那漫天的星斗了,想来这次也没那么容易再掉下水去。
小鱼儿心中嘀咕,这家伙到底睡不睡觉啊?难不成每次都不是他在梦里追杀我,而是本人钻到我的梦里亲自动手?什么邪术?不由得一激灵。不过转念一想,今夜一过,就再没有机会和这家伙在这夜空下聊天了,竟有几分伤感,不由得也跳上了桅杆,想再去搭讪最后一回。
独自仰望夜空的花无缺,眼睛有点红,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但见小鱼儿跳上了桅杆,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坐起了身,竟开门见山的问起话来:“小鱼儿,明日一别,再见面就要决生死了。你的能耐,我早已心知肚明,所以你也无需再装,不如亮些真本事出来,如何?”
小鱼儿仍佯装不知,笑问:“装?我装什么了?”
花无缺微笑道:“你虽平日里一副嬉皮笑脸的泼皮样子,见我要杀你,也只是耍赖动嘴,从未与我动过手。但你心里其实很自信的,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会轻易的被我杀死,因为你自认为自己武功并不弱,对不对?”
小鱼儿心里暗惊,这花无缺看似有时木呆呆的,但眼光却真是很毒,自己满以为已将武功底子隐瞒的很好,却还是被看穿了。
事实上,小鱼儿在江枫的指导下,嫁衣神功已练至第五重,不过在他看来,凭力气打架的都是笨蛋,瞧热闹、敲边鼓的才是聪明人。况且,凭江枫的儿子这一句,就足够给他树立成百上千的仇家了,自己出来闯江湖是找乐子的,又不想变成杀手招待所,没公开身份还总有这个索命的家伙形影不离呢……
花无缺见小鱼儿不做声,又继续道:“可惜的是,你内功虽不弱,外功却差得很,举手投足之间,漏洞百出,杀你根本无需废我两招。另外,抛下你招式太差不谈,即使你和我内外功的实力都相当,却也不可能赢得了我。”
小鱼儿不服气的冷笑道:“不可能?没交过手怎知不可能?看来从不吹牛的人,若是吹起牛来,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花无缺神色之中没有任何吹嘘之意,皱眉道:“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这就是移花接玉的厉害。因为使用移花接玉的功夫,可以借力打力,把攻击者的力量返还给他本人,如果我自己再发力推波助澜,对手便更加无力抵挡。你给我一分力,我便还你两分,如此推算,力道在我三倍之内的人,都不会是我的对手。你若不信,要不要试试看?这次我们点到为止,我不会伤你性命。”
小鱼儿见花无缺主动要与自己切磋武艺,还承诺不伤自己的性命,又送来了一个大便宜,岂能不占?坏笑一声,招呼也不打,伸手便上,但他的自信,在三招过后便已荡然无存了,因为事实与花无缺所说的不差分毫。每次小鱼儿满心认为已攻击到对方要害的时候,却都扑了个空,只是撩到了衣角。但一旦自己的攻势被花无缺接住,便会凶险异常,起码要花两倍的力气去防守,以阻挡自己刚才攻过去的力量,而且他反攻速度极快,稍不留神,便会猝不及防被自己的掌力所伤。
白衣飞舞,白扇飘摇,时而柔若烟尘,时而又如巨浪拍岸。浩瀚的天穹之中,繁星璀璨,而在这繁星映衬下的人,却比这繁星更光彩夺目。他的眼睛亮得像星,透出的不是寒意,却是柔情。他的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杀气,却也找不到一个破绽,仿佛你永远也伤不到他,如果不是被人命令,他也永远不会伤害别人一样。
“你这是在跳舞么?跳得还挺好看的。不过如此过招,我都没办法好好欣赏你的舞姿了,赶明儿个找个机会,让你自己给爷爷我认真跳个舞,我也好好欣赏欣赏!”小鱼儿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嘴上也仍在懒散的打趣,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懒散,一招快似一招,一式狠似一式,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完全抓不到一点机会。
“一次、两次……”,花无缺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数着纸扇点到小鱼儿要害的次数。
你退我进,你攻我守,二人在桅杆上不知过了多少招,东方竟已露出了鱼肚白。
“二百五十!”花无缺觉得够数了,终于收住了招式。
小鱼儿早就累坏了,见对方罢手,便散架子似的就地摊坐在桅杆上。他边擦汗边喘着粗气,嘴上“那么拼命干嘛”的发着牢骚,心里却在回忆刚才所过之招。他在比试中虽多少悟出了些端倪,却感那飘忽诡异的招式,确实是很难琢磨,骂道:“这闹鬼一样的功夫,哪个名门正派会练?怪不得他们都说你们移花宫是邪门歪道!”
“哼,他们这么说,只是因为恐惧而已。”花无缺仍是吐纳如常,额上也没出什么汗,他说这话时的平静,令小鱼儿真的有些绝望了。
花无缺又将扇子打开,有点同情的看着小鱼儿,幽幽道:“一探才知,原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若不是有言在先,上岸之前不杀你。我刚才真有点忍不住想出手结果掉你的性命了……”
小鱼儿心中虽被激得火冒三丈,但嘴上却仍是耍赖般的答:“怎么?后悔了?迫不及待的想杀自己的恩人了?”
花无缺摇头道:“错。杀你正是为了想报你救我的恩情。因为被我杀死……总比被我兄长杀死,要舒服上千倍。”
“你还有兄长?”小鱼儿意外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劲敌,连忙打探。
“有的。他也奉命要杀你,你上岸了说不定就会碰到他。”花无缺轻轻从桅杆上跳了下去,接着道:“我们的关系不好,他的脾气很差,而且他比我要厉害狠辣得多。所以我诚心诚意的奉劝你一句,你若见了他,最好还是不要等他出手,赶快先自行了断了吧。”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不过自行了断可不是我的风格。”小鱼儿也跳了下来,看着即将升起的太阳和即将到达的岸边,不由得拍了拍花无缺的肩膀,笑道:“后会无期了,朋友。”
花无缺也望了望依稀可见的码头,他眼中闪过一瞬的伤感,听小鱼儿仍以朋友相称,竟有些感动了,道:“就冲‘朋友’这两个字,我再送你一件礼物吧。从现在开始,十个时辰之内,我不会去追你,十个时辰之后,各安天命。保重,朋友。”
小鱼儿看花无缺又主动让了十个时辰给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那讥诮的笑容似是在说“再装,明明舍不得杀我,你就继续装吧”。花无缺见他如此没紧张感的神情,眼中的忧虑也越来越浓。
船靠岸了,铁心兰来找小鱼儿下船,发现他竟和花无缺在一起,又满怀戒心的瞪了花无缺一眼,扯着小鱼儿的胳膊,头也不回的拉他走了。花无缺目送二人远去,把扇子合了起来,口中喃喃道:小鱼儿,希望真能借你的吉言,能与你二人从此后会无期……
送走了小鱼儿,花无缺并不忙着下船,他见江玉郎也在船上,便过去寒暄了几句。二人结伴下船,边走边聊,谈得甚是投机。江玉郎随口说想与花兄讨教棋艺,花无缺便真拉着他去四海镇的棋社下棋了。
花无缺与江玉郎边聊边下棋,一下就下了十个时辰。江玉郎总是赢,花无缺便说,只要自己赢一盘便作罢,但无论江玉郎怎么故意让棋,自己却总是会赢,十分的无奈。眼看江玉郎拿着棋子就要睡着了,实在是困得不行,花无缺摇头苦笑,终于还是放他输了一盘,让他离去了。
看着江玉郎远去的背影,对着空无一人的棋室和这残局,花无缺不禁有些黯然,将手中的白子撂在了棋盘上,喝道:“萍姑,我有些倦了,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