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祸根(1 / 1)
当醉溟女抱着倾雪剑踏入寂井浮廊的时候,殢无伤有一瞬间的愣神。
来者抱着一柄他万分熟悉的剑,牵起了一份永远无法忘怀的回忆,他的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即鹿的身影。不得不说,褪去诙谐而一本正经的醉溟女其实和即鹿有很多的相似之处,然而这并不代表殢无伤会因此对她有多少好感,盖因女子下一刻说出的话让他升起了一股本能的反感。
“慈光之塔,从来无雪。这句话想必那个人每次来都会对你说上一遍。”
“所以,你亦是有所求。”
“现在的吾,的确与无衣师尹没有太大的不同,”醉溟女沉默了一瞬:“但此次前来是吾求你一件事。”
“此地不容凡人气息玷染,离开。”
“吾替即鹿求你。”
剑者抚在墨剑之上的手猛然一震。
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醉溟女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的道:“剑之初为何出走,即鹿死前见过谁?雪中尘封的记忆,迷失的是即鹿,还是你?成为他人手中之刃,你斩杀的那些人,恰好也是即鹿的存在证明,如今,除了你我,可还有人在意她的过往?
”你想说什么。”
“去找那个她爱着的孩子吧,最后守在她身边的人,最后见过她的人,才能解答你的疑惑。”
“这就是你之目的?”
“这是为了即鹿。”
“哈!”蕴满强大丧气的剑瞬间横在了醉溟女的脖子上。女人看也不看颈边的利刃,锐利的目光直逼剑者眼底,仿佛能穿透他的心灵。
殢无伤微微垂首,蓦然还剑入鞘,转过身冷冷的道:“离开。”
“呵,”醉溟女轻轻一笑,也不再纠缠,转身缓缓的迈出步伐。走至浮廊门口,却又突然开口:“吾相信你不会让即鹿失望。”说完这一句,女人毫不留恋的加快脚步离开了这片雪白的土地。在她身后,殢无伤望着那更加肖似即鹿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此时醉溟女的嘴角那抹浅浅的弧度慢慢磨平了去,漆黑的眼睛显得越发的深不可测。雪中答案早已昭然若揭,偏偏是事实不能让人所接受。即使是经她这么一点拨,能不能调开殢无伤还是五五之数。殢无伤啊殢无伤,就让吾看看所谓的雪中谜与即鹿的遗愿在你的心中到底孰轻孰重吧。
不过就算是失败了,无衣师尹,以后你再想利用这把利刃想必也是不容易吧,呵呵,就让吾慢慢的期待吧。
回到了婆罗堑,正率着这次出行碎岛的大臣们翘首以待的湘灵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神情:“师父,您回来了。事情办妥了么?“
醉溟女有些无奈:”算是妥了...吧,唔,“她有些头疼的抚了抚自己的太阳穴。
湘灵忍不住担忧道:”师父你没事吧?要不还是休息几天再去?“
”不用,老毛病,“她摇了摇头,表情无端出现一丝凝重。自从燕姐失踪后她总是会时不时的头疼,然而刚才那发作的一阵却有种让她痛到脑髓里的感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难道是又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我们快点走,早点把这事解决,”她有些急切的登上甲板,站在船头上眺望着远方。迎面吹来的海风不仅没有让她的心绪平静下来,心脏反而扑通扑通的跳得越发剧烈。
待所有的事情安排稳妥之后,她必须要赶紧去凤凰台找出炽焰赤麟留给她的天外之石。她有一种预感,燕姐已经不在四魌界了,而且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坏事情发生了,不,怎么能这么猜测。
心烦意乱的摇了摇头,醉溟女抬首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有几滴湿润打进了她的眼眶里,浸的眼睛一阵酸痛。抬手揉了揉眼,醉溟女望着滚滚袭来的浪涛,终于还是忍不住哀伤,道出一句:“燕姐,你还好么.......”
西武林,邪天御武之乱后,战后复苏的工作正式开始,天都的建设也被拉进了进程,全权负责此事的君凤卿却并不是很开心,脸上整日都写满了忧心。
没有在邪天御武之战上帮上忙是其一,牺牲太大则是其二,最后他的燕姐还莫名离开了。
“你是不是还在想你燕姐离开的事?”
“是的,吾想不通她为何要离开,明明牺牲了那么多才换来现在的一切,燕姐为什么不和吾等一起开辟这盛世与繁华。”
“也许她有自己的想法,”罗喉摇了摇头:“我们能做的只有尊重她的想法,或许等到天都建成的那一天,她会回来。”
“嗯,吾相信她,”一瞬间,君凤卿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兴致勃勃的执起笔在未完的《天都制典》上添添改改:“现在吾等要好好的经营天都,让燕姐回来看到一个强盛幸福的天都。”
“你能这么想吾很高兴。”看到小弟终于重振精神不再闷闷不乐,罗喉总算是松了一口,嘴边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这时,书房的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带着焦急的喊声:“左大将凤翔求见。”
“进来。”
一身盔甲的青年有些狼狈的走了进来,单膝跪在罗喉面前,面上犹自带着一丝惊恐和震颤。
罗喉皱了皱眉:”如此模样,除魔之事有变?”
“禀武君,吾等今日率部按命令前往麒麟地除魔,结果...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吾等在哪里,见到了燕主....”
“燕忘情!?”罗喉身躯一震,一抹喜色迅速的浮上心头,但很快他又露出一丝孤疑的神情:“如果是燕主,你为何是如斯表情?”
“燕主她看起来似乎....很不对劲,”青年咬了咬牙:“ 总之,她请您单独过去一趟。”
“知道了,你下去吧。”罗喉摆了摆手示意青年退下,待人离开之后眼中浮现出一丝凝重。直觉告诉他燕忘情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让他单独去见面,那就更不是寻常的事件,但是以她的实力又会碰上什么麻烦呢?
答案只有见到她才能知道。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罗喉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君凤卿。
他赶过去麒麟地的动作很是迅速 ,但还是迟了一点。当他见到燕忘情的时候人正静静地盘坐在一处山洞里,身下是一座巨大的阵法。面上的天罗面被拿下,露出左颊上纹刻的充满不祥的魔纹,无数的邪气从她的身体里溢出又不断地被阵法吸收进去,最终汇入地下。
这一刻,罗喉的眼神震惊万分:“你怎会变成这样?难道是麒麟地的魔物?”
紧闭的眼早此时缓缓睁开,璨金的瞳孔已被猩红的血色所替代,燕忘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出一句:“那是吾。”
语落,罗喉的瞳孔瞬间针缩:“离开天都之后,你遭遇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她顿了一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阴冷:“你就不觉得这邪气有些熟悉?”
经她这么一提,罗喉运功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邪气,眼神更加的惊讶:“邪天御武!”
“火宅佛狱之人最善诡术,想来他最后的话并非妄言,而是诅咒。”
“诅咒……”罗喉蹙了蹙眉,开始回忆那天邪天御武所说的话:“‘你所守护的蝼蚁终将背离,你珍惜的手足终将断绝,吾在黄泉的起点等待你,疯魔一世,魂堕无间,’所以这些天发生的魔物伤人之事就是你在诅咒作用下失控的结果.....”
“吾有办法解决。”
“是这个阵法?”
“这是一处难得的灵地,吾可以借地脉之力来慢慢化弥体内的邪气,但要你帮吾封印此处。”
“要多久?”
燕忘情顿了一顿,言道:“到邪气除尽之时。”至于具体的时间,她自己都不清楚。也许是几年,几十年,几百年,更甚者是永远...总之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在邪天御武的影响下变成一只疯魔!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沉重。
纵使万般愤怒与不甘,罗喉也只能应道:“吾省得。"
“你和凤卿都要小心邪天御武的诅咒。最后今天见过吾的人,一定不能留。”
“前者吾允你,后者为何?”
“你照做就是。”
“吾会好好考虑。”罗喉点了点头,转过身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踏出洞穴。
洞口处传来一声巨响,洞顶震落无数巨石。燕忘情就那样平静的盘坐在此,面上无有一丝动容。待震动平静,最后一丝光线彻底湮灭在黑暗中,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罗喉怀着无比糟糕的心情回到了天都,进书房的时候那黑漆漆的表情甚至把君凤卿都吓了一跳。
“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他看见了君凤卿身边的凤翔,也许是知道了什么,那人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闪,还有些惶恐不安。
罗喉的眼中顿时出现一抹精芒:“你,跟吾过来。”
“.....是。”青年咽了口唾沫,冷汗几乎湿透了后背的衣服。心里纵使惶恐至极,他还是不得不跟着罗喉走出去。
此刻的小花园内,只有凤翔与罗喉两人。而武君大人又用他那充满气势又严肃的眼神意味不明的盯了他许久,顿时让青年压力山大。
罗喉其实很是犹豫。凤翔毕竟是与他们一同患难走来,加之又是被他派去麒麟地伏魔的,今日因为一次见面便要将其杀之,罗喉觉得这不并不符合他的作风,于是下一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大概是因为罗喉思考的时间太久,又或者是凤翔太过于紧张,青年此刻感觉那股庞大的压力压得他越来越喘不过气。就在即将崩溃的一刻,罗喉终于开口道:“今天你在麒麟地看到了什么。”
“...属下,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罗喉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看着他几乎崩溃的惊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记住你今天的回答。”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花园
青年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将心从嗓子眼放回了肚里。
他敢肯定刚才有一瞬间他差点就死在罗喉的手里。性命不在掌握的感觉让青年异常的怨愤。
什么武君,什么燕主,一个莽夫一个女人,不就是借着百姓的牺牲才好运的成为英雄么?之前他辛辛苦苦地替他们打理营地,如今又是整日操劳天都的建设工程,还要负责带兵去处理祸害百姓的魔物。结果被他发现了燕主的龌龊事就想将他灭口?等等,说不定之前消灭邪天御武之事也有什么隐秘藏在其中,不然为何之前他们那样坚持不肯使用天舞神司之计,后面又突然答应了百姓的请求呢?如果让他发现这个秘密,如果这个秘密可以扳倒罗喉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成为这天都之主?
想到这,青年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有些惶恐的望了望四周,确定花园里再没有别人了,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头。
想什么呢,罗喉岂是这么好扳倒的,就是那武力,凭他一个人也是不能斗赢的。
蓦然,凤翔心中一动。一段嘶哑而怨恨的声音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一遍又一遍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迷惑:“吾将归还这十万的血灵与怨恨,我的双眼将见证你的灭亡,我的骨头将刺穿你的喉咙,你的追随者将永远见不到茁壮的幼苗。”
不管这声音从何而来,青年现在的心里只有兴奋
对,也许这就是事情的突破点!罗喉啊罗喉,你可知从你杀死邪天御武的那一刻,祸根就已埋下。
英雄的传说就算是再响亮也终会有被埋葬的一天,而罗喉亦是同样。和平的年代,不需要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