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终章（小修）（1 / 1）
还曾记得，英雄是兄弟们共同的梦想。
他们要拯救百姓，拯救苦境，站在高处俯视这一片大地的安宁祥和。
在此之前，并非没有想过为这份梦想将付出的代价，只是如果这份代价是兄弟的命，罗喉开始怀疑现在的自己是否会像当初一样坚定地回答：吾想成为英雄......
英雄之路，为何会如此艰难苦涩。
“看，他们回来了！”
响亮的一声喊叫如同某种信号一般，寂静如死地的山谷瞬间充斥起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黑压压的人群争先恐后的从谷口涌出来，目光落处，夕阳的余晖下的孤僻人影抱着他的弟弟向他们缓缓走来，满面麻木，血红染得金色的铠甲失去了光泽，纵使是沐浴在阳光下也黯淡得让人揪心，而他身上背负着的人同样是一身血色，从衣甲到华发，就仿佛她本身就是自血海中归来，希望就像这落日一般，清晨黎明般升起的希望随着这落日的光芒走向了黄昏。
不只是谁的问候带上了一丝哭腔：“怎么会弄成这样....”
“侠士，你们赢了么！？”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侠客停下了脚步，在沉默中微微的...摇了摇头。
“那便是.....输了么！？”
哭喊声瞬间在人群中炸裂开来：“天哪！为什么会这样！”
“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
此时的罗喉垂了垂首，视线似乎模糊起来。他也很想说：为什么会这样。然而他不能，百姓的哭声就像是他们努力的最终判决，失败，让他无言以对。
后背上的人在此时睁开了眼，眼神涣散而空洞，然而她还是气若游丝的喊道：“继续走。”
罗喉的身躯一震。
“继续....”她的唇贴着罗喉的耳背，挣扎翕动着，呼吸甚至在他的耳边停滞了一瞬，罗喉的心脏痛的几乎跳出了胸腔。
“走......”
“呼.....”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眼神落在怀中的小弟面上时，面上的阴郁在缓缓褪去。脚步再动之时，他的眼神已经复归于坚定，将平静的步伐迈向百姓。
“吾回来了。”对，他带着失败回来了，然而这并是不代表着罗喉和他的兄弟为此而屈服。
他看着眼前的人们，赤瞳里锋芒毕露，丝毫没有颓废的迹象。
然而没有人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也看不到他的坚持。人群缓缓散去，夹杂着啜泣与哀伤，无人理会浴血奋战归来的侠客，无法褪去死亡的阴影终究让人绝望，再也看不到其他。
对此罗喉什么也没有说，事实上也不需要做什么。
他的兄弟，君凤卿和燕忘情都需要医治，尤其是燕忘情，在最后一击时为了救下众人，连人带盾险些被烧成焦炭，而自己无论如何努力终究只能抢救出他们两个，眼看着云麟的尸体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他不愿再去回想这件事情，只能专心抽取剩余的功体为二人治疗伤势。治完之后他们是肯定没有余力与邪天御武再战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去找云麟。
到死，他都要为这份遥远的希望争取一番。
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他撩开帘子走了出去，面对跪了一地的百姓，心湖已经产生不了半点起伏，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这是何意？”
领头的几人木偶般愣愣的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跪下：“吾等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来制作九殃幡，压制邪天御武，只求能让那魔物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罗喉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声音冷漠而平淡：“你们是人真的？”
“这是大伙儿深思熟虑的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头前的妇人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麻木的面容在此刻透出了几分不甘与怨愤：“既然大侠们无功而返，反正都是死，吾等就是赔上性命，拉那魔头下地狱又何妨？你们没有为人父母过，怎么能理解我们的心情，我们要他死，要他死啊！”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同样疯狂的应和：“要他死！”
“要他偿命来！”
“杀了他，杀了他！”
仿佛是中了邪一般的一群人脸上带着难以言说的疯狂叫嚣着要杀死魔物，眼中的杀气竟比至邪的魔物还要可怖万分，看得罗喉心中一沉。他侧过首，透过营帐帘子的缝隙将目光落在君凤卿与燕忘情死人一般苍白的脸上，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尔，所愿。”
“哈哈哈，”混着鲜血的眼泪滴落下妇人狰狞的笑容，再随着她磕头的动作飞溅在黄泥地上，身后的人们亦是如此。这群殉道者用他们的绝望带给了罗喉最后的胜机。
此刻，不祥的预感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划过燕忘情的脑海，将她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那种感觉强烈的让人窒息，是在雁门关城破的那一刻才有的感觉，她脑中的那根绷紧过度的弦，终于在此时崩断。
“罗喉！”
话音一落，计都刀挟雷霆之势，闪电贯穿长空：“殒天斩星诀！”
此刻的燕忘情动作同样不慢，拼着身上的伤口迸裂，一记闪刀直冲血云：“杀！”
血云天柱里，传出一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可能！”黑雾游离，露出魔物不可置信的扭曲面容。他的心脏乃至整个胸膛都被双刀所贯穿，而这一次，那个空荡荡的血窟窿并未有半点愈合的迹象，狰狞的伤口煞是骇人。
武者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好像上一秒她还一身残破的躺在营帐的木板上，下一秒，入眼的就是一片染满血红的天空，一道贯穿云霄的天柱，一个哀嚎着的魔物。此时此刻她还有什么不了解，她最无法接受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她声音的罗喉转过身来，看着她踉跄的脚步，急促的喘息和失去血色的脸庞，面色瞬间一沉：“你实在不该来。”
“为什么？”
“......杀死邪天御武是世人的愿望，吾无理由拒绝，”他沉重的阖上眼，眼睑再启的瞬间冷冽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天柱，盯上了风暴中心的邪天御武：“承载百姓生命重任的人，即是英雄。吾不会让邪天御武再伤害任何一个吾所庇佑的人！”
“你会后悔的。”
“你说过，英雄，无悔！”
语毕，罗喉回过头，冷漠的望着濒死的魔物：“当你将世人视为蝼蚁之时，可曾想过会被蝼蚁所反噬。”
“不，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仿佛是为了应证一般，魔物疯狂的运功试图用自身强大的生命力将伤口复原。然而无数道黑气从他胸前的血窟窿里不断溢出，吞噬生气，伤口不待复原，竟被反噬腐烂，那仿佛千刀万剐的痛处让魔物的脸色灰败无比：“这是....这是....哈，是楔子吧，一定是他！呵，想不到吾邪天御武竟然会死在这种地方，可笑，当真是可笑！”
话音刚落，回应他的是燕忘情的一记补刀：“无论怎么说，你该上路了。”
“哈，你们以为本王就这么完么了，”魔物扬声大笑，鲜红的血液不断自他的口中溢出，滴进他胸前的空洞。他用涣散而又怨毒的眼神不断在罗喉与燕忘情之间游移，魔物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将仇恨的种子埋下。
“吾将归还这十万的血灵与怨恨，我的双眼将见证你的灭亡，我的骨头将刺穿你的喉咙，你的追随者将永远见不到茁壮的幼苗。”
“你所守护的蝼蚁终将背离，你珍惜的手足终将断绝，吾在黄泉的起点等待你，疯魔一世，魂堕无间。”
语毕，命断。魔物庞大的身躯倒下，象征着一代枭雄的传说到此结束。
此刻罗喉与燕忘情凝视着他之身躯，眼神复杂而凝重。魔物最后的怨恨并没有在两人的心头牵起一丝涟漪，让人迷茫的，却是那已经达成的夙愿。
这便是英雄了么？
他侧过首，看见燕忘情的沉重：“你为何不高兴？”
“吾为何要高兴。”她平静的话语没有一丝起伏。
“你为众人的牺牲难过么……”
“吾为看不见这最后胜利的人难过……”
“云麟在天有灵会为此含笑。”
“哈.....是啊。”她回首看着战火之后的大地，万里无人，遍地凄凉，突然就想要发笑。
可怜而又可恨的一群人创造了一个可悲之极的结局。这样的结果真的不是对英雄诺大的讽刺？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立场去阻止他们的决定。她是苍云的统帅，衡岛的燕王，唯独不会是苦境的英雄。对，从一开始她就知道。
这里的百姓没有信任，没有信仰，更没有热血，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武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稳，她的脸终于回到最初的冷漠：“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什么？”罗喉下意识的回道，从失落与激动交替的复杂感情恢复过来，眼中又透出一丝茫然。
“剩下的幼苗，需要一个屋檐替他们遮风挡雨。”
“那便建一座城，”他望着营地的方向，坚定的道：“就在原来的地方。”从什么地方产生的悲剧，就要在什么地方终结，然后种出幸福的种子。
但如果是自己造就的悲剧呢？
回过首来，将叹息隐藏在心底，燕忘情终是点了点头。
“这座鲜血牺牲换来城池，你说应该叫什么？”
“叫天都吧。”
“天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前似乎浮现出当初把酒言志的众人，罗喉缓缓阖上眼，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