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许裴文(1 / 1)
终于决定要彻底讨厌她,是在什么时候?
是她一脸兴奋地告诉我她有灵力,可以去考真央的时候?
是听她说被分到一班,说班里的趣事,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刻意把学习成绩保持在中上的时候?
是她盘算着如何把卯之花烈介绍给我的时候?
是她在我面前歼灭十五只虚,救了我,然后告诉我她会治愈系鬼道,却要求我为她做物理治疗的时候?
是她说要把胜利早安三人组的演唱会贵宾票送给我的时候?
……
还是她把那狗P御灵手链放在我桌子上的时候!
我比她漂亮,身材比她好,脑子比她灵活,学识和口才远比她强,比她会做人,比她懂收买人心……
但是她凭什么?就凭她有灵力而我没有?
我知道妒忌不对,可这世上,谁没有妒忌的心思?有几人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她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知道妒忌一个人最郁闷的是什么吗?
就是,她明明没有多少地方比得上你,却从没产生过哪怕是一丁半点妒忌你的心思!
我宁可她嫉恨我,排挤我,算计我,可她非但不,还一心想着如何讨好我。
上野一美,她凭什么?!
当刀锋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的身体,当反膜越升越高,俯视一脸震惊的她,像破布一样惨兮兮半躺在浮竹十四郎怀里,越来越渺小的时候,我的心底涌起无尽快意。
怪我吗?恨我吗?
上野一美,我俩早该如此。
白茫茫的虚夜宫,初来乍到时觉得宏伟壮观,可真在这儿住下了,却只嫌烦闷。
没装修,没娱乐,没人气,除了满眼的刺白,什么也看不到。
我拿出怀里精美的菱花形金银平脱镜,和一柄画着寥寥数支梅花的黑底梳子,慢慢梳头——喜人的颜色实在太少了。
漂亮的菱花镜,除了镜面用光滑的水晶打造外,和唐朝的工艺并无二致。
只是,水晶里映出的那个明丽女人,是我吗?
我的内心,是否像外表这般光鲜动人?
许裴文,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丑陋的?!
突然想起镜子和梳子是她送的东西……
不仅如此,站在反膜中,我的内衣,我的手帕,我的怀表,我的棉袜,我的木屐;还有从尸魂界万和堂搬来的,旗袍、绣花鞋、晚礼裙、高跟鞋,我所有的昂贵首饰和家当……
竟然全是她送的!
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执意要在上面标注我的Q版头像和名字。
……小孩子对玩具的强烈独占欲?说的到底是谁,她在讽刺我吗?!
很早之前我就在虚夜宫远远看到过她,看她和高山美香、史塔克、莉莉妮特他们说说笑笑,看她逗弄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葛力姆乔,再看她不知何时布置得古朴大方应有尽有的房间……
我狠狠把镜子和梳子这两件碍眼的东西砸过一边。
竟然没砸坏。
上野一美,我果然讨厌她!我恨她!
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是我老乡。
哪怕身在异乡,我也丝毫没有泪汪汪认老乡的兴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扯后腿?
但是,看她小雏鸟般望着周围的整来整往,我动了心思。
因为她的眼神告诉我两字:傻缺。
有个免费的打杂小妹不错,正好可以踢掉那个把日语说得清浊不分、“s”和“h”混淆、语调硬邦邦,听得我阵阵脑抽的樱田百合子。
但是我很快发现,自己的算盘打出了误差。
她确实不会说多少日语,不懂这里的人情世故,可她万分笨拙地向周围示好,很快得到大家的认可和照顾。
她前世,是自杀而死的。
说是自杀,其实也可以算是被逼死的吧。
她一心一意地对周围的人好,可她生前所在的地方,有几个不是伸手党大爷?
就像这个地球该围着他们转,非但不懂得饮水思源的道理,还越来越挑三拣四,时常过河拆桥,由此可以想象她的处境。
她为别人付出越多,就活得越累,终于达不到别人越来越苛刻的要求的时候,被逼到死角,一了百了了。
就算被逼到自杀,她也没有成为恶灵,即死神世界里的虚——我就是看中她这点。
但她的行事作风在这里如鱼得水。
这是一个理想化的二次元世界,当然不是没有伸手党大爷,但毕竟占少数,何况为他人服务,在这里是一种人人称颂的美德。
所以,越来越多的整愿意亲近她,喜欢她。
就算她偶尔脑抽,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也很容易得到其他整的谅解。
发现了这点后,我立刻把她和众整隔离。
开玩笑,我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被搅局怎么可以?
胡乱教她几句日语,随便告诉她这里的一些规矩,不出所料,她膜拜我就像膜拜天神一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我叫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她被我诸多嫌弃百般挑剔,再随口补上一句朋友,她整个人就乐颠颠的,恨不得对我掏心挖肺。
嘿,傻缺!
眼看时机成熟,我打好了腹稿准备辞退樱田百合子,上野一美,却突然告诉我,她有灵力了,她要去考真央,当死神。
考真央,当死神……
意味着她的社交圈将得到拓展,她的注意力将更多的放在除我以外的事情上,她还会慢慢成长,慢慢认清许多事,到时候,我……
——好嘛,终于懂得忤逆我的心思了。
但是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何况她将来或许有作为,有地位,有门路,我没必要把她往外推,才在摆了三天脸色后决定暂不计较。
因为她曾自嘲地说在真央是打酱油的,我就干脆叫她上野酱油,她并不知道我的真正心思,欣然接受了这个绰号。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之间有了灵力,是不是易筋经和八段锦的功效,她问过我好几次练不练,练的话可以教我——才不要!那么难看又粗鲁的动作,我可是娇滴滴的女人喂!
何况当死神不仅要看人脸色,还时刻有生命危险,哪儿有自己当自己的老板舒服?
只是,这里到底是一个以死神为主角的世界……
她去了真央,她从真央毕业,她成了死神,认识了越来越多的新朋友……
我不断在她身上投心思,事情却越来越脱离我的掌控,这种感觉,让我极不舒服,极其讨厌。
好在她给我和卯之花烈牵线,这是自认识以来,她做的唯一一件让我真心实意地感动和感谢的好事,好到她要把胜利早安三人组的贵宾票送给我的时候我可以尽情嘲讽,好到卯之花烈把我介绍给更多的死神,大大开拓我的社交圈,再也不必仰她鼻息。唯一打折的是牵线初衷是治疗浮竹十四郎的病。
不过,既然我得了那么大的好处,稍微原谅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再往后,卯之花烈寥寥数语,竟然上到队长下到小P孩都对她赞不绝口,一头臭猪也对她表示好感,甚至一直在我掌控之中的樱田百合子……
大部分人,其实只是顺着卯之花烈和浮竹十四郎的意思说话吧,那些成堆的好人卡温柔卡,其实渗了很多水分,可唯一的好事还是变成了坏事。
当时的我脸色糟糕,我知道很不应该,毕竟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可就是没有办法控制,尤其别人越向着她说话,我就越濒临失控。
我果然没有办法原谅她,没有办法被她感动,更没办法打从心里感激她……
——说到底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然后,蓝染惣右介出现了。
轻轻一点眼镜,温雅如玉的男子微笑道:“或许是上野君在听到卯之花队长的话后,第一反应是看向许桑,想问清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于是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吧。原来上野君一直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许桑,你们俩的感情真好,让人羡慕。”
在场的所有人恍然大悟,只有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他给了一个台阶,我自然感激。
与他相顾而笑,突然读到他眼里淡淡的了然和纵容。
为什么许多老乡,包括上野酱油都不止一次地告诫过我那个男人很危险,还列举出海量事例?他明明,在某些程度上和我相似。
蓝染惣右介,是上野酱油一直以来又爱又怕的对象,我要是能和他交好,岂不是狠狠甩出她好几条街?
何况,他虽然有心计,但格调很高,值得结交。
反正划好安全线就是。
可惜,在我刻意接近之后,才渐渐发现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或者说,是蓝染惣右介让我造成的错觉。
蓝染惣右介,比任何能够想象到的,深太多,也危险太多。
醒悟的时候我已经陷得太深。
所有的怨念转化成对上野一美的愤怒,逼她下狠手,再被她推倒在地,却完全没受伤,因为,怀里的菱花镜挡去了致命攻击——讽刺,这世上有这么讽刺的人吗?
只是,该被讽刺的到底是她,还是我?
我的心不停叫嚣着命令自己站起来,站起来重新打过,可是,可是……
竟然当着我的面和高山美香打情骂俏,很刺眼啊该死!
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最痛恨她哪里?!
我哑着声音道:“如果,你有一点讨厌我,针对我…………”
天哪,我为什么会说那么恶心的话!
自裁谢罪算了!
反的!全是反的!不许听!不许尴尬!
可即使这样,她也愿意给我悔过机会?
我想起我们的曾经。
有那么美好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还是明明知道,却总是刻意忽略?
我之所以对她凶,是因为害怕自己不受重视,害怕受伤害;何况她并不是什么都对我言听计从,比如她并没有真正地把自己和众整隔离开,比如她的易筋经和八段锦不管我说什么都在坚持练着,我万分反对她考真央但她最终还是去了……
她甚至知道我在背地里不止一次地撬她墙角,却很少计较,就因为相信我也在关心她,包容她,就因为我们是朋友……
她就是这么看我的,她做过忤逆我的那么多事,她……
为什么不早点察觉我的心情?为什么现在才来和我摊牌?!她果然一点也不可爱!
可是不得不承认,我好像,稍微对她另眼相看了……
我反复再反复,用力更用力地说服自己恨她,但其实,我真正恨的人,是我自己吧。
如果时间回到过去,回到我和她初见的时候……
那时候,天很蓝,云很白,暖风轻柔,蝉鸣悠扬,她用小雏鸟一样的目光,迷茫、带着善意和期待,小心翼翼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