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圣诞（1 / 1）
隆冬已至，天气愈发的阴冷、萧瑟，天边又透着一丝亮，空中的云层一动不动，安逸而淡泊，隐约透着风雨欲来的平静。
小昆关了窗，隔绝外面的凉气。
圣诞的歌声响彻整座城市，小昆有些隐隐的欣喜和期待，在心底深处又有些害怕。
走到楼下，小昆心里一动，转身望向窗户，叶行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正看着她，见她回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可小昆觉得，他好像很伤心。
宋越定的地方并不难找，当她走近时，宋越已经坐在那里，大厅里正放着舒缓的音乐，大厅的灯光投下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侧脸一半隐在阴影里，显得晦暗不明，静得没有声息。
小昆心里一沉，静静的走过去。
小昆笑着说：“你来得真早，我该早点来的。”宋越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仍是静静地用手里的小勺搅拌着手边的咖啡。
小昆盯着他俊逸的身影，心一点一点的抽紧起来。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眼中诸般情绪错杂在一起，最后化为眸中深深的痛，让小昆一阵心悸，连忙开口，笑着说：“好饿啊，我们吃点东西吧。”叫来侍者，点了些糕点，心中一顿乱跳，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你这段时间回X市了？”
“嗯。”
“处理事情？”问完才发现这几乎是一句废话，于是怔怔地没有再开口，几天时间他们已经生疏到只能这样的彼此问候了？
他也没有说话，半天才见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手习惯性的撕着餐巾纸，直到把它们撕成一缕缕。
桌上的一包纸巾被小昆撕完，仍止不住自己从指尖到手心甚至揪着整颗心的颤抖，心中反而有种难得的平静。小昆朝他平静一笑，说：“很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这个小男孩真是干净啊，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很害怕，可是我不能让父母担心，我只能装作坚强的样子，直到遇到你”
小昆喃喃地诉说，她心底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心里冰冷而又坚硬的感情，曾经磅礴希冀又逐渐燃烧成灰，最终冰冻成一块伤疤在心理溃烂生根的感情，需要一个再次鲜血淋漓的机会，需要一个找到出口的机会。
“当高中时再遇到你，是我最开心最幸运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你的感情开始变质，只想看着你，哪怕是远远看着你。”小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悲戚在她的心理生根发芽，沿着四肢百骸充斥她整个骨血和每一寸灵魂，她想笑一下，不要最后的离别留在他心里任然那么悲悲戚戚，可是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掉了下来。
他看着小昆，紧抿着嘴唇，脸色愈发苍白，仿佛怕被他打断，再也没有勇气，小昆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会对我说什么，可是，我知道我一直有话想对你说，我喜欢你。”
不大却异常清晰的话语，仿佛用尽她全身的力气。
宋越手中精致的的勺子松落，碰到杯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撞进两个人的心里，他的手指微微颤着，眼中带着欣慰和喜悦，可眉宇间仍满是伤痛，慢慢地，悲伤慢慢扩大，染尽他的眼眸，他缓缓低下了头。却没有再搅咖啡，左手放在桌上，握成一个拳，上次被人打伤的地方已经好了，连伤疤都没留下。他就那么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他的左手。
小昆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继续说：“这种话我对你说过很多次，可是你总是以为我开玩笑，当初大学毕业，我本来想和你一起留在这里，我想就算你不喜欢我，我总是跟着你，缠着你，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他的神情愈发的悲伤，
最后，小昆祈求地看着他说：“我喜欢你，我……”
他猛然抬头，像害怕小昆会继续说下去一样，语气慌乱而悲哀“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动作，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他顿了下，又像要肯定什么似的重复一遍“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就像咽在喉咙里要将它咀嚼撕碎。
“王卉？”
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那么看着小昆，不他的视线不敢和小昆对视，只是看着她身后的虚空，曾经那么有神清澈，会让人沦陷其中的墨黑瞳孔，此时一片空洞死寂。
小昆紧紧握着拳，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眼泪却仍止不住往上涌，视线模糊中他看起来格外悲凉，眼神中满是悲伤，眼中似乎隐着泪痕，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他不爱我，会为我的悲伤而悲伤吗？会再为我的心痛而心痛吗？如果爱我，他又怎么舍得让我这么难过，这么难过。小昆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可是渐渐的，视线里已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身影。
怎么可能呢，他们明明离得很近很近，和幸福也很近很近，近得只要轻轻地点下头。她的幸福，心心念念的幸福，就触手可及，或者他们的幸福从来都不一样，从前的种种，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想笑，可是笑不出，想问，为什么，可是话到喉咙，却没有办法问出口，悲伤耿在小昆的胸口，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痛，连呼吸都不顺畅。
他看着小昆，沉默半晌，想说些什么，张了几次口，小昆不知道是自己太悲伤没听清，还是他没有说出口，最后，他说：“对不起”。
他走得急促，撞到桌子，把桌子撞歪了，杯盘发出清冽的声响，咖啡厅里成群结队的幸福情侣纷纷朝这边看来，好像也没有发觉。
小昆坐在椅子上半天纹丝未动，眼睛定定的看着前面，就像他仍在自己前面坐着。就像他仍会随时回来说刚才一切都只是个玩笑。
可是终究，他没有回来。
拿起他搅了半日的咖啡，一饮而尽，咖啡早已经凉透，灌入喉咙中如冰水般将整个人自内而外都凉透，刚才好像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终于激烈的跳动起来，连着整个人都痉挛起来，小昆猛烈的咳嗽起来，趴在桌子上像要将整个心肺都咳出来，眼泪一滴滴不受控制往下流，最后眼神看着前面。
喃喃道：“我喜欢你，想嫁给你”
没有回答，也不会再有回答。
迟到两年的话，可结果竟是出奇的一致。
结账的时候，老板不住的看她，小昆面无表情，问老板要了瓶酒，走出咖啡厅。
冷清的街道有些湿润，手中一滴滴凉凉的，抬头才发现，墨黑的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雪。雪花一片一片缓缓地飘下来。
这么多的雪花，在天空时看着像是密密的一团，可只隔个天空的距离各自飘落下来，从此，他们又都有了各自的命运。
原来世上不由己的不只是人。
冰凉的夜中，街上的店铺里传来阵阵歌声。
曾在我背包小小夹层里的那个人
陪伴我漂洋过海经过每一段旅程
隐形的稻草人
守护我的天真
曾以为爱情能让未来只为一个人
关了灯依旧在书桌角落的那个人
变成我许多年来纪念爱情的标本
小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在街道上，街上霓虹灯闪烁，橱柜里装饰着圣诞树，和漫天的雪花交相辉映，一片喜气洋洋，可那些幸福、热闹，此时离她是那么远，她一直朝前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手机刚开始响过几次，很快挂断，后来又响了几次，很久很久，持续到像是有无穷的耐性，最终，手机电量耗光，屏幕亮了一瞬，变成黑暗，一切归为平静。
走了不知道多久，霓虹灯渐渐变少，身上慢慢地被融雪打湿，又慢慢地积了一层白雪，脸上被融雪染得湿漉漉的，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终小昆被积雪滑倒，跌坐在地上，再没有站起的力气，茫然回头，不远处，飞飞洒洒的白雪间，叶行之正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大雪已将他的黑色大衣染成白色，头发上也有一层白雪，可是他就那么的静静看着小昆，眼中满是怜惜。
不知道他已经跟着自己走了多久，大雪漫漫，铺天盖地，小昆往来时的路看去，热闹的街区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白日被千万人踏过的街道上，只剩下两行浅浅的足印。两人看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最终小昆看着他粲然一笑。
小昆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来，没有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叶行之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一切都很自然，仿佛他们早就约好了，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一条寂静的街道，静静的走一走。
他缓缓走过来，蹲在她的身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她身上头上的积雪，他的动作那么温柔，可手指却一片冰凉。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温柔，也许是小昆实在太需要一个人陪我说说话。
小昆闭着眼，说：“他不要我。”口气平淡得就像是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小昆又睁开眼，看着他，想看他大声嘲笑的样子，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将心理的伤口撕得更加鲜血淋漓，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执着的将她身上的积雪拂尽，然后说：“带你去个地方。”
沉默了一瞬，小昆顺从的被他牵着手拉起，穿过几个街道，他终于放下小昆的手，将她搂在怀里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酒瓶丢尽垃圾桶，然后侧身说：“等一下”说完转身走近一家小商店，提了十几瓶灌装的啤酒出来。
坐在车上，两人都沉默的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下了车，走过一段蜿蜒向上的盘山小路。过了很久很久。
“到了”
眼前是整个灯火辉煌的H城市。
一阵寒风吹来，小昆却觉得有些舒服，叶行之递上一罐打开的啤酒，自己也拿了一罐就这么随意坐在山顶铺满白雪的座椅中，于是两人面对着整个M市的灯火开始你一口，我一口的喝酒，地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小昆也越来愈晕，而叶行之仍是波澜不惊的默默喝着。
一直只见他喝白开水，任何饮料甚至连咖啡都不喝，没想到竟然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寒风凛冽，几片白雪慢慢的飘下来，身边的树丛都染上了一层白色，山下的灯火闪烁，每一盏灯都是一个家，有爱的人，被爱着。曾经，和一个男人站在这里，满心欢喜，以为那些灯火中，终有一天会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可是两年后，再次站在这里，却是满心愁苦，伤感。
两年过去，自己仍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爱人，却不被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