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番外【浮生若梦】二（1 / 1）
长留弟子白子画，是紫胤这个剑仙销声匿迹后，修界如今风头最盛的人，年纪轻轻便要临近天劫，渡了劫，就再也不是凡人。
若白子画成仙，修界长留的地位则会大不同，欧阳少恭和紫胤常在修界转悠，自然知道这个人，而且欧阳少恭与此人相识许久。
欧阳少恭和紫胤正在长留，白子画是个知琴的人，他的性子虽与紫胤相近，却更事风雅，于这些上与欧阳少恭很说得来。欧阳少恭来长留就会与他一边饮茶，一边话六界风物，要是抚琴说谱更没完没了，紫胤反倒被放在一边，却也没办法，紫胤是会琴，但对着欧阳少恭这个始作乐风的古神，实在说不出个意思，虽然紫胤觉得白子画于琴也没高到哪里去，但欧阳少恭就喜欢和他说，还说得高兴。
廊前紫胤斜倚栏杆，后面欧阳少恭和白子画相对而坐，桌上摆着茶水，两个人说得兴起，白子画面上冷淡，藏不住愉悦，欧阳少恭更能笑开了一树桃花，温柔得要命。
欧阳少恭双手一抬，往双膝上虚虚压下，腿上就出现了一张古琴，凤鸟暗纹奢华却内敛，紫胤惊讶他连凤来琴都拿出来，回头很不赞同地叫他一声：“殿下。”
“嗯，慕容，我在这儿呢。”欧阳少恭头也没抬，就瞅着凤来琴，凤来自己发出了琴吟，他压住弦，“来儿，这几日不许闹。”
白子画不认识凤来，也没有多想，眼睛只看着欧阳少恭说：“我天劫在即，今日起就要闭关，不能招待公子了。”
欧阳少恭柔柔笑道：“你去吧，我近日是有些冷落了慕容，这里景致不错，弹些曲子予他也好，不必挂心。”
白子画一离开，紫胤就转身来坐到了欧阳少恭身边，欧阳少恭冲他一笑，开始抚琴。紫胤和他一起这么久，也认得他许多曲子，看得出章法来，这琴曲弹了不到一半，紫胤就问他：“你在推算什么？”
欧阳少恭在推演白子画的命数，得出结果后他就停了弹奏，看着紫胤摇头道：“我啊，找他是想拿个东西，此人命忒硬了，为防万一我只能退一步，不去伤他魂魄。”
紫胤听他意思，与白子画相识也是谋划，总是这般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心里有几分怨：“殿下又做什么？瞒着我不说。”
“凤来四十九弦，我要塑这第五十弦。”欧阳少恭收了凤来琴，撑着膝盖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顺着长廊走，紫胤也跟在他身边看他说，“天界都以为凤来断了一弦，就再无重续的可能，其实只要我在，凤来就在，伏羲曾用天雷毁了我的凤来，害我修为几乎尽毁，百年不得恢复，才被拿去魂魄铸剑，就算如此，我还不是将凤来重塑了，只要有足够多合适的材料，哪怕我不用凤来碎片，也能重塑凤来琴，只是我怎么也找不到那么多神物，而且一半的仙灵力量有限，唯有寻回碎片一条路可走，才经历那么多难言之事。”
紫胤缓缓点头道：“这么久你未塑第五十弦，只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但这琴弦你终究是要续齐的，是为免天界妨你找材料，才装出这个样子的吧，让他们以为你再无混沌天地的可能，这样你也清净。”
“嗯！嗯！还是慕容懂我。”欧阳少恭这“嗯”字一出口，抬手跟着用力拍拍紫胤的肩膀，手又背到了身后去，他们两个人都很习惯做这个动作，也不知道是谁感染了谁。
“你推演出白子画会成仙，所以才来找他，可他看起来也无特别之处，身上有何物是你要拿的？”
“不是他，是他渡劫的天雷。”欧阳少恭往上一指，“这个人命数异常，明明是凡人修仙，却比一些神族的命都硬，永生不死倒也罢了，竟是不生不灭之相，他的天劫和一般修仙渡劫的不同，其威力足够塑我这琴弦，何况我还有影梭在手，更容易了许多。”
影梭织天地万物，化形生形，紫胤不禁说：“凤来有毁天灭地之能，而影梭之妙在于生，你们西皇氏的儿女，都这般有本事。”
“那又如何，我们兄妹自相残杀，如今一个灰飞烟灭，一个游离于六界，我都不知道我离开天界这几万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令我族妹以杀我为名目，维持西皇氏不乱，拖到我父神归来。”
“殿下心里还是清楚。”紫胤知道欧阳少恭以前是很爱氏族的，提起此事，纵然是现在也难免伤神，紫胤握住他背在身后的手，也露出几分温暖笑意，想宽慰他，又说出了欧阳少恭心中所想，“如同周朝后期，诸侯兼并，强者愈强，局面平衡时，一旦有一国处了弱势，必然招来群攻，殿下有混沌天地之力，本就为天界诸神忌惮，你族之首祝融被罚去归墟，你这战神也入了凡尘，他们自然会合起来，瓦解你西皇氏，恐怕是他们太忌惮你的实力，为防你活着回去报复，才逼迫得你族妹以杀你为条件，保你族暂不会被彻底分解。”
“实如慕容所言也……”欧阳少恭怅然叹息，两个人走出长廊，红玉一直在这里候着，向二人行礼，跟随在紫胤身后。
这事又激起了欧阳少恭对天界的怨怼，虽然六界可往，但他再未去过天界，去了无事可做，净惹人不快，他已经不想和天界有任何关系了。
长留也是剑修门派，紫胤和欧阳少恭在修界，当然不会用真实身份，现在的长留方有兴盛之相，没什么大人物，也就没人看出紫胤的修为境界，只当他是隐世的剑仙，也是尊重得很，才能向他讨教，请他讲道，紫胤也不会驳了他们的面。
当夜紫胤被掌门请去品鉴长留藏剑，欧阳少恭独自在客房的院里抚琴，今日思及太古事，琴声沧桑悲怆，忧郁直入肺腑，叫弟子们听见了一个个都睡不着觉，没多久这院里就聚了不少弟子，欧阳少恭却视他们不见。
“公子。”弟子中摩严为长，此时当出来说话，抱拳拱礼，“公子兴之所至，本不该打扰，但我门中弟子勤苦一天，明晨还有早课，您琴声引人神往，透人灵魂，弟子们根基尚浅，却易结郁于胸。”
欧阳少恭完全不理摩严，任弟子们干巴巴站在面前，他自抚他的琴，摩严只能摆着行礼的姿势，心里再窝火也不能发。
琴声忽然断了，月光下飞来一只金色小鸟，欧阳少恭压住琴弦，伸手让符鸟落在手心，他脸色一变，手狠狠拍上琴案，吓得弟子们都是肩膀一颤。
紫胤爱剑，说起来也和欧阳少恭说琴一样兴致勃勃，在藏剑之处，一把剑一把剑逐个品说，也少不得把自己收藏的名剑宝剑说一番，他身后是掌门和几位好剑的长老，都是频频点头，时不时还要感叹紫胤藏剑的品级之高，名气之广，来路之奇，紫胤还能没几分得意？自然是高兴的。
说得兴起时候，外有弟子来报：“掌门，各位长老，公子来寻慕容先生了。”
几人脸上都是遗憾之色，紫胤更是严肃，欧阳少恭知道他难得与人论剑，这时候从不会打扰，看来是有很要紧的事，放下剑向掌门歉然道：“今日不能相陪了，令诸位扫兴还请见谅，改日再论。”
掌门回礼道：“慕容先生太客气了，先生有事尽管去，公子既然亲自前来必有要事。”
红玉一直就在门外守着，紫胤出来立刻跟上去，夜色沉沉，二人脚步声有些急，下了长长的阶梯，穿过前院出了门，才看到正背对他们站着的欧阳少恭。
“慕容。”欧阳少恭听声转过身来，提起裙几步迎上去，“襄铃去了天界未归，青丘有事，我这几天得在这里守着，你带红玉替我走一趟。”
紫胤点头，又说出自己的猜测：“青丘向来安宁，方兰生逝世后，襄铃飞升为仙，护佑下界青丘，这次怎么这么巧，是否有诈？”
欧阳少恭自然也想到了，到现在襄铃都是一把年纪了，还不得消停，一脸的不耐烦，道：“我也有此一虑，但这天劫万年难遇，我不能错过，除了襄铃，传信符鸟我只留给了稳重的长姐，她伶俐懂事，依她所言，这入侵之人似乎没有恶意，而且与青丘像有些旧故，还特意提到，这人与你长得很像，你去探探，襄铃也快回来了。”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紫胤看看红玉，带着她一同去和掌门告辞。
这两人一起时，红玉很少有能说上话的时候，这时才道：“这个人，住在青丘却像什么也没干，他的目的可能不在青丘，长公主她虽然机敏，但到底是阅历不足，难免不知不觉被利用。”
显然紫胤也想到了：“这反倒好了，殿下这边无须我们担心，如果是找我，也不必来，我自要找他去，我也好奇，他长得与我很像，究竟是什么人。”
与长留掌门告辞后，紫胤携剑灵红玉立刻赶往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