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波涛鸬鹚(1 / 1)
狩魔的房间,能听见细微的谈话声和……呜咽声。御剑本想出来上厕所的,不想无意中察觉到了不该察觉的事情。偷听毕竟是不道德的,他还是加快了脚步去了厕所。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能让那牙琉雾人发出这种声音的,除了被逐出师门没有第二种可能。
说话时狩魔站在墙前,看着一幅画。并不是一副名画,甚至连赝品也算不上,根本就不是出自任何名家之手,充其量只是一个9岁少年的画作罢了。但很难想象这幅画以及当时对着媒体的镜头的诠释居然原创自一位9岁少年。
“这是为什么!您为何如此偏袒那二流检事?!他根本不配再次踏入这个大宅!”
“汝是要吾将冥一同赶出门去?”
“姑姑是您的亲生女儿当然不同对待,但他根本就是个野种!非亲非故!”
“汝不懂……”
哪怕御剑被他害的够惨的这16年他从来没有取下过这幅画——波涛鸬鹚。狩魔豪若想,可以得到多的数不胜数的画的真迹,他是一个合格的贵族,在各方面都要求自己尽善尽美,艺术造诣方面亦然。画作,音乐,雕刻,各种方面他都有涉猎,曾伴随他长大的老家——一座德国城堡式宅邸也有许多钟爱的画作,当然全是真迹。小到几百万,大到上亿!之所以能一出道就受到热捧其实也是因为媒体很在意年幼时期就频频在媒体闪光灯前露脸的德国贵族独子为何会选择来到日本,会选择成为检事,焦点根本不在胜诉和败诉上。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他规定自己不准败诉,为了是不给媒体把柄,不让父母被人看笑话。结果这一坚持就是整整40年。母亲早已过世,父亲也于去年过世。过世前他们曾说最自豪的一点便是自己一点都没给家门抹黑,没败诉过一次,也没犯过一丁点错。没犯过错吗?杀人不算犯错么?只是没人知道罢了。所以他选择撒谎,选择自懂事之时开始第一次在父母面前犯错,他选择承认自己并没有犯过任何错让父母含笑九泉。现在想起来,他只是在自己给自己订立的规矩中挣扎。一件件案件历历在目,为了胜诉背后手段有多肮脏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刻的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出点出格的事,一如这只鸬鹚。
牙琉红着眼睛出了房间,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想撞到了刚出卫生间的御剑。
“你……”
他并没说话。狩魔回过神来想走出门时却不经意的听到了御剑的评价。
“希望你不要太介意……现在的我……只能说这些话。日本这个社会是封建的,检事的师承制度也不例外。老师其实是很有原则的,光这点来说就比其他做老师的检事好千万倍。”
“你懂什么!”
他摇摇头:“我是不懂。但我见过那种将弟子当奴隶使唤的老师,也见过那种为了满足虚荣心而以严守古代礼仪为借口要弟子早晚请安接送的老师,收了一大堆弟子,其实拿弟子当刑警用,败诉就打骂弟子平时却什么都不教的老师。一言以蔽之,在检事的制度里,老师拥有绝对的权利,很少有检事能跳出这框框,这句话所言确实不假,但比起那些平庸无能乱摆架子的老师,老师真的已经做的很完美了。”
“要成就弟子还是要毁灭弟子,全在老师的一念之间,你想这么说吗?你敢说你被逐出师门的时候没恨过吗?”
“没有。”他回答的干脆俐落,“我恨的,是我自己。明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使老师回心转意的,为何到最后还自尊心作祟落的那样的下场。那件事只能说我自食其果,怨不得任何人。当然受你挑拨也是原因之一,但我并没太恨你。”
“你敢说你没想过找别的师傅吗?”
他双手抱胸:“要我找那些比我差的还因为老师做久了久而久之变得自满不把人当人看的检事做老师?那我宁可一辈子做浮萍。律师一开始就单干,开事务所的也不少,所以希望你不要介意。而且别答应一柳的条件。”
“我想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插手吧?”
他笑眯眯的离开了,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旁听老师庭审时看多了,但此时此刻挂在雾人脸上,却有一种慑人心魂凄美的感觉。
见两人没吵起来,狩魔意识到还有事要查,便又回到了电脑前,但却无心工作,眼神还是一直在看那副画。那是自己40岁生日那年,也是DL-6案件不久后,屋里满是媒体。
“我叫狩魔冥,请多关照。”
冥的服装简单却不失格调,胸前的领巾随风飘荡,更衬托出她的高贵。
“怜侍,别躲着啊!”
看到了墙壁后的阴影冥便跑过去拉人。
“别……别拉啊……别……”
狩魔也催促了声:“怜侍,汝亦出来打招呼。”
他明明比冥大却显的十分局促:“大……大家好。我叫御剑怜侍,请多关照。”
“不会吧……”
“真是本人……”
“天啊……”
“居然被狩魔检事给收养了……”
“不会成为家门之耻吧……”
这样的声音不断传来,小小的他直往狩魔身后躲。
“老师……是不是我……”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报的记者试图发问:“那个……御剑小朋友……请问一下,您的养父40大寿,您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众人都在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却红透了脸:“没……没有。”
冥的礼物乍看之下很漂亮,但确实是用狩魔工资买的,而御剑没要零花钱,自然也就没……就在这时小小的冥叫了起来:“有的!我刚才看到的!就在房间里!”她还很埋怨的说:“真是的呢怜侍就是这样太胆小了才不好玩。”语毕就向着房间跑去。
“啊,冥,冥,不要啊,太难为情了啊!”
记者们都期待着房间拿出来什么东西,但等这幅作品拿出来时大家都眼前一亮,惊呆了。这哪是9岁的小朋友能画出来的作品啊!闪光灯随即对着作品不停的拍,就连狩魔也吃惊不小。他见过太多大师级的作品,熟练的构图,熟练的用色,一切尽善尽美。许多大师的作品到了晚期甚至可以说是沦为了自我模仿的泛泛之作,与早期相比缺乏张力,缺乏创新。他们使用了十分漂亮的颜料,又有名声,有些甚至可以比喻成只是将颜料涂抹在画布上向观众展现颜料罢了。这显然不是画的本质。但御剑画的这幅却十分不同。画法相当古典,和那些大师当然不能比,细看甚至还能看见淡淡的铅笔底稿印记和颜料反复涂抹的痕迹,和那些直接用油画没有底稿的大师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总之是很土,但却引得人一直盯着看,仿佛是磁铁吸引了的铁块。
画面是一望无际波涛汹涌的大海。一只看上去精疲力竭的鸬鹚盯着风暴站在一块小到甚至不能双脚都踏到的小石子上,他不得不一只脚站着,一只脚保持腾空状态,还得尽量维持身体的平衡。而它的周围是惊涛骇浪,那些波涛比他的身高高出许多倍,大出许多倍,任何一个浪涛都能将他打入海底,就连溅出的水花都能有它半个身子那么高。它的身子也被打得湿淋淋的,羽毛上的水清晰可见。大海的蓝色仿佛在提醒人们时间就停止在那一刹那。所有人都看的揪心,就好像看着月光下两人的打斗节目却在这时打出下级继续的字样让人不得不揪心结局似的。大海显得狂暴,无节制,但却拥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母性,看上去是要吞噬这只鸬鹚的生命,但又可以看作是要包容这只鸬鹚。鸬鹚抬着头,像是在向同伴求援,又向是在嗷嗷待哺等着什么。整个画就三种颜色。鸬鹚采用的是素描的手法。黑色勾勒出了鸬鹚的羽毛,眼睛,腿和脚底的岩石,而羽毛部分全部留白,连阴影部分也是用黑色来勾勒的。大海部分则是千篇一律的蓝色,而且是同一种蓝色。四溅的水花也好,还是汹涌的浪花也好,还是大海本身也好,都是蓝色,蓝的甚至有点千篇一律。但正是这种颜色的对比让整个画显得充满张力,让人心情紧张而有心旷神怡。
“请说一下这幅话是什么意思呢?”
他的回答是更令所有人咋舌!这简直不可能是一个9岁的小朋友可能作的出的回答!
“这幅画便是老师的现状。老师因为常年的不败惹得一些实力不济的律师一直流言蜚语不断,说老师隐藏证据甚至说老师利用伪证。而那些流言蜚语就是这些惊天骇浪,有些甚至看似甚至比老师还要强大的多,不论是官位还是手法,而普通民众的议论则是这些飞溅的浪花。老师自然就是这只鸬鹚,但这些浪花长年累月的拍打老师的身躯已经让老师浑身湿透。虽然面对可怖的惊天骇浪但老师依然没有倒下,面临着随时都可能倒下的一场场庭审却一直能将自己的道路坚持到现在,而且还在创造新的记录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诉。虽然看上去确实是孤军作战令人胆战心惊,但细看之下却可以发现脚底还有支持老师的大家所化成的石头让老师有了立足之地可以稍事休息。支持老师的大家的一片心组合起来,让老师稍稍有了可以休息的一席之地。虽然这样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稍有不慎便会被那惊天骇浪席卷死无葬身之地,但老师依旧抱有希望,一直坚信自己是对的,所以一直抬头望着天空等着拨云见日。”
狩魔又一次震惊了!众人只是看到闪光灯下他光鲜亮丽的一面,连那些前来拜师的弟子也是,但才来这个家1个多月的御剑居然可以用画将他诠释的如此透彻!狩魔心想要他自己说都未必能说的那么全面,每次这种生怕自己犯错给家族抹黑命悬一线的感觉,这种担心败诉心惊胆颤却强装高傲的感觉,如此幼子居然可以说的那么到位,可以真正的走进自己的心中成为也许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最了解自己的人!他嘴角不自觉上升到了可以称之为笑的程度,对着媒体的闪光灯:“此画便是此次生日吾受到最珍贵之礼物。”
那副画被装起来,挂在了书房的墙上,每天工作便可以看见,用来提醒自己所处之状况真是再合适不过。要将他拿下什么的想法哪怕一次都没出现在狩魔的脑子里过。他依旧记得御剑面对媒体闪光灯的回答。
“那你日后也要成为像狩魔检事一样伟大的检事吗?”
他腼腆的笑笑:“说要成为老师这样的检事未免太过自大,能成为老师脚底的另一块垫脚石能让老师多一处踏脚之地更加心安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确实成为了狩魔脚下的另一块垫脚石。替老师背负DL-6的罪过保住了他此生最大的丑闻,也让这个家避免家破人亡的结局。
“父亲我将这家伙带来了!”
冥的鞭子提醒他响也已经洗好澡了,虽然他已经拖足了时间——少说也有2小时了,没晕死在浴室里算是本事大了。
“选择永远离开老师被调任至别处检察院,抑或为了救老师解开老师心锁而暂时出卖老师,汝自己选择。”
响也这才慌了。
“容我……考虑考虑。”
“汝站在此处考虑便是。”
御剑听到鞭声想进门,听到这句话却无法进门。他也挺心疼响也的,到底怎么办是好。有什么办法,能不泄露秘密又救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