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1 / 1）
06初见
伽荦已经在城里的一所不出名的小学上五年级，为了照顾她，妈妈在城里的饭店做饭，爸爸留在老家种田。妈妈的弟弟在城里住着楼房，把地下室让给大姐住，伽荦妈妈就从家里带出了一些用具，把杂物放到一边，腾出一个地方支了张床，母女俩就在城里安了家。
伽荦是三年级的时候来到城里的，是最早离开村子去外面上学的人，刚开始来到学校，城里的孩子没有人跟她亲近，她非常不舒服，但是回到家里总是会告诉妈妈那里的同学多么照顾她，她很怕会有人想来她家玩，她很怕有人会知道她住在地下室里。
过了几个月，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听说是从大地方过来的，伽荦看见她时只是觉得很顺眼，不是像城里的几个同学把头发染成黄色的，嘴里不停地嚼着泡泡糖，伽荦发现原来大城市里的孩子也有扎马尾不戴漂亮卡子的，竟主动的亲近起她来。
伽荦单桌，转学生便同她坐在一起，上课时伽荦把书放到两个人中间，那女生高兴地对她眨眨眼，在纸上写着“我是刘扬，以后咱们做好朋友吧！”伽荦很吃惊，本来是想要主动跟她说话的，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会儿，才在纸上写了“林伽荦，我是农村来的”。看到这个，刘扬皱了皱眉，马上又写了起来，两个人在纸上你一句我一句一节课伽荦只看见老师的嘴在动，根本没听到他在讲什么。之后，有好多同学来问候这个转学生，听着他们的话，伽荦才知道刘扬比她大一岁，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才来这里的，要上完小学。几个女生说放学要和她一起回家，刘扬却挽起伽荦的手说“我们已经约好了”，伽荦不解的看了看她，也点了点头，她们就又说了几句话便走开了。伽荦看了看刘扬，问她怎么不和她们一起，刘扬望了他们的方向一眼，淡淡的说“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伽荦不懂，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以为她只是用自己摆脱他们，也没有向往放学真的会一起回去，便听起课来。放学后，伽荦留下来做值日，他们一组的人早就离开，平时伽荦不会说什么自己就会都打扫完再离开，她去拿扫帚，却发现刘扬在一旁看着她，“你怎么不走？不认识路吗？”“等你一起走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打扫？”伽荦看了看教室没说话，刘扬去看了看值日表，帮她扫了起来。等到伽荦去扫第二排时，刘扬唤她停下来，不让她干了，拉拽着她出去，伽荦非常担心明天会被另外两个人骂，有些埋怨的看着刘扬，“不用怕，以后我们一组，咱俩干完咱俩的就行了，不能老是吃亏”她心里非常高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天见面她就对自己这么好，“难道她也喜欢自己吗？不可能啊！”三个月以来，伽荦第一次感觉到开心，觉得自己不会再一个人了。从那之后，伽荦和刘扬整天都形影不离，伽荦总觉得对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周末的时候伽荦要回老家看看爷奶，两人才舍得分开。
伽荦从九岁开始就会在周五的傍晚放了学，用平时攒下来的钱买两张爷爷最喜欢吃的饼，骑上半个小时的车，回到家里。老黄牛早就在伽荦到城里上学的时候就死了，父亲请来村子里的屠户，把牛分了分，在城里卖了，用钱买了一年的化肥，爷爷虽不愿意，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晚在牛圈外面唏嘘到了半夜，对于庄稼人，情义再怎么深厚，也抵不过贫苦。
伽荦回来时才发现，再加上在学校里过的不开心，想摸摸牛却连尸骨都找不到，只能抱着爷爷哭了好久，那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对于死亡的无奈。
付梓终于坐上了去内蒙的火车，他怀里揣着那次比赛第二名的证书，他第一次那么急切得想骄傲的跟爸爸炫耀炫耀，想着，脸上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火车要先坐两天，然后在北京倒车，付梓，妈妈，舅舅三个人买了卧铺，倒也不累，付梓第一次来北方，不住地往窗外看，心里的喜悦满满的要溢出来三人到了北京，舅舅本来想让付梓在北京玩两天，可是付梓更宁愿早些见到爸爸，回去经过时在玩儿，张婕看儿子这样有些吃醋，跟哥哥抱怨起来。去往内蒙的余票不多，今晚只有一列慢车，明天倒是有列快车，还要等到下午。付梓等不了，三个人便马不停蹄的再次坐上了火车。
这是一列很老的火车，车厢里没有空调，两个巴掌大的风扇在不停地转，卧铺的车厢里人不多，硬座的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到内蒙要十几个小时，付梓当时并不懂为什么那些人不舍得多花几块让自己舒服一点，而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拮据的人对于舒适，就算只是想想都会感到罪恶。
外边是一片片绿色的海洋，万物欣欣生长，再美的景象看了好几个小时都会觉得乏味，付梓不知道睡了几次，醒了几次，只记得睡梦中看见舅舅把妈妈急匆匆的叫了出去，过了很久妈妈才回来，眼圈红红的，上床，背对着付梓，他叫了妈妈一声，没有反应，心里虽然疑惑却没有追问下去，大人总是会有小孩子不能插手的事，如果有必要妈妈会告诉他的。又过了不知多久，随着汽笛的一声怪叫，火车突然不正常的摆动起来，几下之后，竟然就熄火了，顿时车厢里骂声一片，付梓被吵醒了，发现妈妈和舅舅还是不在，有几个乘务员跑过来对旅客解释说是引擎出现问题，继续行驶下去可能会出现事故，已经派人去解决，大概需要三个小时，他们会为每位旅客免费提供饮品和食物，希望大家不要着急，车厢门会打开，大家可以在外面走一走，按时回来就好。
付梓心里也有些气愤，但万幸火车能安全停下来，没有人受伤。他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妈妈的身影，哪里都没有，他先回到床铺上给妈妈留了纸条，告诉她自己去外面找她，会按时回来，让她不要担心，然后便下了火车。
外面依旧是一大片庄稼地，偶尔能看见有农夫戴着草帽若隐若现，付梓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舅舅熟悉的背影，他快步走过去，正想叫他，却听见舅舅说“你快别哭了，小梓还在车里，咱们得赶紧回去才行”“你说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丢了呢？”“现在事情还不清楚，等到我们到了才能确定，你先别定论”“都一个礼拜了，贡生要是没事一定会给我们打电话的”“你快抹抹眼泪吧，先别让小梓知道，他现在肯定到处找咱们，你调整调整，我先回去看看他”付梓听得糊涂，看见舅舅转身自己竟跑开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看到远处有座房子，就跑过去了。
付梓心里很乱，“不能让我知道？好好的一个人丢了？一个礼拜？”付梓心里一个炸雷，难道是爸爸？爸爸丢了吗？之前爸爸打过电话来，自己想要得了奖再跟爸爸讲，结束之后确实就没有打通过了，怎么回事呢？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他听见有男人的说话声，估计是来方便的，他还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办，四处张望着看到左前方有个桥洞，就飞快地下了土坡，走到了桥洞里。付梓看见洞底有人收了一堆长长的绿色的东西，就在旁边坐下，从怀里拿出那张证书，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没多久，他听见有脚步声音，猛的站了起来，却看见一个戴草帽的小孩被吓了一跳。他有些不自在，不想被人发现，也不想回去，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会儿都不行，心里委屈极了，就生气的望着那个小孩儿。那孩子也不说话，就不解地看了看他，不知道这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哭。来者正是伽荦，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摘了草帽，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她手里抱着一个灰溜溜的东西。付梓发现那竟是个女孩子，心里就惊了一下，有些抱歉，脸上就缓和了一下，他还从来没有跟农村的小孩子相处过，看到书里对闰土的描写，一直都很想试一试。伽荦看他眼神不那么气愤，就走到他旁边，把草帽放到地上，盘腿坐到他旁边，怀里抱着那东西。
“你是谁啊？是城里来的吗？这里咋有这么多人？那个火车咋了？”付梓不知道先回答那个，说道“我叫付梓，火车坏了，在这儿停一会儿就走”“''负心？''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你家里人不喜欢你吗？”想想跟个山野丫头也说不清楚''付梓''的意思，他问道“你手里抱着什么？”伽荦嘿嘿笑了半天，把那东西放到了草帽里，付梓靠近了一点，才发现那东西，竟然是活的！
付梓被吓了一跳，伽荦以为他害怕，就又拿回来，抱到怀里，伸手去拿那些草杆。付梓看她找到一节，剥开皮，从里面拿出一块黑黑白白的东西，放到了嘴里。付梓大惊，以为她在吃虫子，远远地躲在一边，就感觉恶心了起来。伽荦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孩儿总是会喜欢跳来跳去的，就拿起另一节递给他，“你肯定没吃过吧！”，有些小得意的看着他。付梓走近，接过来，心里奇怪，里面怎么会有虫子呢？“这是什么东西，里面是虫子吗？”听到这儿，伽荦不停的笑，“这是长坏了的黄米杆儿，本来要结米的里面会长出胖嘟嘟的东西，我们叫它''霉丹''，我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听闻后，付梓放心的坐了下来，伽荦给他剥开一个，他试着放进嘴里，没有什么味道，面面的，不难吃，付梓开始打量这个女孩儿来，有些胖胖的，头发很长，只是用皮筋扎了一下，非常散乱，浓眉大眼的，脸上有一个酒窝，笑的时候脸蛋嘟嘟的，长得挺可爱，皮肤发黄，衣服很旧但是没有补丁。“你怀里是什么？”付梓自己剥着’霉丹’边吃边问，“这是刺猬！”伽荦骄傲地说。“咳——”这次付梓真的被吓到了，他不住的咳着，伽荦把刺猬抱得紧紧的，怕被他吓到。付梓非常激动，他只是从书里看到过刺猬，连照片都没有见过，而现在那东西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他靠近伽荦，从她手里把刺猬接过来，看那小东西全身真的是刺，用手指碰的时候有些扎人，刺猬听话的在草帽里坐着，头也不抬，非常可爱。伽荦看见男孩非常喜欢这个小家伙，非常开心，抬头看见男孩的笑，怔了一下，他还从未见过那么澄澈的笑容，男孩的脸白白净净，五官非常秀气，眼圈微红，笑容很美，就像天使一样，付梓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一生最美的笑容竟在无意间给了这个女孩。
“送给我好不好？”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付梓还是不由得说，伽荦还在呆呆的看他的脸，听清之后，微微愣了一下，虽然自己也非常喜欢这个小东西，但是自己以后可能还能逮住，可这个男孩以后肯定就没有机会了，而且，自己根本不想拒绝他，“那你会好好照顾它吗？你不能饿着它，这东西不好养。”“嗯，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对它的。”伽荦很开心，她相信拥有那么美丽笑容的人内心也一定很温柔，希望这只小刺猬能让他开心，忘记悲伤。
付梓从怀里把他的证书递给伽荦，心里竟有些厌恶起那张纸，“那我就送你这个好了，别看只有一张纸，很宝贵的。”伽荦看了上面的字，心中大骇，眼前这个男孩儿竟然是全市舞蹈比赛的第二名。付梓以为这样偏远农村的孩子不会上学，觉得伽荦不识字便让她把那张纸收好，让她长大了靠那个去找他，他觉得可能这个姑娘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走出这里，但他还抱有一些幻想，他不想让她忘记自己，他想以后还会见到她。又跟她聊起别的来，付梓不信伽荦是用草帽抓住刺猬的，伽荦便教他，付梓从来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候，这个女孩儿很特别，自己还会在她面前故意赖皮，让她气鼓鼓的不说话，又会逗她笑，看她的小酒窝。
很快，三个小时就过去了，远处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伽荦一惊，她心里非常不愿意跟这个漂亮的男生分别，自从家里的老黄牛离开，她还没有这么伤心过。付梓也不想和她分开，跟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的心里也静了下来，他要去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伽荦把草帽和摘的霉丹都送给他，目送着他上了桥，伽荦一下子心里很空，她很想追上去再看看他，但是她不能，她无力地坐在地上，有些想哭。“你还没告诉你叫什么名字呢！记住，我是付梓，你长大了就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了。你叫什么啊？”伽荦高兴地抬起头看他，真好，还能再多看他一眼，“林紫怡”，伽荦回答他，内心溢满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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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