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安兴兴走了，杜立和关上了门。
杜立和放眼阳台之外，今天是一个阴天，但杜立和必须相信实际意义上的晴天定会来临。
如自己的回应一样，杜立和已经下定决心要帮这个忙了，就因为安兴兴托出了她死里逃生的经历。杜立和隐约从哪里听到过安兴兴的遭遇和徐代鹏的遭遇是由同一伙人一手计划好的。杜立和现在是对这个说法持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因为安兴兴为他打开了一条道路，一条通往李明纪的道路。从青龙梅公司那次相逢开始，李明纪一直在他心中占了一大块的面积，杜立和也曾经想过要把在李明纪身上发生的事情了解清楚，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拱手摆在杜立和的面前，他没有理由不去接住。
可能李明纪一事一完，他的心就可以放下来了吧？
一个月后，旧体育场附近的旧公司大楼里。
杜立和进入了办公室，那间江义全父亲遇刺的办公室。
办公室和大楼一样旧得不行。很久以前这栋大楼就空人了，孤零零地在这里伫立了很长时间，最近才传出消息，说四个月后这栋大楼就要连着附近的其它旧楼一起爆破拆除。杜立和要趁这栋大楼被炸没之前就把这里可以利用的线索记下来或者搬走。
办公室里面什么都没有剩下，所有物品都被清算掉了。杜立和走到了窗口前，拉起百叶帘，秋季的阳光猛地冲破玻璃突入室内。杜立和凑上前去，他看到了一个弹孔。
杜立和在公安局里翻看过了这一案子的档案，档案记录了破案人员判断子弹是从对面当时在建的大楼射来的。当时那里驻有两个勒索案绑匪，负责勒索案的某个资历尚浅的警员在与绑匪的打斗过程中动用了手枪，结果子弹飞跃到了这间办公室里。警方从那名警员身上搜到了一张硬卡，硬卡显示那名警员具有某个佣兵团三级佣兵的身份，团内ID为ghost。警方把那名警员拘捕了起来，最后冠以“故意杀人罪”判了他十五年有期徒刑，并且开除警籍。那名警员叫做夏胜铭。
杜立和同时又翻看了那起勒索案的档案，档案记录，该勒索案纯属绑匪没事闹着玩，最后绑匪当作扰乱治安拘留了起来。
杜立和把有关的档案都仔细研究了一下，结果发现了几个细节：
一、勒索案纯属乌龙一场，但却逼得夏胜铭在打斗过程中动用了手枪；
二、警方没有找到子弹；
三、档案没有详细记录搜夏胜铭身的过程，警方也没有深究佣兵团硬卡的来历；
四、直至作出最终裁决，夏胜铭始终否认自己是个佣兵。在取证时，他的熟人对此作证不一；
五、最终裁决里面带有江义全父亲的意愿。
杜立和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四个字——阴差阳错。这种不严谨的取证与草率的裁决往往会导致冤假错案的发生。杜立和觉得夏胜铭很有可能不是凶手，所以他来了一趟旧案现场亲自取证，希望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时间还是把最重要的证据留了下来：
一、两栋大楼之间的距离有五十米，而当时的警员标配手枪的有效射距是五十米；
二、通过计算，玻璃上的弹孔是由口径12。7毫米的子弹留下的，而当时警方标配手枪填装的是口径7。62毫米的子弹。
杜立和一手拿了一把标尺贴在弹孔旁边，另一手用相机把弹孔拍了下来。
还原这里后，杜立和离开了这里。下两步就应该是向夏胜铭的熟人取证和调查佣兵团了。杜立和有种感觉，感觉又可以见到李明纪了。
安兴兴正在体育中心练习网球，安兴兴练了好一阵子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不错的水平。安兴兴必须努力，她想要在一个月后的任务中大放异彩。
安兴兴打出了一身的汗，她独自一人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休息了起来。
安兴兴擦着汗，洞明现形出来。
“打球很累。”洞明这么评价。
“是很累，但是我必须这么做，不然我会心怀愧疚。”
“我也有过这种情绪。那时候我极其渴望完成一件事，在期限到来前我会不断地提醒自己去努力，即使做不到也要逼自己完成。可是，努力与好成果并不总是并列关系。”
“可是不努力的话就会直接一无所有了啊。”
洞明一笑：“所以你才会努力。”
安兴兴目光坚定：“如果我一开始就不努力，那么我想要的东西都会离我远去，而如果我努力了，至少我可以离它们近一些。我知道这个任务对于我这个新手来说很难上手，但是为了让杜立和安心地调查案子，我必须这么做。到了这种时候，只要逼一逼自己就好了。”
洞明说：“祝你如愿，至少我是希望你能够努力下去的。”
“谢谢你的鼓励。”安兴兴休息完毕，她要回去继续练习网球了。
又过了一个月，城市东区三头街。
三头街这名称来源于明朝初期这条街的街口的刑场砍掉了三个人的头，这名称沿用至今已经成为城市东区混混云集的地盘的代名词。按照档案上所说的，这群混混里面震慑力最大的一只叫做石风。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中国亚热带季风区凉风微起。安兴兴走在三头街上，背着一个网球包，头戴顶球帽，身穿白色运动服，外罩一件红色薄外衣，拉链没有拉上，拉链扣随着安兴兴轻盈愉快的步伐把银白色的光点晃来晃去。安兴兴时而左右看看，嘴巴因为无聊而咀嚼着什么，一副漫不经心的可爱模样。这活脱脱是一枚运动系女高中生啊！
三头街有一个生意惨淡的网球馆，现在安兴兴到了——健力网球馆。
安兴兴心跳微微加速，这是她第一次去做持者会做的事情，而且是极力争取到去独自完成的事情。安兴兴调整好状态，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应该干什么，最后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球馆用棕红色仿木地板铺设，打球场地以外的空间很开阔，风的声音侧耳可闻。各个场地之间用两个人高的铁网分隔开来，其中只有一个场地里面有人占用，全馆的灯光都只是为了照亮正在打球的两人。除此之外，安兴兴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果真生意惨淡。
不过这惨淡是有原因的。安兴兴得到的信息说，城市东区混混头目——石风——有一个爱好，那就是打网球。石风每周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健力网球馆，一开始他就不是用付费的，而是用强占的。球馆的其他客人知道混混来打球后都不敢来了，新开张的球馆本来就没有多广的财源，这混混一来，馆长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了，不过是灰暗的。最后馆长不敌石风威吓，无奈之下只好任由之，还亲妈一样自掏腰包照付球馆租金。这几年岁月下来，客人跑了，教练跑了，馆长也跑了，只有石风会带人来这里打球，只是来的时候没有当初用强占带来的找抽感罢了。
安兴兴一眼认出了石风——那个染红发、穿皮夹克的男孩。
“哟，风哥，这里居然来了个妞。”小弟光顾着挤眉弄眼，于是球就在小弟的场地里面弹跳了两次。
“法克！不是告诉过你‘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吗？就你那姿态会有女人要你吗？你不想让我罩你倒是想让女人养你？女人有那么招人喜欢吗？”石风把小弟骂得灰头土脸，之后转身想对安兴兴说“滚蛋”二字。可是石风还没有把“滚”字酝酿出来就愣住了，两眼精光饿虎般落在安兴兴的身上。
“你先滚，滚得远远的。”石风对小弟下令。
小弟悻悻而离。
石风仍然用那种眼神看着安兴兴，但是他感兴趣的不是安兴兴的容貌，而是安兴兴的身份——持者。石风是一个嗜血者，持者血统能够帮助他共鸣到持者，而他一但共鸣到持者，身体里的嗜血本能便会如同饿虎遇见猎物一般变得狂热起来。所以石风才会露出痴汉一样的神态。
安兴兴穿过铁网走进了场地内，她摘下球帽，齐颈短发微微晃动，藏于帽下的全部面容正式显露在石风面前。安兴兴与石风对视，她说：“你这样评论女人，也不会有女朋友的。”
石风蔑笑：“你以为我很缺爱？不！我不缺爱！因为我会爱我自己！我不需要别人给我那种低品味的东西！恶心！”
“毛病。”安兴兴说。
“你管我！”石风从他的网球包里拉出了一把砍刀，然后杀气腾腾地用刀指着安兴兴：“来了就战！你的英魂我要定了！”
安兴兴的网球包掉了下来：“不用网球赛定胜负吗？”
“你歪叽个屁！要来就来干脆的！”石风执意要用刀战来定胜负。
安兴兴的下巴掉到了地上，辛苦两个月的网球练习居然白费了！
另一边。
杜立和转弯，把他的商务车拐进了一家汽修店里面。
杜立和从车里走了出来，对着不远处的一名汽修员说：“可以帮我的车重新上漆吗？李明纪？”
李明纪闻声走了过来，问杜立和：“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蓝色。就跟我十年前的演出服的颜色一样。”
李明纪没有再多的话了，他开始默无声息地工作起来。
“你从哪里学来的技术？”杜立和问。
“夜校。”
“我就纳闷你那专业根本对不上你这份工作，原来是在夜校学的汽修。”杜立和笑了起来，“可你在夜校为什么要学汽修？学点艺术多有情调，你这张脸去做那种事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的。”
“跟汽修员谈情说爱的女孩也不是没有。”
“可是你遇不上啊。”
“我还不想交女朋友。”
“你可真够贞洁的。你这样在这里待个五年十年，绝对会变成个十足的汽油罐子。”
“不是汽油罐子，是机油罐子。”
“好吧……不过你上司就没有叮嘱你要藏得好一点吗？像我这样的人不出三个月就那找到你们。还是说，你上司不会发工资给你？”
“我又不是老鼠，没必要做什么事都要躲起来。而且如你所说，我需要钱来维持生活。你可以有一个正经工作，我就可以去偷去抢了？”
“如果严重的话，我可以让监狱养你一辈子。”
李明纪沉默了，只剩下砂纸打磨车身的沙沙声。
“你就不问一下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或者向我的伤道歉？”杜立和忍不住又问。
“学长，你好话多。”
“其实，我在别人眼里是一个话很少的人，我只有在朋友面前才会变得话多。今天我们之间就是要好好聊聊，话多一点有什么所谓？”
“我在别人眼里也是一个话少的人，即使是在朋友面前。”
“好吧，我只是想要了解你而已。你能跟我说说吗？你为什么会脱离生云屋？又为什么加入嗜血者团伙？”
“那我劝你会是离开这里吧。”
“不愿意告诉我吗？”
李明纪沉默了十秒钟，他说：“一个蚁群的衰亡可能是失去蚁后，也可能是失去兵蚁活工蚁。你我都是蚁群中的一份子，各司其职、不可或缺。一但我们离开了蚁群，蚁群的结局将截然不同。在蚁群没有主动放弃我们的这段时间里，我们都要把各自的角色演绎到极致。我在这里当汽修员，你在这里陪我说话，还有的人去球馆进行掠夺。”
杜立和的心咯噔一跳。上一次徐代鹏是在杜立和他们封锁公司大楼后被别人杀掉的，也就是说是杜立和他们替那一伙人制造好了环境。如果上一次上套的是杜立和他们，那么这一次上套的会是——安兴兴！杜立和开始自责，他以为石风会被美人计顺走，殊不知石风更会被计中计顺走！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现在就连交通工具都交了出去，这要杜立和怎么才能快速赶到安兴兴身边啊！
“给你。”李明纪把一条车钥匙扔给李明纪，“前面车库里停着的颜色跟我十年前的演出服一样的那辆。至于你的车，如果你有空来向店老板取。”
杜立和迟疑了一下，可他还是说：“谢谢。”
李明纪背对着杜立和，什么表情都不给杜立和看，只在默默地工作。
杜立和再看了一眼就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