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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1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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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rosemary和Tom就在送餐部办公室门口开战了——为了四扎鲜榨橙汁。Rosemary说送餐部的人是小偷,这下激起了看上去憨厚老实的送餐部副经理的愤怒。Tom说餐厅的人口无遮拦,而且野蛮粗鲁,不仅骂了他们的员工不说还摔坏了一个玻璃扎杯。Rosemary反驳,谁要你们总是像小偷一样,一会儿进pantry偷盘子,一会儿偷咖啡壶,一会儿又在餐桌上暗中摸走胡椒瓶,现在又乘人不备推着车来盗取服务员刚刚接好的橙汁。Rosemary伶牙俐齿,又占住了道理,让气得一张脸又红又肿的Tom像白痴一样说不出话来,愤恨摔门,把自己关进办公室,而rosemary还意犹未尽地站在门口对着玻璃说了半天。

一个小时不到,宋又因为一个厨师放错了酱汁像头狮子一样咆哮着;紧接着,端着一盆大虾的厨师和匆匆跑过的服务员撞在了一起,虾子撒一地;送餐部的人在饼房里进进出出,车轮轰轰隆隆地从门口滚过。

安娜在办公室里接电话。旁边的小机器输出一张餐厅入单,她招手把单子递给Samon,又腾出一只手写下备忘。弗兰克敲响了窗户,示意她出去。

外面一片混乱,她险些撞上一个迎面端托盘的服务员,往后退让恰好踩在黑熊的鞋上——这是混乱至及的一天。

弗兰克捋着胡子,手指头敲着桌面,像是有重要事项宣布。一边儿的牛奶冒着热气,挂钟滴滴答答走。他首先说了本月排班,然后公布本月特色菜,最后说‘纽约.浮生”的总厨来访。安娜在几个大块头间争得一席之,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实则大脑一片空白。散会后弗兰克叫住她问特色菜是什么,她居然说她没听见。弗拉克使劲揉太阳穴,忍无可忍地吼起来。

她知道她错了,一段时间以来她总是心不在焉,失误、错误交替出现。弗兰克说你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会给总厨打报告,你好好想想吧!她觉得她要疯了,打就打吧,反正她也不想干了!进了冷厨,把腰上的围巾取下来狠狠摔在地上,脑袋朝冰柜砸过去。

走到吸烟室里点燃了烟,深吸一口。对面坐的是一个康乐部的小伙子,皮肤晒得发黑——比黑熊还黑。他看上去也不太好,大口大口地吸着烟。这是个鬼地方,是个鬼都不想来的地方。她把双脚放在凳子沿上,抱着头。烟就这么一直燃着,燃到手指,慌忙甩掉。

“烟不是用来燃的,是用来吸的。”

车贤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靠在吸烟室的门口偏着头。

“说说吧,你的烦恼是什么?”他在她对面坐下来。“乏味的工作?不顺的感情?或者……”他笑笑,“你不愿意告诉我。”

安娜摇头,勉强笑了。

“水土不服。”

“哦,这里跟意大利是差远了,虽然我没去过那儿。不过听亚历山德罗说,那里很美。”

“对,那里是很美。姑娘也很漂亮。”

两个人都笑起来。安娜又拿出一支烟点起来。车贤俊顿了顿,预备着开始一个严肃话题。

“他爱上你了,而且爱得很投入。”

“是吗,可能吧。”

“亚历山德罗是个感性的人,别看他那么骄傲的样子,其实他很脆弱,他一直渴望真爱。我真的希望,你能给他。”

“不,Jack,我不能。”

“为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是不能还是不愿?她不知道。她恨茫然,就像刚才在弗兰克开会的时候一样,她大脑里什么也没有。大概只有一件事能唤起共鸣,那就是:离开还是留下?

“我们不合适,我迟早会离开这里,而他,应该……忘了我。”

安娜灭了烟,她讨厌这个烦人的话题,到这里来本是图个清静却被多事的家伙逮住问个没完。

“我该走了。”

走到门口被人叫住了。

“知道他昨天怎么跟我说?”

她不想知道。

“他说他要娶你。”

双脚顿时不能动弹,像被吸在了原地。车贤俊从身后绕过来,“这种话不是每个男人都能说的。”

晚上下班,这话又在耳朵边响起来像个魔咒。她使劲儿摇脑袋、捶打额头也无济于事。大脑里还交织着弗兰克说要打报告的事。头开始痛起来。结果刚一走出酒店就看见那辆车该死的越野车,想躲却又迈不开脚。

“这几天你是不是都在想一个问题?”

亚历山德罗走到她跟前。她有几天没看见他了,自她踏出他的房间她就没想继续惹上恼人的流言蜚语。

“什么问题?”

“怎么躲开我。我说对了吗?”

她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换个人也许会为了这双眼睛疯狂地死去,但是,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宁愿他用冰冷带刺的话跟她争吵,找茬,无中生有地打趣也不愿意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这种温柔让她害怕。

她往后退了一步,安全的距离。亚历山德罗欲要靠近,她直直地伸出两只手把他抵到一臂之外。她要在安全的情况下同此人交谈。

“别过来。”

“什么?”

“你就站在那儿。”

亚历山德罗觉得好笑,他说好吧,安娜终于才把手放下来。问他有什么事。

“我们一定要这样才能说话?”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无奈。他只好妥协。

“什么事也没有……”

“那我要回去了。”

她试图像个贼似地溜掉,他却抢先上前一步,后面是栅栏围起来的花圃,她也退不了。这么近的距离令她窒息,炙热的眼睛强势逼近,让她呼吸不过来。他靠上她的额头,“香烟的味道。”双手放在她肩膀上,“你在发抖,安娜。”

“我没有。”

“你有。我为什么会让你害怕呢?还是说你讨厌我,讨厌我碰你,讨厌我吻你,讨厌我离你这么近……”

他这么说着,那双冰凉的嘴唇已经吻上了安娜的眼睛。她像是触了电,一把推开他。对!她讨厌他。

“你可不可以正常一点,亚历山德罗!我受不了你这个样子!”

“我很正常。”

“不,你一点也不正常。”

她承认这个吻搅乱了她的神志,到现在都还在发抖!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碰你,既然,你如此害怕。”

亚历山德罗无所谓地笑,把手放回外套口袋里,这样能让她相信他的诚意。他不是轻浮的人,动手动脚也不是他的特长,他只想确定在刺猬的心里皮科洛涅是不是讨厌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不是,当然不是。

“那晚安吧。我想你也累了。”

他转身离开,留给身后的人一个背影。

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很少见到亚历山德罗。所以也很少去想他了。她还在那道选择题上烦恼着,走还是留,也许可以乘弗兰克的报告交上去之前把辞职信亲自放在维托尼奥的办公桌上。于是她那么做了。

总厨办公室里。维托尼奥用她意料之外的眼神看着那封辞职信。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常有的人事变动,所以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内容。她最近犯的那些事不可能没传到他耳朵里,弗兰克的警告只是想让她振作起来,没有谁想真正把她踢出厨房。

“你想好了?这就是你的决定?”

安娜点头。维托尼奥有挽留的意思,毕竟他也赏识这个孩子。实际上他希望她走一条专业的道路,如果一旦选择走下去,将是前途无量。

“那好吧,我会把这份辞职书交给总经理。”

“必须交给他吗?”

“那是当然。”

总厨说着便将辞职书顺手放进了抽屉里。

他会怎么想?亚历山德罗会怎么看她的所作所为?管他呢,她要不计后果地离开这里。这是她一周以来思想斗争的伟大结果。

“您会什么时候交给他?”

“我会尽快,如果你希望的话!”

“不过。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安娜从椅子上起身时维托尼奥又说了,“你有一颗热爱的美食心,有意大利人的热情,可是,你还没有想清楚自己会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他说得对。她到现在都不清楚这条路是不是她的又或者她想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要不这样好了,我放你半个月的假。等假期结束,也许会你想清楚。”

总厨打开抽屉又把辞职书抽出来。

安娜看着那张薄薄的白纸,又看看维托尼奥,甜甜圈里,嘴唇抿着。

“两个星期不够?”

“不是……”

“不用担心,两个星期完了你照样可以把它放在这张桌子上,而那个时候,我不会说一个字。”

他是在动摇她的信心吗?她都已经计划着离开这里的一切了,而他给她的选择仿佛即将打乱看似圆满的结果。两周?两周她就不会改变了?

车贤俊的生日来得毫无预知,他根本就没留给安娜和韩孝珠挑选礼物的时间。那天他在餐厅里□□他们的谈话,说晚上有个生日party,嘱咐安娜一定要把韩孝珠带上。那好吧,在她离开韩国之前,跟亚历山德罗再见上一面吧。虽然她不想见他。

那天是安娜半个月假期之前最后一天上班,弗兰克批准她提前下班。刚出酒店,一辆候在街边的车里跑出个年轻人——大堂经理Louis。是车贤俊派来接她们的。一路上Louis一直无话找话说,安娜从后视镜里看见那双眼睛不时在看她。Louis留着简洁的短发,长相秀气,是那种爱干净的男孩子。大冬天穿白色裤子,白色鞋子的人一定要有不厌其烦被脏东西纠缠的勇气。韩孝珠谓之洁癖,太干净的人会让她浑身不自在,因为总是害怕一不小心就把他们给弄脏了。

车贤俊有一套宽敞的公寓,屋顶有个大花园。开门的是个他们都不认识的女人,很热情地把他们招呼进去,后来才弄明白那是车贤俊的姐姐。

屋里亮灯光微弱,吊灯关着,壁灯和台灯是温馨的橘黄色。屋里穿什么的人都有,所以安娜也不用担心。刚才在车上她还想呢,如果又是一个礼服加披肩的party她大可找个小小的借口溜掉。当然,是她和韩孝珠。

屋里好些人彼此都不认识,有人跳舞,有人聊天,有人玩扑克牌,还有一堆人坐在花园里围着一个吉他手。氛围很轻松。车贤俊在韩孝珠出现的第一时间到达她身边,说是给她介绍朋友认识,然后再自然不过地牵走了她。安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发现好些人一面看天她一面议论纷纷。车贤俊的姐姐此时挨了过来。她叫车贤娜。

“你就是安娜吧?”她环视周围的目光,“不用担心,他们都在说你很漂亮。”她笑着,递过来一杯鸡尾酒。

三十岁的样子,充满母性气息。安娜觉得这种形容有点奇怪,可是她分明感觉到这个女人更像是车贤俊的母亲,属于知书达理的类型。她没有车贤俊那么好看,大概家里的优良基因传男不传女,不过这也不影响整体效果,总归是个匀称丰满的女人。她在安娜边上坐了几分钟又招呼客人去了。人刚走,那个白花花的Louis又来了。他眉目清秀,甚至在和安娜说话的时候有些羞涩。安娜认真地听他说话,他们聊得也算投机。

而阳台上,亚历山德罗坐在小桌边。此刻他正在对付面前这个难缠的女人。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江允儿用那种酸溜溜的语气打探。她今天穿上了厚厚的毛衣,那一池子的水让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谢谢你的关心。”

“你真够狠心的。是不是就是因为你的新女友,你才会眼睁睁地看我掉进去?”

这女人脑子里的水显然还没清干净。

“听说是你们酒店……厨房的?”

那种轻蔑的语气从牙齿缝里怪异地挤了出来。

这时候,安娜一个转头恰好看见了外面两人。

那个女人?

“你觉得呢。那么冷的天你会指望我跳进去和你游泳?我没有那么浪漫。”

“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你那个新欢。不说也没关系,我总会知道的。”

“有意义吗?如果你非知道不可,那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没有新欢,我也不会跳下去,除非我疯了。”

“亚历山德罗,你太过分了!”

“是你过分,你威胁我,不是吗?如果不是那样我或许可以考虑拉你一把。”

“亚历山德罗!”

“什么?”

对方失去了耐心,她已经蓄积起了把面前那杯酒波在他脸上的力量。可是她不敢,如果她敢她就不会为了索求一个拥抱自己退进水池里,也不会为了跟他复合在这里听这一串伤人的话。她只能紧紧握着杯脚,任由泪水在漂亮的眼睛里打转。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不好?要你这样对我……”

“知道吗允儿,你总是在说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这很像我母亲,我不喜欢你们身上的这种通病,你应该洒脱一点。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永远不会缺乏追随者。”

“我要怎么洒脱?你总是不冷不热,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亚历山德罗实在是没有了耐心,他站起来要走,江允儿也跟着站起来,扑上去抓住他。屋里的人都看见了,有些好事的家伙吹响口哨,发出一声哄笑。

“告诉我,你当初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爱我,对不对?告诉我!”

“放手,允儿。”

“我不!”

“你是在激怒一个不想发火的人。今天是Jack的生日,你不会想又上次一样毁掉我妈妈答谢会一样毁掉这个生日party……”

话还没有说完,情绪失控的人已经扑到他胸前,强吻上他的嘴唇。屋里又是一阵唏嘘声。

这个瞬间,安娜把眼睛转开了,发现自己拿着酒杯手开始颤抖。她把被子放在茶几上,尽量不去看阳台上那一幕。

谁知一声巨响,江允儿被亚历山德罗推开,倒下去的时候按翻了椅子。

“你不该这样!”

“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母亲。我喜欢过你,但从来就不爱你。”

显然亚历山德罗这一推让她受伤了,手臂上是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仅从安娜那条紫色的手臂就能想象这个人多么狠心无情。江允儿被两个女孩子搀扶着,整一个泪人儿,在场的人都在为亚历山德罗不解风情的一幕惊讶不急,他居然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弄得血淋淋的。

亚历山德罗从阳台跨进来,用手指抹着被吻过的嘴唇。怒气还未平息,一抬头看见安娜的目光瞬间愣住了。安娜紧握双手,把目光移开,起身去了卫生间。

双手在冰凉的流水之下仍旧紧紧握着。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不安,为什么会在乎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看见江允儿吻他的时候她为什么这么心神不定。她说过不在乎他的。

韩孝珠也看见了。那时候她站在车贤俊身边,在她有些站不稳的时候,车贤俊握住了她的肩膀。他看出来了?一定是的。她还看见亚历山德罗的目光,全在安娜身上!她什么都明白了。

待到车贤俊吹蜡烛的时候安娜才从卫生间里出来。灯光更暗了,如她所愿。她靠在不宜被察觉的角落里。

人们唱响了生日歌,众人欢呼声里,蜡烛被吹灭。寿星戴着一个纸质的彩色皇冠切开了蛋糕。

“你躲在那里面都想了些什么?”

她鼓起勇气看他一眼。依旧令她望而却步。

“什么也没有想。”

安娜挑弄着的蛋糕。奶油黏在盘底,已经看不清最初的样子了。

“真的什么也没想?”

“没有。”

亚历山德罗看着安娜的眼睛,他能看见里面是些什么。

“那好吧,让我猜猜:你是在想,你为你自己的话后悔了,当你看见她吻我的时候,你后悔当初不该说出你不会爱上我那样的话,是吗?安娜。”

不久之后她会离开这里,离开“浮生”,离开亚历山德罗的一切。可他却用这样话挑拨她坚定不移的决心。

“别这么自以为是。”

“我不认为这是自以为是。你觉得你马上就要走了,所以怕有什么东西牵绊你,那样就走不了?”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别想着一走了之,你走不了的。我不会让你踏出韩国半步。”

“你凭什么?”

“凭你不够成熟的决定,凭你一时糊涂头脑发热。”

“你不能替我决定!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如果我决定要走,明天就会踏上飞回罗马的飞机!”

“你会吗?你舍不得,安娜。你舍不得离开我。”

安娜抬起头,那眼睛又让她败下阵来。她傻看着他,居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他的傲慢与自大无时不刻地彰显在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里,充满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呼吸困难,那些原先催促自己的动力像逃兵似的在他跟前撤退了。她向后退,却被亚历山德罗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说对了?可你就是这么固执地不愿承认。你是个胆小鬼,安娜.贝里尼!”

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这天晚上最痛苦的人正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韩孝珠终于忍住不跑了出去。眼中尖利的光芒让安娜幡然清醒,丢下亚历山德罗去追她。

冲出公寓,安娜跑上去拦下韩孝珠。天啊,她的泪痕就是两道抽打着她心脏带刺的鞭子。她该作何解释?

“你骗了我!”

伤心欲绝的人甩开她,眼泪流地一塌糊涂。

“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你。Sandy,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你说你们只是朋友。你让我忘了他,那样你就可以乘虚而入了?其实你早就有打算!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相信你……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这样伤害我!”

“不是的Sandy……”

“那是什么?”

“我不爱他,你知道的!”

“不!安娜!你是个骗子……你知道他是怎么看着你、你又是怎么望着他的?天啊,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现在的你有多么自私?多么无耻?我根本就不该相信你、把你当成最真心的朋友!”

韩孝珠摇着头。她退了几步,飞快地跑了。车贤俊也从公寓里跑出来,绕过安娜飞快跟上。

“Sandy!”

走在夜晚的街道,心竟是那样冷,那样孤独。倘若一开始没有爱,没有信任,今天的她会比任何时候都快乐。执着追求了这么些年,再回首,湛蓝海水依然美得不可思议,只是那个小男孩游向大海深处,再也没有回来。当恍恍惚惚八年过去,终有梦醒一刻,现在该是浮出记忆之海的时候了。

安娜捂住嘴,抱着头蹲下,眼泪从指间潺潺流下。夜里的风也带着刺,刺痛着她每一寸肌肤。她从来没有想要伤害谁。她说过她会忘了亚历山德罗的,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越陷越深?说过要相互取暖,她就这么跑掉,要她一个人如果渡过寒冷的冬天?

风卷残叶,沙沙声作响。她因为抽泣和寒冷,瑟瑟发抖。亚历山德罗走到她身后,给她盖上她忘穿的大衣。

他想也蹲下去捂住她单薄的肩头,想要把她揽进自己怀里给她温暖。可是……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她说她不爱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你走吧,亚历山德罗,我不想看见你,再也不想……”

可是她却是那么讨厌他。

安娜擦干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回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在乎了——关于这里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只是,她大概不知道,身后那张骄傲的脸抽搐着怎样的伤感,黑色眼珠里交织着怎样痛楚,更不知道她怎样揉碎了他对她的所有幻想。眼泪如血般从眼中滚落,他看见自己颓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谁说不是,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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