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十三章（1 / 1）
沥夙紧皱着眉头，下意识说出：“能令九重天天地变色，不是历劫飞升便是天罚。”
莲蔷听到这话一把抓住他，似是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沥夙也不顾莲蔷掐得他疼痛，继续说：“此番，定是天罚了，荒歌原是上神之身，此番由神堕魔，天罚定是八十一道天雷，天雷乃是父神集日月星辉练成的上古神力，寻常上仙飞升至上神的天雷也不过一十八道，很多人却都受不住夭亡羽化，是以天族上神稀少，此番八十一道……”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紫饶此时突然开口问道：“若是受住了呢？”眼神之中略有些坚定。
沥夙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却还是答道：“受住了便功力倍增，自此不受约束，那时，却是苍生的不幸，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神有过这种先例。”
他说到此突然又想起什么，定定看着天帝道：“按理说，天罚降下应当还有月余才对，此次怎么这么快？父君！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天帝通天命，是可以提前请下天罚的。
天帝哼了一声道：“本帝还没有这么自私、这么不择手段！荒歌今日里杀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位列上神之尊的寒涧，令天罚提早执行是必然的！”
沥夙没有应答，也不去计较此话到底是真是假，他的父君，哎……确然是一个极圆滑的天帝！
荒歌站在天罚圈出的结界之中，走不开，她也不想走，只是看着外面那一次次与结界对抗的还早已身受重伤之人，泪水渐渐朦胧了双眼。
荒歌说：“悬玠，不要这样，许是我命里如此，逃不开的。”
悬玠没有答她的话，只固执地运起灵力朝结界袭击而去。
轰~~第一道天雷猝然降下，荒歌没有抵抗的意念，瞬间便被打得瘫软在地。
悬玠呼喊：“歌儿！你要活，我不准你死！”
荒歌知道天雷的厉害，抵不抵抗最终结果都应当是一样的吧，就算她侥幸活过，她也不会有人性，她会杀了好多人，莲蔷，沥夙，……，悬玠，所以她不能！
她此时也依旧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月神之身，月神血泪相和力量也实在不一般，她或许可以试一试，但那样逆天而行，也只会加重她的罪孽，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回旋的余地了，连羽化归来都机会也都会随之灰飞烟灭，是以，她选择放弃顽抗。
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一直到第十八道天雷依次降下，荒歌吐血早就吐够了！
此时只是躺在地上，愣愣地受着天雷，天雷打在她身上就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许是因为她早就痛麻木了吧，可她仍固执地睁着眼看着悬玠，她想着，最后一眼，是最后一眼，可是怎么看不够呢？
悬玠双目已然赤红，衣衫有些凌乱，出手也早就没有章法了，只知道每一次都使出全力。
突然，感觉身后似乎有力量传进体内，微微转头一看，却是紫饶，他稍稍点头聊表谢意。
紧接着重荆和莲蔷也赶上前来。
天帝见状，吼道：“你们干什么？非要这样逆天而行吗！”他是维护天条天命的一族尊长，自是不能见他们这样乱来。
沥夙却倏地闪身挡在天帝及一干神君面前，说道：“今日你们谁要想阻止他们，便先从我尸体上踏过，父君，你不要逼我，我说到做到！”
天帝咬牙看着这个执拗的儿子：“你……”实在没有任何办法，真的便没有进一步动作了。
悬玠无暇顾及这些，只知道，他和歌儿认识的这些人，值得。
轰轰~~已经降下第二十七道了。
悬玠手上青筋突地暴起，最后那一击似乎有不要命的趋势。
终于，结界被打开了一个裂缝，悬玠趁势跻身进去，只一瞬那裂缝又合上了，完好如初，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留下重荆他们微微惊愕。
天帝也是睁大了眼，想不到，这天地结界竟然真被打开一条缝，转念一想便又释怀了，悬玠本就源自父神，天雷亦是父神所造，这结界许是对他的气息熟悉，为他打开也能理解。
悬玠一进去就赶忙抱起已经奄奄一息的荒歌，荒歌看到他，有惊喜，有讶异，更多的是心疼，怎么他对她就这么执拗呢？
有千千万万的话想说却说不出来，最后只化作流不尽的泪水，月神泪，微微灼痛，却不及心疼之万一，荒歌抬手轻轻抚上悬玠的脸，悬玠连忙握住道：“歌儿，我来了，不怕。”
轰~
悬玠一听这声音连忙转换方向，把荒歌护在身下，护得好好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是第几道天雷了，荒歌看着悬玠的脸，一如既往的温和清冷，虽然此时脸上已沾上了血渍，不过还是那么好看。
悬玠眉眼弯弯，纵然天雷打在他背上剧痛无比，五脏六腑也如撕裂般疼痛，可是他面上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她温柔地笑着，眼神里满是宠溺，只为不让她担心和内疚。
可是荒歌哪里会不知道，她刚刚也经历过，饶是悬玠再强大也不可能没事，更何况，他先前还被她重伤，荒歌轻轻揽上悬玠的腰，悬玠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荒歌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变化，这么多的血，这么多的血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却固执得没有要它们流下来。
可是，既然他不想她知道，那就不说了。
这次等了好久，天雷都没有降下，只一直在轰隆隆地响着，似乎在积蓄力量一般，就为给下面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最后一次教训。
荒歌忽而给了悬玠一个笑，笑得很灿烂，仿佛那笑里容纳了所有的美好，明艳不可方物，让悬玠都微微愣神，然后荒歌腰腹微微用力，硬撑着起身给了悬玠一个吻，吻得很缠绵，似乎述说着一切的情绪，不舍、心疼、坦然……
悬玠被荒歌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一瞬，荒歌忽然用力，把悬玠反身压下，悬玠本就被天雷打得没有了力气，再加上荒歌的出其不意，两人就这样换了顺序。
几乎是一瞬间，悬玠便透彻了荒歌的想法，艰难得想要翻上去，可荒歌似乎是算好了时辰，就在两人刚刚调换位置那一瞬，天雷降下！
那是最后一道天雷，呈山雨欲来、万物为之变色之势，和了前八十道天雷之力，所到之处，绝无生迹！
荒歌一口血喷在了悬玠的脸上，悬玠看着她，漆黑的眼眸瞬间落下泪来，那种绝望平生未见！
荒歌趴在悬玠身上，伸手替他擦着他脸上她的血和他的泪，说话语气似是安抚，却有些断断续续，听得出来是勉力支撑：“悬……悬玠，不要，不要伤心，我会心疼，我这样做，我……我很高兴，就像你护我……一样，我也想要护你安、安康，所以，你要好好的，等……等着我好吗？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可能七万年？……栖梧山……”荒歌好像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却实在说不出口了，她早已是强弩之末，她的头倏地垂下，贴在他胸口上，说了荒歌此生最后也是第一次说的一句话：“我爱你。”
悬玠目光空洞，眼泪簌簌落下，木然抬手却什么也摸不到了，他终其一生最爱的那个人，连肉身也没有留下。
他开口，嗓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好。”
而后凭着最后一丝意识，净化了那最后一块碎魂片，然后便晕了过去。
紫饶他们刚刚眼睁睁看着那一番场景，早就泣不成声。
天罚完毕，结界隐去之后沥夙连忙跑过去搀起悬玠，向漱茗宫而去。
九重天恢复往日清明，只是世间，再没有了那个温和寡言的女子，而往日里那个清冷高贵的男子亦是不复当初。
——
很久以后，莲蔷听沥夙说，当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悬玠救活，似乎是他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后来还是沥夙说他必须得留着命等荒歌的神迹再次莅临世间，悬玠这才渐渐好转。
那一阵子六界也是动荡不安，只悬玠好了之后六界便又才恢复平静。
悬玠伤好之后便回了栖梧山，自此没有踏出过一步，日日呆在那里，像是在等着什么。
沥夙每次去看他的时候，他都坐在门前那株杏花树下，每次手里都折了枝杏花拿着。
莲蔷听到此当时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与荒歌初遇的那个凡世镇子，那年月老会，便是以杏花枝为信物，诉衷情、定一生，莲蔷当时没有见着悬玠，自然不会联想到这上头。
可是确然如此，悬玠曾两次未送出杏花枝，当初都以为以后还有漫长的时间，她若喜欢，便日日为她折下一枝来，可谁又被料想到，杏花依旧，斯人已逝。
沥夙还说，悬玠这么久以来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更别提从前那云淡风轻的笑，哪怕只是勾勾嘴角，虽然他还是像从前一样与他下棋，但是却时不时出神，望着竹屋的方向，他知道，从前他俩下棋，荒歌便是从那儿给他们泡茶出来。
悬玠不说，沥夙也看得出来，他那漆黑的眸子里不再只是从前那样的淡然，还有一份深深的悲痛以及一种执拗的等待。
沥夙说到这些，只无奈地叹口气。
可是不只是悬玠，他们都认为，荒歌，应当会有羽化归来之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