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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以前,以后(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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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谢柏岩的一场记者发布会,方琼的生活再次回到正轨,没有梁晋没有谢柏岩,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小姑娘,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过着自己最初想要的日子。可人就是这么奇怪,离开梁晋以后,没遇见谢柏岩之前,她带着朵朵过得其实很好。如今明明只是恢复原状罢了,却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某天接朵朵放学,等地铁回家时,朵朵突然仰头,无辜又委屈地说:妈妈,熊熊不见了。方琼彼时手上有一个订单颇为费神,正失神思考,于是脱线地“嗯”了一声。朵朵努嘴,拉着方琼的手晃了又晃:妈妈,我说熊熊不见了!方琼的思绪被摇回来,诧异低头:什么熊熊?朵朵回身指着后面的广告展板:这上面本来有一只特别大的熊熊,特别可爱,现在不见了。方琼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这里是放广告的地方,当然会经常换了,朵朵想要熊熊的话,回头妈妈给你买,好不好?朵朵欣然点头:好,一言为定。

下次再经过展板,方琼不免多留意了几眼,才发现换掉熊熊的并不是广告,而是张“寻物启事”。失主在找一块手表,方琼不懂手表,但底下标注的悬赏金额很明显地告诉她,这块表肯定极其贵重。之后她听见身后一对情侣在议论,女的表示怀疑:这怕是假的吧,就一块表,悬赏一万块?

的确,即便是对有钱人来说,一万块也并不是什么小钱。但是方琼并不以为有诈,毕竟在地铁这样人流量大的地方,一张这样的广告租金就已经不菲,能出的起这个钱的人,肯定也不会出不起这一万块,说不定这手表对失主而言的确意义特殊,所以非找回来不可呢?

想着,听到男的回答:一万块算什么,买得起这块表的人,还出不起一万块吗?女的便一脸好奇:怎么,这表很贵?男的点头,顺势科普道:宇舶世界杯纪念版,全球限量100枚,手表后面都有编号,每一枚都是独一无二的……

方琼于是再回头去看,手表表面是玫瑰金的,还有大力神杯的造型,看起来的确低调奢华,很是大方贵气。不注意看还没发觉,这一仔细看,倒是看出些熟稔来。

可能哪个有钱客户戴过吧,这么想着,倒也没怎么上心。毕竟眼前有更困扰她的东西——工作。

方琼现在手头的单子,客户是个小有名气的古董收藏家,不知从哪儿听说方琼,非让她给自己设计个书房。方琼素来不喜欢跟名人打交道,也不怎么接单室的单子,但禁不住对方纠缠,终于应了下来。因为只设计书房,所以客户一切起居如常,对方琼来说确实有些不方便,更让她头疼的,是这家父亲跟女儿关系不太好,三天两头就吵。好在单室花费时间并不很久,所以方琼想着再忍忍就过去了,便也没说什么。

这天进门时,又听见父女二人在吵。这些天来,方琼倒也厘清了他们父女争吵的原因,不过是父亲嫌弃女儿的对象上不了台面,非逼着女儿分手。每每听见他们吵,方琼总是边摇头边庆幸自己有着何等开明的父母。帮佣阿姨领着方琼进了书房,便急忙又跑到客厅劝架去了。

方琼听见收藏家的声音,强制威严中又透着些无奈:我都是为你好,天底下哪个父亲不希望女儿幸福!接着是女儿的声音,倔强固执:我也想要幸福,所以才无论如何不能跟他分手,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能幸福!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一直逼着我们分手,其实恰恰是在剥夺我的幸福!

每次争吵,都以女儿摔门而去收尾,毫不意外,毫无惊喜。果然,摔门声很快响起,方琼撇撇嘴,终于正式开始工作,心里想着加紧工作赶快解脱……

之后工作结束,再听不到这对父女的争吵,无从知晓最后到底是谁服输,就像那张“寻物启事”终于被撤掉,方琼也不知道失主究竟有没有找到那块手表。不过她倒真在网上试着搜了搜这款手表,价格让她震惊,那股依旧无法抹去的熟稔也让她疑惑。她向来不会过分注意客户衣着打扮,没道理会对客户的手表有很深的印象,所以戴过这款手表的,肯定是她比较熟悉的人。而熟人里能够戴得起这款手表的,只有谢柏岩跟梁晋。

说起来,她从没见过谢柏岩戴手表,或许出席某些特定活动他会戴,但在方琼能记起来的时间场合里,谢柏岩从未戴过手表,看时间都是靠手机。所以不可能是他。

当把手表跟梁晋对上号以后,方琼就记了起来。梁晋的确有这样一枚手表,并且不出意外,这块表应该在她这里。

离开梁晋的时候,方琼打定主意不带走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但是这块表,她一定带了。带着这个念头,她翻遍了房子所有角落,但是没有找到。想着可能在老家没有带过来,于是打电话给母亲,让母亲帮着找找。

半个小时后,方妈妈的电话打回来,告诉她手表找到了。方琼松了口气,问在哪儿找到的。方妈妈不免好笑:在你的秘密基地,都多大的人了,藏东西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地方……

所谓“秘密基地”,是方琼打小收藏宝贝的地方,在衣柜最底层抽屉的夹层,算起来,初中以后就没再往里面放东西了,所以她自己也意外,竟然把手表放在了那里。

暑假的时候,方琼终于再见到这枚手表。

彼时朵朵跟方爸爸捣鼓木头去了,方妈妈在客厅看电视,方琼坐在房间地板上,看着手表发呆。西晒让房间显得闷热,偶尔有风掀起拉上的窗帘,阳光透过缝隙投到手表镜面,反射出刺眼的光。方琼条件反射般眯起眼,猝不及防陷入久远回忆。

回忆有画面:蒙特利尔的枫树林,梁晋牵着她的手,沿着小路慢慢前行,邂逅一间小教堂;他们在教堂里开始一段冒险;在神父面前,他们交换信物;他们逃离教堂,在落叶飞舞里拥吻……

回忆也有声音:想象你现在穿着婚纱;嗯,而且是Vera Wang的;我们来一场冒险吧;Adams先生(Jane小姐),你愿意……;是的我愿意;我宣布你二人结为夫妇,Adams先生,现在你可以亲吻Adams太太了……

睁开眼回到现实,落在耳廓的,是梁晋的那声耳语——梁太太。

多么可怕的三个字,但直到此刻,直到眼泪吧嗒掉在地板上,掉在阳光的缝隙里,方琼才真正意识到它的分量。她紧紧握着那块手表,感觉心脏被洞穿一块,闷热的房间里,身体能察觉到的却只有凉意。

在那股凉意的逼迫下,方琼咬紧了嘴唇。

我是结了婚的人。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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