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共犯（1 / 1）
3.共犯。
“看来，这间屋子已经不能用了啊。”凯瑟布兰卡无力地咧了咧嘴，苦笑道。她的一手还捂着腰侧的伤口，另一手执着自卫使用的短刀。所谓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死神”，竟被人类所伤，这还真是不可接受的耻辱。她心下后悔着，却也不得不感叹远离实战是多么的可怕。
眼前一片狼藉，失去意识的海军，掉落的武器，烧成焦炭的地砖。被掀倒的桌子，以及摔碎的瓶瓶罐罐——哦，不过这并不是这位医生小姐的杰作。哪怕是在索命的战斗之中，她也仅仅只是使用了刀背。
她叹了口气，眼角有点热热的。不过那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回想起刚才的“战局”，那应该是这八年来她第一次和人类发生冲突。
她发誓她从未见过如此夸张地战斗着的人类——丝毫不逊色于解放斩魄刀后的死神的战斗。炽热的火焰附加上极大的规模，和异常的冲击力。
啊啊，说到斩魄刀的解放——她看看右手的小太刀。由于灵压不足已经八年没有解放过了。
——如果能够解放这把刀的话，也许就不会和海军产生这么大的冲突。
不过，这都依赖于“如果”。而依赖于偶然的假设，通常不具有战略意义。
腰侧的伤口不深，但比较长，血液很快浸透了衣服的布料，顺着和服的裤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但反观这个全身无伤的“罪犯”，她的心里却并没有伤人者应当被惩戒的恨意。
这很奇怪。
明明他就是个有罪的海贼，与政府作对的反叛者。可是为什么她却有了价值偏差的感觉。
失血量不多，应该还没有到意识混乱的地步。
被盯着很久的艾斯终于回过神来，看到女子可怖的刀伤，马上噔噔噔小跑过来：“好严重啊，我带你去看医生？”
“……”Casablanca眉间跳动，嘴角抽搐，不过艾斯显然理解错了什么，只听他慌忙改口道：“啊，抱歉抱歉，我忘记了，伤员不能动，那我去找医生过来给你治伤？”
女子的脸越来越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是、医、生。”
淡绿色的荧光由掌心开始不断生成。
露出的右小臂近心端有着一个抽象的花朵的印纹，被治疗用的鬼道的光亮映得微微泛青。
“那是……纹身吗？”
听到男子的问话，目光扫至印记之处，龙胆花的纹章青黑浓重，她只得道：“是啊，自己弄得。”
对方故意制造出的话题没有缓解尴尬的气氛，而治愈的时间还要花上一阵——她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伤口很深不能随意移动确实是事实。她略略偏过头去错开视线：“你不要傻愣着，留心周围，保——掩护我。”
果然换了一个措辞好了很多。让人类来保护死神什么的，果然还是——
太羞耻。
少年扬起让人看清全部牙齿的笑，然后说话没有断句：“好的包在我身上。”
为何，如此理所当然？
她忽然有点难过，手上泛绿的荧光持续不断地治愈着伤口。环顾这一片狼藉的室内，她怕是留不到明日。这个世界上，最能够容纳她的小岛，明日也将贴遍悬赏单。她虽然深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却难以忍受被驱逐的——悲伤？
“我说，”站在离女子几步远的地方，艾斯突然回过头发问，“你既然掌握了‘见闻色’为什么不躲开？”
女子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口中的‘见闻色’是什么，我确实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攻击的路数——不过，也许是这副躯壳没有盈满灵力，身体是反应不过来的。”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医生’这个好歹能让我在这个世界被接纳的职位也托你的福不复拥有了。”
“‘现世’已经没有我所容身的地方了。”她闭上眼睛，扯出一份笑容，“但这不怪你，我在误入这里的一瞬间，就已经是一个异类了。”
“或早或晚都……”
“所以说，你就加入我们吧。”他打断了她过于沉湎与过去的发言，再一次第建议到，“容身之处什么的——”
『“要是罗杰有孩子那怎么样？”
“杀了他。恶魔的儿子怎么能留在世间？”
“要用针刺瞎他的双眼，千刀万剐！”
“祸害人间的孽种。”
“是啊，光是想到他痛苦的样子我就开心啊哈哈哈哈……”』
莫名其妙涌出陈旧的记忆让他的话语顿了一顿。但他继而微笑着重复道：“容身之处什么的，大海这么宽广，一定会有的。”
大海，如此宽广。
这就是这个世界海贼如此之多的原因吗？这就是这个男人总是微笑的原因吗？
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描画出温暖的图景，还有那个人白痴一样的傻笑。
从长久的愣神里反应过来，她自嘲一般放声大笑。莫名其妙的眼眶热度使她有点难以自持。
“说实话，你并不是第一个邀请我做船医的。”
莹莹的绿光在伤口愈合以后停止了闪耀。
“不过，就带我去找吧。”她抹了抹脸上不知道为何淌下的液体，“船长先生。”
“叫我艾斯就好，布兰卡。”
“……”
——帅不过三秒的少年你够了！你才叫布兰卡！你全家都叫布兰卡！
『当他嘲弄了死亡，当他铸就了罪孽。
他被世界的一半敬爱，他被世界的一半憎恨
轮回的诅咒使人憎恨生命太长
而他爱着他情愿承受的罪与罚
其为堕落的神明。』
——她依稀还记得那天当空的烈日。阳光从破碎的窗棂中涌入，那个男人的笑容，清晰地映在她深灰色的虹膜上。
然后，莫名其妙地，将她的一生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