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无意(1 / 1)
开出一段路后,初夏他们在前方一个路口下了车,那里便是那长堤的路口,她让温和生给他们两人拍了张照片,便催促着上车离开。
“累了吗?”凌东看着初夏传送了照片上去后,就把手机往袋里一放,挽着他的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还好。”初夏嘟哝了一句。
车里只有仪表盘上闪着光亮,他就是低头也看不清她,只能伸手把人半抱入怀,低头在她发顶轻轻触下一吻,就看向窗外,兀自沉思。
等两人回到了房间,凌东原以为初夏会冲进浴室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按照她平时的睡觉时间,早就过了。
结果却见她拉着他的手,站在客厅一本正经的问他,“最近工作不顺心吗?”
凌东诧异,看她凝实的眉目,一脸的不开心,心下一动,不动声色的回道,“还好,都差不多。”
这算是有还是没有,初夏愣是傻眼,可听他的语气应该不太要紧,想了想又问,“那…..那个严成模是谁啊?听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这个项目出了问题?”
凌东含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原来你都听着呢。没事,做项目嘛,这个谈不拢还有下一个,不过多赚少赚的问题。”
初夏躲开他的手,这次连鼻子也皱起来了,这话敷衍的过了份了,跟哄孩子似的。
“要洗澡吗?我放水去了。”凌东呵笑着,自顾自脱去了上衣,随手扔在沙发背上就往浴室方向走。
“人家很认真在问你呢,”初夏颠怪,铁了心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后脚就跟了上去,“那你说说,那周博是怎么回事?”
“他?”听她提起周博,凌东好歹回头认真看了她一眼,“他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市中心那块地被我们给抢了不服气而已。”
“就这样?”初夏有些不信。
“那还有哪样?”凌东边说边脱完了自己的裤子,试了试水温后,转头就准备脱她的。
“你骗人,”初夏捂住自己的衣服,瞪着眼就要凶,“这人很奇怪的,老是问我住在哪里,好像知道点又好像不知道,整个莫名其妙。”
“咦,你最近聪明多了。”凌东微笑更甚。
一气打在棉花上,左右不得劲,初夏牙都疼了,狠狠一跺脚,“凌东,你怎么这样。”
浴室本就是视线最好的地方,女孩子气呼呼的站在打着赤膊的男人面前,涨红着脸,眸中波光闪闪,怕是再一用力,就要从眼角满溢出来。
把人逼到这程度的凌东当下就心软了,长臂一伸,也不管她的挣扎,死死困在怀里安抚。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就是奇怪,你以前从不问我这些,这次怎么突然就…..”话到嘴边,欲言又止,轻轻的一声叹息。
她只喜欢住在桃李村,对他的生活从没有好奇,自然也不会过多关心。他去了村里,她也是欢喜,他离开,也不难过,对于这种生活状态,他不应该心存抱怨,毕竟他选择她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前程。可在很多孤寂的时间里,总有些奢求,她要是能主动给他打个电话,或者能意外的出现,来看看他,能陪他多呆一会…..
他不应该对她有疑惑,可他忍不住,在她见了人后忽然对他关心起来,这让他说不出来的膈应。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太多人,再因为一个外人忽然对他起了关切之心,这真不是他求的因果。
糊涂的初夏哪里能抓住他一点想法,还在因为他的不能好好说话而生气,“关心你也不对,不关心你也不对,让我怎么办嘛?”
这话很没有来由啊,凌东好气又好笑,“谁跟你说,让你关心我的。”
初夏撇过头,气呼呼的不想搭理他。
凌东也不着急,她要是哪天有话能憋得住不说,那才真奇怪,慢条斯理的脱了她的衣服,把人抱进浴缸里温着,一遍又一遍的顺着她的毛,感觉身上的人不再紧绷了,才温和的开口,“说说,家里人跟你说什么了?”
这家里人只可能是村里的那些老人,说起来,初夏的爸爸妈妈一年见她的日子,可能还没有他多。
果然,初夏先哼了一声,语气还是不爽,“妈妈说的。”
还是妈妈,这要是村里人劝的该有多好,凌东心里腹诽,继续问道,“说什么了?”
“说你辛苦,说我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平常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太没心没肺了…..可我每天都跟你有电话对不对!有时还两个。”说到后面,初夏有些不服气,气愤的握拳还在水里挥了挥,水花当即四溅开来。
凌东摁住她的手,长手勾了毛巾擦去了溅到两人脸上的水花,没什么诚意的配合,“嗯。”
“还有呢?”
“可这次廖爷爷他们也让我以后多在你身边呆几天。”初夏一时气弱,声音小的不细听都听不着。显然她妈妈的话跟廖爷爷他们的话两相一对比,重要性当下就凸显了出来。
凌东神经猛地一跳,声音也跟着紧绷了起来,“来时,他们可没这个意思。”
“哪啊,你在的时候和不在的时候,两个样好吗?”初夏的意思是,廖爷爷他们面上对凌东是真不怎么样,可私底下说起他时,好听话就多了。
“真难得啊。”凌东晦涩难明的感叹了一句。
“没有吧,”初夏没凌东这么大的触动,还在那边絮叨,“也就刚被他们抓住的时候,他们不许我们俩接近,连上学放学都不让一起,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喜欢逗逗你而已……”
凌东对于逗逗你这句话,只能报以苦笑。
“……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问起过我什么时候离开桃李村,什么时候回来,”初夏情绪没来由低落,“这次却跟我说,都快是夫妻了,两地分居算怎么回事,不能再这样下去……”
初夏还在感伤自己可能变化的未来,却是不妨身下的凌东猛然坐起,她一个不妨差点翻出浴缸外面去。
“你干什么你…..”
“你说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不过针对的内容显然不一样。
“我说什么了我…..”初夏简直不敢相信,他从来没这么跟她说过话。
“你把话再说一遍。”凌东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绷紧的脸部表情根本看不清是紧张还是生气,双手摁在她的肩头上,甚至与小幅度的晃她。
“我没什么呀,”初夏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表情有一咪咪的可怕,脑子迷糊成一片,不确定自己真说了什么可怕的话。
凌东闭了闭眼,恢复了镇定,斟酌着一字一句的问,“你刚才说,廖爷爷他们说都快是夫妻了,两地分居算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是啊,”初夏还在状况外,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总觉得他哪根神经搭错。
凌东安奈着心思,深呼吸暗示自己放松,“那他们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初夏重复他的话然后不确定的问,“你说结婚啊?”
“是啊,”凌东急疯了,但又不能逼她,刻意之下越发的面无表情。
“哦,这个到是没有具体确定,不过我有听他们讨论过,哎呀,你弄痛我了,先放手。”初夏晃了晃胳膊,下身还在水里,上身裸在空气中,虽说室内温度合宜,也是不舒服。
凌东咧咧嘴,古怪至极,好歹重新躺了回去,声音飘渺无绪的上空传来,“你一点都不要漏的告诉我。”
初夏很是痛苦的回想了一下,“也没什么了拉,张奶奶说前些年就可以勒,廖爷爷说最好三年后,别把我逼紧了,张爷爷说不好,在等五年,后来,你家隔壁的肖爷爷骂了他们,说老不休的尽瞎折腾,折腾散了,你们就高兴了,明年,明年最好…..”
萧爷爷有些北方口音,以前就跟凌东的外公萧老太爷处的最好,也最向着凌东,初夏闲暇就爱模仿他的语调说话。跟着还洋洋得意的看着凌东,做小声状,“这我可是偷偷听到的,他们都不知道。”
摆明了是让你听见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凌东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头朝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玻璃,无声笑的像个傻瓜。
当年萧老太爷入住桃李村的时候,年纪比当时村里的人都大出一轮去,大家无形中对他都多有尊重。
初夏那时还是小小一个,她爷爷的家刚好就在萧家下风处的房子里,从萧家露台上就能看到初夏家的院子。
萧老太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喜欢在露台上饮茶看风景,而那抹小小的影子,也就每天在他眼前晃荡来晃荡去,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就凭那份眼熟,顺势就入了他的老心。
他在初夏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叫来了自己刚上初中的外孙,凌东刚出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以为他是短暂停留,等到住了月半还没见人回去,有人就开始有意见,桃李村向来不耐烦有小辈过来,长住就更不欢迎,怕烦也怕吵。
当时凌东才十二岁,独自带着礼物一家家上门拜访,保证不给村子里添麻烦,要是一有不对,不问理由就可以赶他走。
村子里的人看他小小一个少年,说话做事都有分寸,为难一个小孩,他们也是做不出来,暗骂萧老太爷不守规矩也就一时没了办法。
而凌东能真正留下的契机恰是,他能给初夏补课。
初夏可是村子里心尖尖上的小东西,照顾她衣食住行大家都顺手捏来,可让一群老家伙教她基础教育知识,确实是杀鸡用宝刀的不配套。
凌东就这么在大家默认下留下了,也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开始护送她上学放学,外加补课读书。
在这里不得不说萧老爷子老谋深算,大半辈子强取豪夺惯了,到了老了,他瞧着初夏丫头好,他自己稀罕不行,还准备让自己的外孙替他稀罕下去。
开始,经过,结果,他都隐在幕后,任凭所有事都在他估算下发生,并得到了他预期的结果。
等到初夏十五岁,凌东十八岁时,两人还是手牵着手上学放学的时候,村子里的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村子里的人回头一合计,终于明白他们算是上了萧家的狗当了,切切实实的悔不当初啊。
而萧老太爷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刻,在村里人到他面前要说法时,当场取出了一份财产分割文件,说是要作为聘礼,留给初夏。
村子里的人哪个不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对于文件的内容给予了足够的震惊,但还是觉得初夏的珍贵远胜与其他,甭管你们两个小的,是不是真有什么鬼哭狼嚎的真感情。其居心早些年就坏了,他们是不可能在初夏未懂事之前把她交托给任何一个人的。
萧老太爷从取出那份文件开始就闭目不说话,面对群起攻击就只是刚刚成年的凌东,大家不会像当年那样客气,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中听,凌东被围在中间,一点没为自己辩解,所有的责难统统都接受下来,态度极其良好不说,对未来的保证也很有诚意,且思路清楚。最关键的一点是他独自一个人面对了这一切,没有涉及他的外公,撇清了初夏。
最后的最后,文件签了,协议也拟了一份,其中最为关键的一句便是,两人的婚事必须有村委会全票通过,否则都算无效。
别看这句话看上去就透着无稽,但在协议底下签名的任何一个,拿到外面去,谁都不敢说这句话不作数。
村里人不开口,凌东跟初夏的婚事就遥遥无期。
而这件事他不仅不能开口询问,连个暗示都不能有,这会招来村里人的反感,更有可能的结果是适得其反。
以至于,就像今晚这种情况,遇上周博这样的人,他都不能理直气壮的介绍初夏跟他的关系,这也是不被允许的。
初夏对这件事一概不知,没心没肺也没多说她,凌东为他们俩的婚事积极努力的同时,她还在一边傻的像个小孩。
要不是她今晚不知怎么开窍,起意关心他,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消息,就这么被无辜忽略掉。
当晚,初夏的生理时钟一到,就熟睡了过去,而凌东关上了房间的门,握着手机,跟人通话一直到凌晨。
早上他又比她早起,准备好两人的早点,就开了笔电忙活,直到初夏准备好出门。
“凌东,我想看完画展,下午就回去了?”初夏从起来就开始憋话,终于在上车前憋出来了。
今天是凌东自己开车,摆弄着车载导航仪,头都没回,话里话外的调侃,“还说要关心我,出来才两天就要回去了啊。”
初夏当下越发不好意思了,扭捏着道,“前些天,刚在田里种下的豆苗,没人看着,怕长不好。”
凌东设计好路线,才有空看了她一眼,话不用多说,她自己就先理亏的低下头去。
想回去,还瞎找借口,她那点事,凌东哪个不清楚。
“哎呀,我下个月还会出来的,伯父的生日我都记着。”初夏见事不成,攀着他的手开始撒娇。
“那还像上次一样,吃完饭就走。”
“不会,我发誓,就住你家,你的房间,两,不是三天,住三天。”初夏举起手指,刻意伸到他的眼前晃了晃。
启动汽车,注意着两边车况的凌东,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初夏上身倾斜着想看清他的表情,却被他呵斥了一句,“坐好。”
“哦,”初夏不敢生气,乖乖坐好,发现他早上起来心情就不好,她还巴望着他送她回去的,可万万不敢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