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在季长老府的柴草房内,丑男垂首站在季长老面前,季长老缓慢的踱着步,低声说道:“素馨儿要嫁给袁久!袁久攀上了巫医祖素衣老人?这……越来越有趣了!……”
袁久不懂魔域中的婚俗,于是他叫来老来财,将婚礼准备的一切事宜交由他来处理。
李森一直按自己的时间生活着,好似与整个忙碌的家里人完全隔绝了。袁久则如同又回到了二十岁,每天都精神抖擞,忙这儿忙那儿,有使不完的力气。但是他还是很不喜欢整个家里的装扮,到处都是黑色,黑色的帷帐,黑色的窗帘,黑色的桌布……但这就是魔域里最喜庆的颜色!
五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很快就过了去。当婚约到来之日,袁久早早起床按魔域的礼仪穿戴完毕,他突然有一丝想起了现实世界中的妻子和儿子,但这种想法似乎只是匆匆一闪。魔域中的婚俗繁琐而冗长,忙忙碌碌的延续了一整天,子师长老夫妇作为嘉宾全程参加了,奇怪的是在议事厅中处处和自己唱反调的季长老也带着几名弟子全程参加,其余的长老只是派人送来了各式礼品,赤燧、瞑弈和悄然殿下也派人送来的贺礼。
当太阳落山后,大家终于可以坐下用餐。看着丑男做好的满桌的美味佳肴,袁久不住咽下口水。宾主按顺序坐好后,素衣老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向大家拱拱手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东西要拿来给馨儿,诸位先慢用,我去去就回!”然后,他看向李森,说道:“东西有点大,请李相公随我同去取来!”
袁久略有尴尬的看着素衣老人,结结巴巴的说道:“素……爷爷,快去快回,我……我……我先陪几位长老慢用……”
素衣老人平时做事就很随意,并不在乎这些礼节,只是很爽快的笑着说道:“季长老,子师长老,子师夫人,诸位,慢用!”然后,一只手携着李森快步走出袁府。
素衣老人和李森离开袁府的大门后,素衣老人突然转过身来,面对这袁府的大门,对李森说道:“还有什么留恋的吗?”
李森不明白素衣老人所问何事,但他此时的心情几乎是万念俱灰,所以他没有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
袁久饿了一整天,越发觉的饭菜好吃,他不住的招呼两位长老吃菜。季长老和子师长老只是礼节性的吃了些东西,对于修身养性的巫者来说,饭菜本就是用以充饥之物。
季长老虽然很少动筷,但却不住的赞美着食物。突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对袁久和子师长老神秘的说道:“今天是袁长老大喜的日子,老夫很荣幸能和二位长老共进晚餐,我特意带了点好东西,袁长老一定喜欢!”
子师长老好像比袁久更感兴趣,也很神秘的问道:“什么好东西,方便瞧一瞧吗?”
袁久也兴致勃勃的把头凑过来,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有面子,第一次感觉到和季长老的“友情”。
季长老对坐在下席的季司合说道:“司合,把东西拿来吧!”
季司合听到季长老的吩咐,马上从桌边拿来一个瓷罐,送到季长老手中。季长老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慢慢打开瓷罐上面的塞子,瞬间一股酒香便弥漫到了整个大厅之中。季长老轻拍着瓷罐说道:“此乃佳酿!南海夷族擅酿此物,并视之为珍宝!哈哈……今日,借此喜庆之日,与二位长老共品,何如?”
袁久非常高兴,一双眼睛闪着亮光说道:“美酒陪佳肴,无酒不成席!真是太好了,咱们共饮三百杯……”
子师长老略皱了一下眉头,饮酒乃巫者禁忌,这种乱人心性之物会阻碍修行,看来季长老此来果真是别有用心,暂且看他还会演什么戏。但看着袁久这么高兴的表情,又不好煞了风景,于是也附和着说道:“好,咱们饮个痛快!”
素馨儿独坐在婚房内,本来有些慌乱的心情,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反而愈加镇定。她明白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为了达到她埋藏在心中的那个目标,她必须这么做!
素衣老人一直牵着李森的手,好似怕李森突然反悔而跑掉。李森恭敬的紧跟着素衣老人在热闹繁华的夜市中穿梭,但他知道素衣老人有很多事要告诉他,他们现在前往的方向也不是素衣老人家的方向。
素衣老人经过一个亮着三盏八角灯的人家时,停下了脚步。轻轻的有节奏的扣了几下门,门立刻自里面打开,素衣老人拉着李森快步走进去。刚进了屋内,李森还没看清室内的摆设,一位妇人便递过来两套衣服,素衣老人和李森立刻将自己的外套换下,穿上了同样的青色衣服,然后随妇人进入到了内堂。
同样,刚到内堂门口,妇人又递给二人两条黑色围巾,李森学着素衣老人的样子,用围巾将自己的头全部围了起来,透过围巾看着同样蒙了脸面的素衣老人,李森有些摸不清头脑。
素衣老人紧拉着李森进入到内堂,内堂内坐满了与他们同样用黑巾围住脸面的人,同样的青色长衫。这些人呈圆形围坐在一起,低声吟诵着古怪的字符。众人的中心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大家只是低声吟唱,彼此并不干涉,场面显得略有些古怪,好似某种什么古老的仪式。
素衣老人和李森坐在了众人之中,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低声吟唱着听不懂的字符。吟唱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萦绕在整个房间内。突然素衣老人用极低的声音对李森说:“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种族在祭奠他们的祖先,他们先祖用篝火驱赶了黑暗与野兽,所以火是他们的图腾,族人并以能出火系巫者为荣!”
李森小幅度点点头,他不明白素衣老人带自己到这个祭祖的仪式来干什么。
素衣老人继续说道:“火系巫者,初学者往往因为用火不慎而伤到体肤,很多人的面部也被烧伤,所以为了对先祖的敬重,每次祭祖之时都会以黑巾遮住头脸……长此以往,他们的后人便在每次祭祖时都以黑巾遮面!”
虽然明白了这些人是在干什么,但是李森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
素衣老人说道:“几天前,你见到跟踪你而来的灵侍吧!他们是子师辅仁的手下,是死去的怨灵!他们无影无踪、无处不再,我带你来到这里便是为了甩开他们!”
这下李森算是完全明白了素衣老人的用意。
火系祭祖仪式在众人依次取柴抛向篝火而结束,大家没有打招呼,依旧脸蒙着黑巾,穿着青色长衫,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这间很宽敞挂着三盏八角灯笼的院落。
素衣老人携着李森的胳膊,又在城中乱转了一会儿后,径直带着李森前往城南重兵驻地。
在跟守卫的士兵低声耳语了一阵之后,士兵将素衣老人和李森带到了一个大军帐内,军帐内坐着一位点灯夜读的百夫长。百夫长看到摘掉黑巾的素衣老人后,热情的站起身来到近前,激动的说道:“好久不见先生了!先生,深夜到此,不知是为何事?”
素衣老人拉着百夫长的手说道:“臧兄弟,你也知道我来是有要事相求吧?”
臧姓的百夫长爽快的说道:“我和兄长的命本是老先生给救回来的,能为老先生做事,我在所不辞!”
原来臧姓的百夫长名叫臧槐,和兄长臧魁居于雪都以东八百里外小侯山区,二十多年前一场疫病袭击了原本安静祥和的臧氏部族,族中男女老少皆因突如其来的疫病而亡,奄奄一息的兄弟俩被途径此地的素衣老人救起。救活了兄弟俩后,素衣老人便将兄弟俩带到雪都养伤,并把兄弟二人托付给了同样是灵属性的巫者卫乌泽。兄弟二人跟随乌泽老师后,灵性大增,顺利晋升为巫者,并先后投靠到城主瞑弈的卫城军中。弟弟臧槐性格内敛,做事沉稳,很快被提升为百夫长,执行营房守卫工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季长老的酒虽然绵软香甜,但酒劲很大,不是很胜酒力的袁久已经喝的头重脚轻、东倒西歪。看到袁久酒醉,季长老和子师长老也适时的带着家人告辞回府了,袁久被老来财扶着回到了卧房内。
一身新娘黑衣的素馨儿看着酒醉的袁久,心中略有厌恶,但还是为袁久宽衣解带,扶上了床。袁久看着美丽的新娘子为自己更衣斟茶,酒醒了几分。喝过茶后,将素馨儿搂在怀中,亲昵的说道:“我让夫人久等了!”
素馨儿轻轻将袁久的脸推离了自己一点后,从身边拿出一个小布袋,一边慢慢打开一边说道:“我有个东西给你看,看过之后,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袁久疑惑的说道:“你是我的娘子,素馨儿呀,我不用看也知道……”
素馨儿从小布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来,小心的递给袁久,并说道:“你看看就知道我是谁了,也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了,还会知道我从哪里来的!”
袁久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小半张旧报纸,报纸上被涂上了一层薄薄蜡般物质,所以报纸虽然早已泛黄,但依旧保持完好。报纸几乎是二十年前的,而且整版都是广告。
袁久只看了一眼便还给素馨儿,然后不以为然的说道:“一张破报纸,广告早就过期了!”
素馨儿眉心轻皱,低声问道:“报纸?广告?什么意思?”
袁久来了一股酒劲,含含糊糊的说道:“报纸就是报纸,一天发……发一张,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都……都是没……用……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沉沉睡去。
素馨儿的手紧紧撰着那小半张报纸,一滴泪水溢出眼帘,滑过脸颊,最后滴落在涂满蜡的报纸上,碎成了数个小滴。
在城南军帐中,李森也除下了脸上的黑巾,臧槐看到李森后马上表现出厌烦的表情。臧槐作为守卫军营的百夫长,不时就会见到前来看雪怪玩的袁长老。他对这个不会一点巫术的长老自心底里瞧不起,更对袁长老身边没有一点教养的家侍李森,感到厌烦。当今天他看到素衣老人竟然带着这么个没有规矩,不分主仆的袁府家侍时,不快的表情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
素衣老人看到了臧槐表情的变化,他低声说道:“不瞒臧兄弟,老夫本是归途者!今日我与这位李相公有性命之危,希望能借臧兄弟之力带我们离开雪都!”
臧槐略微一愣,随即说道:“先生对臧某如此坦诚,臧某即使粉身碎骨也一定帮老先生的忙。不知先生想前往何处?”
素衣老人很慈祥的看着臧槐,微微点点头说道:“越远越好!我还有一事相求。老夫蒙子师夫人之恩甚多,此去只怕不能偿还,希望如若子师夫人需要帮助时,臧兄弟能看老夫的薄面,予以相助!”
臧槐双手挽起素衣老人的手,深情的说道:“老先生的事,就是我臧某人的事,先生放心即是。我与家兄最近在雪都外建立起了几个比较隐秘的传送点,这就送先生与李相公过去!”
李森不是很明白素衣老人的话,但他能明确的感觉到自己处在危险之中,待危险过去后,素衣老人自会告诉他真像。所以,整个过程中他很镇定自若的站在一旁,并不插话,也不发问。
私自传送是违反雪都禁令的,特别是夜间传送时发出的弧光难免会惹来麻烦,但事情紧急,臧槐也管不了这些了。
臧槐对素衣老人和李森说道:“先生、李相公,请彼此牢牢抓住对方,最初可能身体会感觉到不适,过一阵子就好了……”臧槐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想了想后,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森和素衣老人很默契的牢牢抱紧对方,臧槐双手在空中划过,沿着臧槐手指划过的轨迹,悬空出现一个直径近两米闪着点点白光的圆环。臧槐继续沿着圆环舞动双手,而且越舞越快,点点白光逐渐充盈,一会功夫整个圆环充满了耀眼的光亮……
这时,军帐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位哨兵很急切的在帐外大声说道:“臧大人,子师长老已到军中,他要见您!”
臧槐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哨兵的话,但他并没有停下,反而用尽全力双手挥舞的更加迅速,很快闪着耀眼白光的圆圈开始缓慢转动起来,而此时的臧槐也是全身腾起淡淡的雾气,脸上的汗水成滴流下。
素衣老人和李森也都听到了哨兵的话,他们一直在心中祈祷快点传送,祈祷哨兵千万不要进入帐中。其实,他们不知,擅闯军帐是死罪。哨兵听不到臧槐的回应,在帐外十分着急,于是又大声说了一遍。
臧槐知道子师长老突然来访一定和素衣老人有关,自己一定要先一步将素衣老人传送出去。但是这次的传送对于臧槐来说也是非常具有难度,首先,他不能使用常规的传送点,再次,传送灵力极其高的巫祖级别的素衣老人,对他来说需要突破极限。
哨兵在帐外急的乱走,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帐外,伴随脚步声的是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臧槐,快出来!子师长老来了!有紧急军令!”
声音刚落下,军帐便被一个魁梧的军人掀开,看到帐内的一幕,这位军人一下愣住了!
进来的军人是臧槐的兄长臧魁,臧魁五大三粗,但为人却非常圆润,加上头脑灵活多变,所以在军中谋得了一个比较讨巧的差事,负责接待各位长老及前来观看大雪怪的商贾贵族。当臧魁看到弟弟在违反禁令进行传送时,便要上前阻值。但随即看到被传送的是素衣老人和李森时,他完全愣住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当臧魁意识到危险时,马上回身将帐门掩好。眼看着悬空的圆圈越转越快,一道前光自旋转的光盘中射出,照射在素衣老人和李森的身上。
突然,门外的哨兵焦急的喊道:“二位大人!子师长老带人过来了,快出来迎接呀!”
臧魁看着满头大汗的弟弟,此时已经到达传送的最关键时刻,他心一横掀开军帐走了出去。臧魁刚出军帐,子师带着几个亲卫便来到帐前。臧魁看到子师长老后,立刻行军礼:“参见长老!不知长老……”
子师推开臧魁,带着亲卫闯入军帐中,就在子师走进军帐的同一刻,一道闪亮的弧光自帐**向远方……
子师盯着呆立在军帐中满身汗水的臧槐,很低沉的问道:“臧夫长,你传送了何人?”
臧槐早已虚脱,只是靠着一股毅力支撑着没有倒下。他很虚弱的连说了几个“我”字,便不知如何说下去。
臧魁慌慌张张的跟着进了军帐,发现素衣老人已经被传送,便连扇自己嘴巴说道:“长老恕罪,家弟把我相好的女子传回娘家了,是我让家弟帮的忙,都是我的错,我认罪!我认罪!”
子师看着臧槐,依旧低沉的声音问道:“你告诉我,你传送的是谁?传到哪里了?”
臧槐小声的说道:“小人有罪!小人传送之人名叫卫娥,是鹏城盐商卫万财的千金,刚刚小人将她传回了卫府!”
子师摇摇头说道:“我怎么觉得,刚刚离开的是个巫者呢?”
臧槐依旧小声的回答道:“以小人的能力,传送个平常人已超出小人的能力,怎能有这么大的本领,长老高看小人了!”
子师沉默不语,他并不注视臧槐,而是注视着臧槐的两侧。良久,子师辅仁才悠悠的说道:“城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雪都,这几日加强军营的守卫。”
臧槐行了军礼,然后小声说道:“小人刚刚所犯之罪……”
子师摆摆手说道:“下不为例!”然后带着亲卫,离开了。
子师走后臧槐感激的望着哥哥,臧魁深深的舒口气,拍拍疲惫不堪的弟弟,兄弟俩会心的笑了。
其实,臧魁确实私下与卫娥交好,为了不被发现总让臧槐帮助传来传去。今日晚上早些时候,臧槐确实将卫娥传回了鹏城,兄弟俩为了不被人察觉,在鹏城建立了好多隐秘的传送点。作为灵巫的兄弟俩,刚刚真切的感觉到了,身边数个灵侍在细致查看兄弟俩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次心跳,一点心虚都会被灵侍捕捉到。臧槐甚至隐约的看到一位灵侍,紧贴着自己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眼睛……
子师非常恼怒灵侍将素衣老人和袁久跟丢了,更恼怒的是何人泄的密!离开城南后,他带着亲卫瞬间又出现在城北的驿站中,经过询问,驿站没有任何可疑的事情发生,接着便是城东和城西,这两处藏着极其重大的机密,平时子师也不常来此。但今天,他还是来到了这两处,嘱咐了守卫不许任何人进出后,带着亲卫回到了子师府。
夜已深,子师独自一人来到书房,他说了几句话后,书房的门窗便迅速的开合,几阵疾风四处吹散。一杯茶的功夫,阵阵妖风自雪都的各个地方汇聚到子师府的书房中,风刮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门窗也自然的关上了。
在外人看来,子师长老又在挑灯夜读,而在子师夫人看来,子师又在酝酿着什么惊天大阴谋!
子师一夜未眠。清晨,峦帅揉这睡眼惺忪的眼睛打开自己房门,准备打扫庭院时,发现子师长老正站在自己门口。峦帅略有惊奇的问声:“长老,早安好!”
子师辅仁看到峦帅后,略侧了一下身子,低声说道:“峦帅,在袁府用餐时,你曾跟袁府旺财说过,你等着吃美食,饿花了眼,看到了三个夫人?”
峦帅本想问完了早安就去干活,没想到主人问了这个问题,他惊奇的说道:“长老,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呀!那天,我确实是等美食等的饿花了眼,我早上就特意没吃饭,而袁长老却迟迟不开饭,闻着饭菜的香气,我就更加难受了……”
子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真的见到了三个夫人?”
峦帅本就是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但看着阴沉着脸的主人,他怯生生的说道:“小的真是饿花了眼,我刚到拐角就看到夫人正进府,我便喊夫人,结果夫人却在我身后,然后我就跟着夫人回府取东西,夫人进了卧房,我站在前厅等着,却发现夫人又从书房的回廊走来了!长老,您看我这是不是真的眼睛出了问题……”
子师依旧阴沉着脸说道:“去干活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书房。
峦帅看到气冲冲离开的子师辅仁,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也有些闷闷不乐的拿着扫帚去了前堂。
子师背着手站在书房前的一块平坦空地上,他身后书房的外回廊,由远及近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久便看到子师夫人端着早点走了过来。夫人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子师,柔声说道:“夫君,又一夜未眠,小心身体!”说完,端着早点径直走向子师辅仁。
子师待夫人走近,突然转过身来,一把将夫人手中的早点打落,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夫人的脖领,红着眼睛,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道:“你!到!底!是!谁!”
子师夫人被勒的满脸通红,无力的挥舞着双手,很艰难的说道:“夫君,是我呀!”
子师一把将夫人的面具撕开,面具下呈现出一张带着一道伤疤中年妇人的脸。伤疤从左侧颈部一直贯穿到鼻梁,妇人胀红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到衣姬的神态。子师松手将妇人重重摔到地上,然后闭上眼睛,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愤怒,又似在思考什么。
妇人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充满哀求的眼神幽幽的看着子师,她脸上那道刀疤,深深的印在子师辅仁的心中。中年妇人叫做衣凝,是衣姬的亲妹妹。二十年前,妹妹同姐姐一样爱上了年轻帅气的子师辅仁,在子师辅仁一气之下离开魔都前往雪都后,同懦弱的姐姐相比妹妹的爱更刻骨铭心,她偷偷离开了家,历尽千辛万苦独自一人来到了雪都。当子师看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脸上留着一道深深伤疤的衣凝时,他的心也同样刻下了那道深深的疤痕。
衣凝为了到达雪都,不惜自毁容貌,感动了年轻子师的心,他迎娶了衣凝作为自己的妻子,并在婚后对衣凝千依百顺,从不曾红过脸。当衣凝带上姐姐的面具时,子师心中有些愠怒,但更多的怜爱使他默许的衣凝的做法。他认为衣凝可能是为了遮住那道伤疤,但衣凝的心中却一直认为她只是姐姐的替代品而已,永远不会取代姐姐在子师心中的位置。
子师突然睁开了发红的眼睛,怒声问道:“是谁指示你这么做的?窥探我的秘密?”
衣凝望着眼前陌生的子师,她心中已无怨无悔,当初少女情怀,认为只要找到子师,也就找到了一切。没想到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替代姐姐的位置,无论她怎么说笑撒娇,子师总是客客气气的以礼相待。而子师眉宇间那淡淡的忧郁,不经意间轻轻的叹息,都说明了他还在思念着姐姐。但子师又怎会知道,她所以能活着来到雪都,都是因为“归途者”们的帮助,不然早已客死他乡,而她也早已经决定成为“归途者”中的一员。
子师看着瘫倒在地的妻子,依旧恶狠狠的说道:“是谁派你来的?”
衣凝这一刻好似突然看清了子师的真面目,心中突然一阵淡然。她无力坐起,半躺在地上,很坚定的说道:“夫君,我是‘归途者’,没有人指示我这么做!”
子师突然暴怒了,他跺着脚怒吼道:“把那两个该死的丫鬟也带来!”
几阵疾风迅速吹往前厅,随着惊恐的尖叫声,衣凝两个贴身丫鬟被两股劲风卷到子师面前。两个丫鬟同样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同样躺在地上脸上带疤的陌生女人还有怒目圆睁的子师长老。
子师对两个丫鬟说道:“是谁让你们冒充夫人的?”
一个胆子稍大的丫鬟,怯生生的说道:“回长老,我们是……是在戏弄峦帅……”
“一派胡言!”子师讲手一挥,一道紫光飞出,穿透丫鬟的身体。
说话的丫鬟话还没有说完,便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衣凝和另一个丫鬟吓的张着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子师又看向另一个丫鬟,声音低沉的问道:“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另一丫鬟立刻崩溃了,大声的哭喊,嘶哑的声音听不出在说什么。子师同样一挥手,紫光过后,丫鬟也没了生息。子师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衣凝,依旧低沉的声音自牙缝中挤出:“夫人,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衣凝望着自己的夫君,泪水连成了串,不停的在滴落。她轻摇着头说:“夫君,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那你也去死吧!”暴怒的子师大手一挥,一道紫光奔向了面前的结发妻子。
就在子师放出紫光的同时,衣凝的身体突然悬空倒退出几米,紫光射到了衣凝刚刚倒卧的位置上,无声息的消失在沙土地中。子师怒目圆睁,看着依旧悬在半空中的衣凝,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也要背叛我?”
没有人回答,但子师好似在倾听,随即子师怒喝道:“胆大的奴才,敢管我的事!一并受死吧!把他拿下!”
随着子师话音落下,衣凝重重跌落在地上,立即围绕着她刮起旋风,旋风绕着衣凝越转越急,起初还能分辨出是不同的几股,顷刻间便揉成一道巨大的风幕扬起了地上的泥沙。
“统统都是废物!”子师再次出手,他一掌劈向风幕之中,伴随着一阵爆裂声橙红色的光晕中闪着紫色的光点,瞬间照亮了整个院落,然后橙红色的光星星点点的消散在空中。
衣凝看着消散的橙红色光点,她用手轻轻的接住了一滴,光点只在她手中闪耀了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衣凝突然有了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包括刚刚被人抱在怀中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景象在脑中一闪,衣凝皱着眉头在想:这是什么感觉?为何如此熟悉?衣凝不知道,这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灵侍,便是子师派来专门盯住她的。灵侍每日每夜形影不离的跟在衣凝身旁,衣凝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早已深深的印在灵侍的脑海中,灵侍对衣凝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任务的要求,而衣凝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身边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灵侍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相互交织着、感染着……
衣凝突然感觉不再那么害怕,如同自己当初决定一个人来雪都找子师一样无所畏惧。死,不过如此,如果能同刚刚那道红光一样死的那么美丽、那么绚烂,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衣凝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并没有听到子师在咆哮什么,她静静的环顾着自己所在的庭院、环廊、垂柳和院墙……突然,一道紫光闪来,衣凝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子师的家侍们似乎听到了巨大的声响自书房方向传来,但是谁都不敢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而且等了很久也不见长老和夫人过来,大家只能聚在前堂中小声的议论着。
子师看着灵侍们将书房前空地再次铺整平坦后,他心中也突然间变得平和了许多,他用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夫人,你在这里并不孤单!”然后子师快步来到前堂,看着聚齐了的家侍,大声说道:“夫人带着丫鬟们,被我传送回了娘家。夫人离开的日子里,大家有什么事就找……找峦帅吧,一切都听他的!”说完,子师快步走回了书房方向。
天已经大亮,刚刚还布满乌云的天空,让太阳和清风一点点的转变为蓝色,乌云被挤出了视线。李森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蓝天回忆着昨夜被传送时的感觉。当时,他紧紧的抱着素衣老人,他感觉到一道白光直射到身上、脸上,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但能感觉到所用的东西都在快速的旋转着,最后当自己也开始跟着旋转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当他的眼睛能够再一次看清楚景物时,他发觉自己和素衣老人依旧紧紧的抱着对方,站在了一个青翠葱郁的山谷中。
天空中点点繁星,山谷中虫鸣蛙叫,林木茂盛。素衣老人松开抱着李森的手,环顾四周说道:“臧兄弟果真把我们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哈哈……”
李森这才回过神来,眼前是一片繁荣的夏夜景象,刚刚还处在冰天雪地的雪都,现在却身置的是草木丰茂的南国!
臧槐在传送他们的时候,竭尽全部灵力搜寻到一条不曾联络过的极其遥远的线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能将素衣老人传送的越远越好,而他们将被传送到哪里,臧槐也不知道。
素衣老人似乎很开心,左右瞧了瞧后,对李森说道:“李相公,咱们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上一觉吧!哈哈……”
李森恭敬的说道:“师傅,我已是您的弟子,请不要在叫我李相公了。”
素衣老人眼睛一睁,然后开怀大笑道:“哈哈……好,好!”
素衣老人在前,李森紧随其后,二人借着星光向一处缓坡前行。在路上,素衣老人对李森说道:“徒儿呀!你可知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