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065回】释梦(1 / 1)
“大王,观卜尹不在。”熊侣刚登上宗庙台阶,宗庙中的侍女便躬身道出观浮休不在宗庙的消息。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熊侣也不在意,道:“寡人进去坐坐,你们好生招待阿孟。”说罢,便径自往里走。
观浮休从前是不会轻易离开宗庙的,而近几月,他大约有三次碰到这种情形。他到底去哪儿了?
情人间本是一体,但也得有各自的空间。他虽知道观浮休有事瞒他,却由着他这种行为。他知道,观浮休是爱他的,他这么做,定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所以,只要他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不会点破。
不过,他始终有些担忧。浮休,到底瞒着他在做什么?
他往里走,原本打算去观浮休的房间,却改变了注意,往宗庙更深处走去。观浮休说,那里是兰姑的地方,女子更多,不方便男子出入,因此他从未去过。不过,他今日却想去那处走走。
寝尹,是为人释梦的人,他最近的梦太古怪了,或许这个女人,能为他解惑。
“大王……”路过的侍女向他躬身行礼,熊侣问其中一个道:“寝尹在何处?”
女子站直了身子,指了指后殿最大的一座殿堂,道:“寝尹就在那处。”
熊侣穿过走廊,来到那处。殿门是敞开的,一位女子,脸上蒙着白纱,坐在垫子上,她面前的矮桌,放着一个棋盘。她在自己同自己下棋。
见熊侣进来,她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礼道:“王,寝尹兰姑见过大王。”
“不必多礼,你一个人下棋?为何不找这里的姑娘们陪你解闷呢?”
兰姑微微笑了,道:“大王仔细看,兰姑所下之棋,并非普通的棋,就连兰姑自己也疑惑不已,这些姑娘们皆年少,又怎么懂呢?”
熊侣仔细一看,这棋果然同他在别处见的不同,也不知规则如何。
“大王请坐,大王今日前来,定不是为了同兰姑讨论下棋之事吧?”
熊侣咳了声,在她对面坐下,道:“是。寡人听观卜尹说,你会释梦。寡人心中有不少疑虑,想同兰姑讨教。”
兰姑微笑道:“不敢当。还请大王将梦告诉兰姑,兰姑或许会为你解释其中的缘由。请问,梦中的何人何事困扰了大王?”
熊侣想了想,说:“是故人和亲近的人。最近总梦见想念的故人,醒来时失落万分。至于……亲近的人,寡人在梦中总是认不得他,每次都要他告诉寡人他是谁,寡人才从梦中惊醒……”
兰姑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棋盘,轻轻哦了一声,道:“大王并非为国事而忧,而是为人所困。大王心里藏了许多事,并未告诉任何人。”她站起身,“大王似乎对未来很是担忧,对么?”
熊侣点点头,说:“你说得对。那……寡人该如何做?”
兰姑走到帘幕之后,点了熏香,淡淡的香味弥漫开,让人心神安定了不少。
兰姑的声音幽幽传来:“大王,那还得看你。”
她从帘幕后走出,手上多了几只竹签。她道:“大王,兰姑有时能梦见未来,也有使人梦见想梦之事的能力,或许可以助大王一臂之力。你从我手中抽一支竹简,一支是昨日,一支是当下,还有一支是来日。抽到哪一支,便做哪种梦。在梦中,大王可以看到想看之事,解决心中之惑。”
熊侣伸出手,在三支签之间犹豫。兰姑的这种能力,在他的那个世界,或许是催眠的一种。将病人催眠,然后进行深度治疗,找出心理病因什么的。不过,在这个世界的话,还真不好说。
“只能随机抽取一支么?”
兰姑笑道:“这是兰姑的规矩,一次只能抽一支。大王抽吧,天意会为你做出选择。”
熊侣抽出一支,只见上面写着“来日”二字,倒正如他所愿。他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王,你累了吧?请在榻上小憩一阵,观卜尹回来之前,你都可以身处梦中……”
熊侣嗅着那清香,只觉得身子格外疲惫,眼皮尤其沉重,走到榻前,迷迷糊糊睡着了。兰姑的声音远远传来:“大王,你已经睡着了,请看看现在你身在何处?”
熊侣睁开眼,只觉得自己漂浮在半空。他左看右看,发现这里是宗庙外,天空正飘着鹅毛大雪。
“大王,请去看你想看的人,做你想做的事情,兰姑先告辞了。”说完这话,熊侣再也没听见兰姑的声音,或许正如她所说,暂时离开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是在做梦吧。熊侣掐了掐自己的脸蛋,一点儿也不疼。的确是在做梦。
他三步并两步,轻而易举地踏上台阶。侍女们守着大殿的长明灯,无人前来迎接他,熊侣用手在她们面前挥了挥,她们似乎看不见自己。
他进入宗庙,往凤殿走去。观浮休通常会坐在那处,静静看一卷书,安静得如同一幅画。
“浮休!”他大喊,然而并没有回应。他想起刚刚那些侍女看不见自己,或许也听不见吧。凤殿中空空的,他在那处停留一阵,往观浮休的住处走去。
“浮休,你在哪里?”
推开房间的木门,白色的帷幔在飘,竹帘在微风下轻轻拂动。床上没有被子,整间屋子空荡荡的,矮桌上积满了灰尘,像是许久没有人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走出房门,迎面却来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他认得,正是彭生。他想喊住他,却意识到彭生看不见他。
“卜尹。”侍女向彭生行礼。
卜尹?熊侣听了一惊,彭生是卜尹,那观浮休呢?他往后殿跑去,兰姑或许知道什么。跑着跑着,却突然发觉自己到了空中,俯瞰着宗庙。天下着雪,他坐在殿顶,远处的宫殿笼罩在细雪当中。静静地坐了一阵,居然就到了黄昏,天色急速暗了下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还要找浮休呢。熊侣站了起来,轻轻一跃便跃下殿顶。宗庙后面是一处废弃的殿堂,是从前祭神之地。他走近,耳边传来细细声响。一个声音说:“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不过了,永远也看不到头,不如一死了之。”
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却又有些不同。另一个声音说:“主人,请别这么说,影子定会竭尽所能,为你拿到阴阳盘与定魂珠。”
“若是从前,你或许可以,可如今……依你的能力,能斗得过他们?还是靠我自己吧。”
“浮休!”熊侣大喊,却无人应声。他跑过去,漆黑的废弃殿堂中,站着两个人。二人皆着黑衣,蒙着脸,他看不见他的浮休怎么样了。
虽然有一些变化,他还是认出了观浮休,他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与绝望,心疼不已。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观浮休,我劝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大王看在母族的份上饶你一命,你非要找死做什么?”
脚步声传来,那人一身耀眼红衣,与废弃殿堂显得格格不入。来人他也认得,正是屈巫臣。他眯着眼睛看观浮休,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大王你今日说过的话。我劝你无事之时,离开楚王宫。”
“你来做什么?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今日田地。你以为我不想走?”
“呵,让你落到此番田地的,不正是你自己?”屈巫臣笑道。
“你不也后悔了?不如就此放手,站到我这边来!”
屈巫臣摇摇头,说:“看,这就是他不杀你也不放你的缘由。杀吧,对不住某个人,放吧,你要弄得天翻地覆。你若是老实安分,这辈子就平平安安过了。离了你,那人必定也过得好好的。”
“你胡说!他……我们……”
“那好,便当我是胡说好了。”屈巫臣微微一笑,便要离去。观浮休喊道:“慢着!阴阳盘还在你手上吗?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在为他做完所有事情后,你送我过去。”
屈巫臣摇摇头,说:“我倒想成全你,不过那东西不在我这里。况且,阴阳盘不是说开便能开的,要等待契机。”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懂?熊侣站在他们中间,但谁也看不见他。
熊侣在榻上睡着,眉头紧皱,额上满是汗水。脚步声传来,兰姑向外看去,一袭白衣之人,正是观浮休。
“王,看到你想看的了?梦该醒了。”兰姑道。
熊侣从梦中惊醒,擦了擦额上的汗,想起梦中所见,后怕不已。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稍稍想想便能明白,这是他回到未来之后的情景。观浮休被罢免了卜尹的职位,被人控制着,过着并不愉快的生活。
他颤声问道:“兰姑,梦中所见,皆是真的么?”
观浮休走了进来,兰姑向他行礼,而后对熊侣说:“大王所见或为大王心中深处所想,但据兰姑所知,多数人做的来之日梦,将来皆会发生类似之事。”
“王,该起了。”观浮休道。看向兰姑,眼中有一丝不悦。
熊侣点点头,与观浮休走了出去。回到观浮休的住处,他想起梦中这房间落满灰尘模样,胸口一阵钝痛。
“浮休,你瞒着我做什么了吗?”他问道。他之前不愿问,做了这个梦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保持不闻不问的态度。
“你梦到什么了?兰姑的法子,有时不能解惑,反而会令人迷惘。”
熊侣拉住他的袖子,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我……我梦见我们分开了,你过的并不好。”
观浮休握住他的手,说:“是来日之梦对么?有时候不一定会成真的。”他低下头,说:“最近的确有许多怪事发生,我想,或许是他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