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李师师(1 / 1)
汴京城内有一家染房,店主名叫王寅,王寅生了个女儿,名叫师师。有一日,上朝之时,王寅被人参了一本,怀疑他犯上作乱,皇上龙颜大怒,将他全家捉拿,要灭他满门。
但就在此时,王寅唯一的女儿师师不见了,不知被谁偷偷送走,送去了一名佛寺。这才躲过一劫。
王寅全家被抄斩之后,谁也不知道王家少了个女儿。师师三岁之时,方丈便准备给小师师剃度,做个俗家弟子。这天,正是剃度大典,方丈在师师头上轻轻一抚,拿起剃刀,抓起她的头发便准备剃度,谁料到,师师却在此时大声哭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方丈的手微顿,只好赶紧住了手。正在此时,有名女施主前来上香,看到了小师师,她双眸一亮,觉得与此女缘份不浅,要求方丈将师师交给她去抚养。
方丈原来有些犹豫,师师的身份不可暴露,但是寄养在寺中,现在还小,倒是无事,若是大了,这一大堆和尚,难免生乱。最终点头答应了下来。
女施主名唤李媪,本是妓院老、鸨,但看到师师长得眉目清秀,便起了收养此女的念头。随后,李媪便将师师带入院中,起名李师师。
李师师自从三岁被李媪收养之后,便接受了各种训练,琴棋书画、歌舞侍人,无一不通。在她长大成人之后,更是红极一时的汴京名妓。
各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公子王孙竞相争夺的对象。
一日,宋徽宗私防民间,体察民情,高俅、杨戬从旁建议,提议去汴京的一家妓院去寻欢。宋徽宗起初有些犹豫,但经不起二人的梭使,只好答应了下来。
入了妓院,李师师正站在台上献舞。?
宋徽宗看着清秀迷人的李师师,不由有些怦然心动。他站在台下,痴痴的望着台上的李师师,越看越着迷,越看越沉醉。
高俅在旁见了,暗含笑意,他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在宋徽宗耳边道尽了李师师无数的好话。而杨戬,也在一边附合不止。
李师师下台后,看到了高俅等人,她含首一笑,越下高台,翩翩朝众人走来。
高俅原本与李师师相识,又是妓院常客,李师师对他并不陌生。但是宋徽宗,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李师师行至三人面前,微行一礼,便开始招待他们。高俅与杨戬自然懂得见机行事,默默退去一边。
现在,只剩下宋徽宗一人,宋徽宗提议去一个清净点的地方,李师师听闻,只好应下。
入了雅阁,李师师奉上美酒,招待宋徽宗,宋徽宗含笑接过。
酒过三巡,宋徽宗便有些头脑发热,情难自禁。他朝李师师表露了爱意。
李师师听闻,吃了一惊,但仍然不动声色,小心伺候着。
李师师伺候过不少达官显贵,但鲜少向宋徽宗这般直白,不由有些感动。
这一夜,高床软枕,美人在怀,宋徽宗连做梦都在偷笑。
第二日一早,宋徽宗匆匆拜别李师师,便赶回去上朝。
回宫之后,宋徽宗忙完朝堂之事,便回了寝宫。恰好今日是翻牌之日,太监手端伺寝牌,只等宋徽宗一阅,宋徽宗连看也不曾看一眼,便挥手挡下。
接连几日,宋徽宗依然毫无兴致,提不起半分精神。
后宫妃子以为皇帝身体出了毛病,纷纷跑來看望。宋徽宗命人拦下,不许任何人进入他的寝宫。
随后,约了大学士王黼悄悄溜出宫去,再次跑到妓院见李师师。
见面的日子一长,李师师渐渐得知眼前的宋徽宗竟是当今万岁。暗暗吃惊之下,不由有些受宠若惊。
每次宋徽宗一来,那些达官贵人、王孙公子只能干看着,不能近前。
天长日久,李师师便被宋徽宗包了下来,专门伺候他一人。
之后,宋徽宗为李师师赎身,将她安排在了一所宅院之中。抽空之时,也好前来看望她。
某天,略会武艺的员外郎贾奕前来看望师师,二人曾是知心好友,无话不谈。
当得知李师师被宋徽宗所有后,贾奕心生醋意,借着酒醉,作了首诗出来。
“闲步小楼前,见个佳人貌似仙;暗想圣情珲似梦,追欢执手,兰房恣意,一夜说盟言。满掬沉檀喷瑞烟,报道早朝归去晚回銮,留下鲛绡当宿钱。”
李师师本是才女,知音赠诗,她便提笔写在纸上,挂在墙上,以作留念。
当宋徽宗再次来看望李师师之时,偶然看见墙上所提的诗,就问李师师,“师师,墙上诗词,谁人所作?”
李师师见问,只好回道,“此乃员外郎贾奕所作,师师一向喜爱诗词,特此记下,以做留念。”
宋徽宗不再言语,满腔怒火化为愁绪,只一个劲的灌酒,任凭师师如何劝说,他也不听。
到了傍晚,李师师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宋徽宗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最后干脆坐在床头,看着睡得正香的李师师,一股独占她的念头油然而生。
之后,宋徽宗回宫后,大学子周邦彦来访,宋徽宗便在御书房招见他。
周邦彦到了御书房,行过君臣之礼后,发现宋徽宗眉头紧锁,不由问道,“皇上,何事烦恼?”
宋徽宗被他看穿心事,也不拐弯抹脚,直言道,“邦彥,有件事确实萦绕在朕心头,挥之不去。”
“哦,那皇上不妨说来听听。”周邦彦双眸一亮,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宋徽宗从桌案上站起,走了下来。他瞧着周邦彦,眸光微沉,“你可知道员外郎贾奕此人?”
贾奕?忽听此人,周邦彦也是一愣,忽然说道,“此人臣略有耳闻,听说他乃是名武将,平时没事,便喜欢作作诗,添添赋。皇上,此人,可有不妥?”
宋徽宗冷哼道,“岂止不妥,此人还想窥探朕的师师!”
周邦彦一听,有些不解,还是低声问道,“敢问皇上,这个师师又是何许人也?”
宋徽宗眼神一转,往前走出几步,回头看着周邦彦,“她原名李师师,本是汴京名妓,甚得我心。可是,追求者却数不胜数,朕未免夜长梦多,只好将她赎了出来,现寄养在一所宅院之中。只是,却未料到,这贾奕竟然如此大胆,竟然作了一首诗送与师师,这叫朕怎么能不气?”
周邦彦听完,似是明白了几分,不由对这位师师产生了几分好奇之心。他低眸垂首道,“皇上,打算对员外郞如何?毕竟他没有大过,平白无帮定他的罪,实属不妥啊!”
宋徽宗一听,也觉得在理,但联想到那首诗来,气不打一处来,便冲口而出,“这个鲁夫,朕何必怕他!邦彦,你去找几个人,给我将他做了!”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周邦彦震惊的看着宋徽宗,赶紧屈行一礼,道,“皇上,还请三思,这员外郞罪不至死,若是不想看到此人纠缠师师,臣倒有一计,不知可行?”
宋徽宗听了周邦彦的话,转眸看向他,“有何计策,速速道来。”
“是。”周邦彦提出将员外郞派去琼州当个参军,一来可以远离李师师,二来他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宋徽宗转眸一想,这样也好,若是将他杀了,岂不是说他小肚鸡肠?对周邦彦的建议,宋徽宗频频点头。
周邦彦连夜便去了员外郞的府邸,贾奕忽闻大学子造访,有些震惊之余,又奇怪他的突然到来。周邦彦道明来意,说宋徽宗让他去琼州上任,是个参军之职。
贾奕听闻,心内疑惑,但这是宋徽宗的旨意,他也不好违抗,接下圣旨后,他始终心有不甘,连连追问周邦彦是怎么回事?周邦彦躲避不过,只好如实相告。
贾奕得知是自己那首诗词惹祸之后,对周邦彦帮忙说情感激不尽。跪下朝他瞌头。周邦彦赶紧将他扶起,劝他不必如此。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劝他从今往后,一言一行,皆要谨慎。
贾奕点头称是,并亲自将他送出府外。
过了几日,宋徽宗忙于国事,并未有时间去看望李师师,谁知却因此感染了风寒,大病一场,他叫来大学子周邦彦,让他抽空去看看师师,防止有心人窥伺。
周邦彦欣然应允,李师师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令他不免有些好奇,如今宋徽宗病倒,正给了他这次机会。
初次来到李师师府外,周邦彦有些踌躇,不知应不应该进去。就在这时,李师师正好出来倒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邦彦。一个是才子佳人,一个是青年才俊,两人一对视,便莞尔一笑,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
李师师相邀周邦彦,二人谈天说地,无话不谈。直至夜深之时,周邦彦才不舍离去。
宋徽宗好得差不多之时,便想去看望一下李师师,谁知刚刚进屋,里面便传来一阵响声,令他不免生疑,快步走了进去,进去一看,李师师正独坐床头,一脸含笑点头。
宋徽宗手中拿着个新鲜的橙子,是准备送给她食用的,他走到床头,抱住了李师师,献上了橙子,递给了她。
李师师接过橙子,微微一笑,便将橙子轻轻放在桌上,转而又朝宋徽宗走来。
宋徽宗见时日不早了,便提出要回宫去,李师师赶紧挽留,还道,“现已三更,马滑霜浓,龙体要紧。”而宋徽宗正因为身体没全好,才不敢留宿,急急走了。
宋徽宗一走,床下的周邦彦便钻了出来,他看着桌上的橙子,心里不是滋味,偶尔诗意大发,作了一首诗,“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李师师笑道,“大学子的诗怎么透着一股酸气?”
周邦彦闷闷的回了一句,“师师休要笑我,如今你有皇上亲自送来橙子食用,我又算是什么呢?”
李师师见他眉头深锁,淡淡一笑,转而将那橙子用刀切开,取了二片橙子走过来,递给他一片,颔首道,“吃了此橙,不可再气!”
周邦彦大喜,赶紧双手接过,大口吃了橙子,还直呼美味。
李师师笑而不语,就这样,与大学子度过了美好的一晚。
宋徽宗痊愈后再次来看望李师师,李师师依然热情款待。宋徽宗一边吃酒,一边吃菜,感觉甚无乐趣,提议李师师唱一曲他听一听。
李师师嫣然一笑,展开了歌喉,轻轻唱了起来,可唱着唱着,竟然将周邦彦为她作的诗词唱了出来,无独有偶,宋徽宗又岂能听不出这其中的深意?
宋徽宗放下筷子,厉声吼道,“别唱了!”
李师师微惊,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轻轻上前问道,“徽宗,怎么了?”
“你说,这是谁作的词?”宋徽宗怒指着李师师,沉声喝问道。
“这……”。李师师顿感语塞,一时之间,没有回话。
“快说!”宋徽宗一拍桌子,倒将李师师吓了一大跳,她只好说道,“此曲乃周邦彦所作。”
宋徽宗无法淡定下去,他狠狠跺着脚,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李师师摇头叹息着,渐渐的倒在了椅子上。
宋徽宗连夜面见周邦彦,指着他的鼻子怒骂,周邦彦无言以对。最后,宋徽宗将周邦彦贬出汴京。
李师师为其送行,并将他谱的一首《兰陵王》唱给宋徽宗听: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谶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桑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映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剪,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侧。恨堆积,渐别浦萦迴,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记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宋徽宗也觉得太过严厉了,就又把周邦彦招了回来。
宋徽宗每日便与李师师喝酒品茶,渐渐将朝事荒废。李师师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但她却没有与宋徽宗说,只是任凭他这么消沉下去。
金军南下,直往宋朝这边攻来,宋徽宗每夜沉迷酒色,对快打到家门口的金兵充耳不闻。直到传来金军攻城的消息,这才连夜带着李师师逃往靖康。
李师师被宋徽宗带上了船,却寝食难安。夜晚忽闻喊杀震天,她披衣而起,看着眼前的船四周全是大火,金军在另一艘大船之上疯狂的笑着,仿佛自己成了他们掌中的鱼肉。
金军越靠越近,其中一位领头的金兵见了李师师便想据为已有,他扬声高呼,“船上的美人听好了,只要你肯归顺大金,本将军便娶了你。”对面传过来一阵大笑声,声声刺耳。
李师师系紧披风,看着对面的金军,她冷冷一笑,虽然她只是一名青楼女子,却有着自己的风骨。要她投降金军,这绝不可能。而宋徽宗玩物丧志,更加令她失望不已。
她走近船头,看着雄雄大火,又看着对面虎视耽耽的金军,毫不犹豫的踏上船板,就要跳下水去。
此时,宋徽宗却跑了出来,他一边跑,一边喊道,“师师,不要跳,你不管我了吗?”
李师师回过头,望着宋徽宗,凄美一笑,道,“徽宗,你我有缘无份,就此别过,其实造成今日的局面,你有不可推却的责任。”说完,便飞身跳下。
金军头领一惊,这么个美人,就这么死了,倒是可惜。赶紧令人下河去找,务必要将李师师找到。金军们纷纷跳下了河,寻找着李师师。
随后,宋徽宗被金军抓住,成了他们的俘虏。
李师师最后始终没有找到,也没人看到她的尸体。
金军将宋徽宗押往金朝,得胜回朝,将宋朝彻底攻下后,便准备改国号为金国。
一年之后……
金国的一个小村子里面,开了一家酒楼,老板娘依然黑纱蒙面,招呼着客人,她炒得一手好菜,经常是高朋满坐。
此时,店里来了个年青男子,他寻了个位置坐下,老板娘便走了过去,询问他要吃些什么。
男子淡淡开口,“金玉满堂,一杯美酒,五个馒头。”
老板娘回头望去,回以一笑,“客官稍候,此物需要文火慢钝,着急不得。”
夜色来临,酒楼内来了一人,正是白天见到的年青男子,他进了老板娘的房间,说道,“李师师,好久不见!”
老板娘微微一惊,眸色微冷,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叫李师师,也不认识李师师!”
男子却没打算放过她,快速的上前,扯下她脸上的黑纱,一张清丽的容颜露了出来,不是李师师又是谁?
李师师有些生气,她指着男子,愤然道,“周邦彦,想不到你还是这么无赖,你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此人正是周邦彦,他不怒反笑,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吊而郞当的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而已。”
“骗人的鬼话,我可不爱听!”李师师不再理他,重新戴上黑纱。
周邦彦不再说笑,他直接走了过来,凑近李师师道,“师师,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于你!”
“什么事?”李师师奇怪的望着他,周邦彦很少会有求于她。
周邦彦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轻声道,“宋朝灭亡,是许多人无法磨灭的痛,而我,身为大宋的子民,也不能看着大好河山落在金狗之手。”
“你想如何?”李师师忽然猜到了些什么,又有些不太确定。
“现在农民起义军已经有了领袖出来,我现在正在参与反金复宋之举,若是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回来娶你,你能不能先答应我,到时候我回来的时候,嫁我为妻!”
“这……”。李师师沉默起来,没有答应。
周邦彦见了,不由有些着急,抓住她的双肩,不停的摇晃道,“师师,这些年来,我找了你很久,你应该知道我对你如何,不要犹豫了,答应我,好不好?”
李师师恍然的看着周邦彦,竟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周邦彦大喜,将她抱在怀里,又将她的黑纱取下,渐渐的移向了她的唇……”。
历时三年的反金之战,终于宣告结束,只是,周邦彦却在这次混战中,意外身死。他临死之前,还一直念着,“师师,师师,我这次又食言了……”。
李师师一直等着周邦彦,可是,等来的却是他的骨灰盒,她紧紧抱着他的骨灰,双眼溢满晶莹的泪花。
春去秋来,李师师带着周邦彦的骨灰北上,在一家尼姑奄定居,从此,每日在念经祷告中度过。
一年年过去,每当李师师想起前尘往事之时,总会将周邦彦的骨灰拿出来,对着他耳语,“邦彦,其实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对吗?”
李师师终年之时,手中还紧紧的抱着周邦彦的骨灰盒。她一直端坐着,闭着双眼,仿佛永远入定了一般。
而那些往事,将永远伴随着她,长眠与地下。
她这一生,爱过二个男人,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学子,这二个不平凡的男人,所带给她的,将是永远挥之不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