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秋意浓(1 / 1)
羋姝还没有想好对策,穆监匆匆进了椒房殿,神色凝重地低声对羋姝说:“王后,大王昏过去了。”
羋姝闻言猛地站起向外走,腿一软,几乎摔倒,玳瑁急忙搀扶着她。羋姝脚步虚浮却尽量快速地向承明殿走去。
羋姝吩咐以李谧为首的太医务必好好地为秦王诊治,又安排人手暗中寻访神医扁鹊的下落,务必要把他请到咸阳。然后羋姝召见樗里疾,樗里疾是她唯一信得过一心一意为了大秦江山的人,羋姝只说眼下秦王需要静养,让樗里疾和苏秦承担起朝政,非极其重要的军情政务不要送到秦王面前。
羋姝把前来侍疾的后宫诸人挡了回去,让她们在自己宫中等候,说若是秦王醒了想见谁再去宣召。羋姝放心不下年幼的嬴荡,就让玳瑁守在椒房殿照顾三个孩子,羋姝衣不解带地在承明殿照顾嬴驷。两天过去了,秦王始终昏睡,羋姝心中烦闷,来到殿外走廊下,此时已是深秋,风过处,树叶飞舞着飘落,羋姝感到丝丝寒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一人来到她身后,为她披上一件大氅。她回头一看,是魏冉。她惊奇地问:“小冉,你什么时候来的?”
魏冉长得魁梧英俊,看着比以往黑了些。他说:“我在巴蜀打了胜仗,得空回来看看姐姐,去了椒房殿才知道姐姐在这里。”
羋姝似乎有些掩饰不住她的脆弱:“大王……大王龙体欠安……”
魏冉安慰她:“姐姐不必过于担心,大王身体一向康健,有太医们照顾,想来很快就会恢复。”
羋姝低头:“但愿如此。”
魏冉很少见到羋姝这样伤感,他说:“有魏冉在,姐姐不必担心。以前都是姐姐护着魏冉,如今魏冉大了,该魏冉护着姐姐了。”
羋姝抬头,魏冉目光真诚,羋姝心里一热,她不曾真心待过魏冉,可在她迷茫无助的时候,魏冉却说出了这样暖心的话。
羋姝笑着拍拍魏冉宽阔结实的肩膀:“好小子,果然长大了,姐姐该操心着给你说上一门好亲事了。”
魏冉羞涩地低头,随后正色说:“姐姐,魏冉说得是正经事。姐姐该早做打算,我的兵马,随时听候姐姐差遣。”
羋姝点头:“最好是大王平安无事,希望用不到。小冉,你帮我注意赢华的动向。”
魏冉应下,羋姝有心试探,就感慨道:“可惜你月姐姐不在,若是她在,也能多个人商量。”
“如今,月姐姐有黄歇照顾,我不担心她,我只担心姐姐你。王后之位尊贵,可难免有人觊觎,姐姐这些年辛苦护我们周全,实在不易。”
这时,穆监来报,秦王嬴驷醒了。羋姝快步进了承明殿,秦王虚弱地躺在榻上。羋姝坐在床边,拉着秦王的手:“大王,你总算醒了。穆监,把大王的药端上来。”
羋姝一边亲自喂秦王喝药,一边说:“太医说大王是积劳成疾,大王可要好好歇息一段时日调养身子,国事都交给樗里子和苏秦处理吧,臣妾亲自照顾大王的饮食起居,一定让大王尽快好起来。”
秦王说:“也不知是大秦离不开寡人,还是寡人离不开大秦。”
羋姝说:“大秦离不开大王,臣妾和孩子们更离不开大王,所以大王更要养好身子,臣妾知道大王勤政,可不急这几日之功。”
秦王点头:“辛苦姝儿了。寡人昏睡这几天,做了许多梦。姝儿去叫樗里疾前来吧。”
羋姝噘嘴:“大王刚刚醒过来,又开始处理朝政了,把臣妾方才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不成?”
秦王笑着说:“不是处理朝政,只是想见见寡人的弟弟。”羋姝若是再阻拦,只怕秦王会怀疑她的用心,只得让人去宣了樗里疾来。
樗里疾看到秦王虚弱的样子,十分心痛,上前行礼:“臣弟见过大王。”
嬴驷睁开眼睛:“免礼。寡人让你前来,是想商量一下太子人选。”
樗里疾心痛:“臣弟见过王后,也问过太医,王兄只是太过劳累,静养一些日子就无碍了,王兄不要多思多虑。”
“寡人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寡人曾经给王后允诺过太子之位,可眼下,无论稷儿还是荡儿,年龄都太小。诸公子中,只有赢华年长,又在军中历练过。”
“既然大王信任问起臣弟,臣弟就据实说了。赢华不知从哪里知道大王病了,在秘密联络赢氏宗亲,以支持他们恢复旧制为条件,争取这些旧族的支持。臣弟这几天已经加强了咸阳的守卫,也派人监视了赢华的动向。”
秦王气得猛咳了几声:“寡人还没殡天呢,他就这么急不可待了!无才无德,倒行逆施,如何做得国君?!”
“自魏夫人……哦,不,是魏琰,去了以后,赢华就被愤恨冲昏了头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赢华了。臣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如今这个样子,臣弟也是心痛万分。”
“还是将他软禁起来吧,毕竟是寡人的骨肉,难道寡人要眼睁睁地看他酿成大错,再不得不除去他吗?待寡人好些,再好好与他聊聊,看能不能化解他的心结吧。”
“眼下,只有大王好自保养,大秦才能无忧。若有极其重要的军情政务,臣弟会呈报到大王面前。”
“可惜其他公子都不堪造就。将诸公子都分封出去吧,只留下稷儿和荡儿。分封之地,你斟酌着草拟一份,然后呈上来给寡人过目。荡儿太小,从今日起,苏秦就是赢稷的师傅。大秦的公子,必须尽快地成长起来。”
羋姝回了椒房殿一趟,见魏冉正在陪三个孩子玩耍,随口问珍珠:“玳瑁姑姑呢?”珍珠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玳瑁姑姑感冒头疼,在房中歇息。”
羋姝喝了口水,吩咐珍珠:“快去请太医为玳瑁姑姑诊治。”
珍珠站在原地不动,羋姝终于觉出了异常:“我去看望一下玳瑁姑姑。”
魏冉叫道:“姐姐留步。珍珠,你带孩子们下去玩耍吧,我来与姐姐说。”珍珠面带担忧地看看羋姝,魏冉又示意她出去,她才抱起嬴荡,带着婉儿和赢稷出去了。
魏冉让羋姝坐下:“姐姐,生离死别是人生常事,过世的人去一个我们不知道的空间,相信他们在那里生活得很快乐,而且他们一定希望活着的亲人不要悲戚,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羋姝颤声问:“玳瑁姑姑怎么了?”
魏冉的眼中充满怜惜:“不是玳瑁姑姑。是威后,威后她仙逝了。”
羋姝脑子嗡地一声,如同蚂蜂窝炸开了一般。她只看到魏冉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魏冉的表情越来越着急,大声地冲门口喊着……
等羋姝醒来,玳瑁在旁边侍奉,只是玳瑁的眼睛,已经红肿得如同桃子一般。羋姝告诉正在一旁忙碌的李谧:“此事不必让大王知道。我这里无碍了,你还是去照顾大王吧。”
羋姝问玳瑁:“什么时候的事?”
玳瑁说:“消息在路上耽搁了几日,此时,威后已经入土为安了。”
羋姝咬着嘴唇,泪如雨下:“我是个不孝的女儿,在楚宫就屡屡违抝母后的意思。我远嫁秦国,不能承欢膝下,如今连送母亲最后一程也不能。”
“只要公主平安顺遂,威后在天有灵也必然欣慰。眼下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公主千万保重身子。”
羋姝含泪点头,沐浴后,让珍珠仔细帮她化妆,掩饰哭过的痕迹,让珍珠挑了一身素净的衣服,收起悲伤,像个要上沙场的战士一般,昂首向承明殿走去,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承明殿,羋姝强颜欢笑逗秦王开心,就连穆监,看她的目光也混杂了怜惜和佩服。
楚国郢都,羋月在铜镜前化妆,黄歇站在她身后含笑看着:“月儿还是这么好看。”羋月有些烦闷地转身:“哪里还有什么月儿,我如今只是李嫣罢了。”
黄歇习惯了这些天羋月的喜怒无常,依然笑着说:“嫣儿打扮得如此美丽,是要去哪里?”
“前些天每天都要进宫给威后守丧,我实在哭不出来,还得假装哀痛,实在累人。听说南后病了,我想进宫看看她,跟她叙叙闲话。”
黄歇像哄孩子一般揽着羋月说:“不是跟你说过吗,郑袖可不像表面那么好相处,我是太子横的近臣,她与你交好不知有什么目的,你还是少见她的好。何况,还不能让她发现你的身份。”
羋月扬起头:“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以前我是假小子一般,如今言行举止都不一样了,她认不出来的。”
楚国章华台,羋月在安慰思子心切的郑袖:“大王的嫡亲妹妹在秦国做王后,南后不妨让她想想办法,早日让公子兰回国。”
“我如何没跟大王提过?可大王这个妹妹也是个没用的,丝毫指望不上,回信只把靳尚数落了一通,说是派傅母照顾兰儿的饮食起居,可我还是见不到我的兰儿。”郑袖捂着胸口,提起楚王的这个妹妹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公子兰在秦国,郑袖得罪她不得,还得好言好语地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