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葵姑祸(1 / 1)
葵姑刚好听到,跪下对秦王说:“让公子稷和母亲分离恐怕不妥。”
羋姝本来还没拿定主意,此时见葵姑着急,反倒笑意盈盈地对秦王说:“大王重托,羋姝不敢推辞,一定尽力照顾好稷儿。葵姑,大王这也是为了月儿的身体,再说蕙院离椒房殿又不远,月儿身子好些随时可以过去看望稷儿。”
秦王点头,羋姝又说:“女医挚是扁鹊高徒,最擅长妇儿之症,姝儿想请女医挚跟随稷儿住在椒房殿。月儿这边已经没有大碍,有李谧在,想来无妨。”
秦王最是看重子嗣,自然没有异议。
天色微亮,朝霞如火,羋姝坐在软轿中,将赢稷带到了椒房殿。
有女医挚照顾,又有乳母侍女,羋姝其实并不用亲自照顾赢稷,只需要每天早晚去看看,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有婉儿和赢稷在,秦王来椒房殿更勤了。
李谧早就已经惟羋姝之命是从,羋月身子一直不好不坏,缠绵病榻。羋月请女医挚帮她诊治,可女医挚又不能一直在蕙院守着,照着女医挚的药方喝下去,羋月还是不见好转。
羋姝去探望羋月,羋月挣扎着起身谢过羋姝帮她照顾赢稷。“妹妹只管躺着吧,那天魏琰挑事是冲着我来的,却害得妹妹受惊早产,姝儿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能帮着照顾稷儿,我也好受些。”
“是魏琰的错,怎么能怪到姐姐身上。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稷儿怎么样了?”
“稷儿如今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我本想抱他来给你看看,可大王说怕过了病气给稷儿,妹妹只好暂且忍忍,等身子大好了,有的是时间陪伴稷儿。”
羋月咳得喘不过气,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葵姑说羋月最近总是默默流泪,羋姝又说:“妹妹若是觉得冷清,就把魏冉接过来吧。”
羋月还没有说话,葵姑抢先说:“我收拾一下房间,明天就去接小冉。”葵姑总觉得魏冉和羋姝太过亲近了。
告辞之前,羋月欲言又止。羋姝说:“有什么话妹妹尽管直言。”
“姐姐见过黄歇?他……还好吗?”
“妹妹如今是大王的人,前尘往事都忘了吧。”羋姝作出离开的架势。
“姐姐!你若不告诉月儿,月儿死不瞑目。”
“如果我说,公子歇托付我照顾月儿,你可相信?你心中是欣慰还是愧疚?”羋姝说完快步离开,经过窗口时,听到殿内传出低低的哭声。
从蕙院出来,玳瑁姑姑小声对羋姝说:“王后可要去母留子?”羋姝没有嫡子,如果除去羋月,大王一定会将赢稷永远交给羋姝抚养,那赢稷等同于嫡子,可以和公子华争一争储位。如果羋姝以后又生了孩儿,赢稷这个收养的嫡子,地位比不过亲生嫡子,也构不成威胁。
“她总要病上一段时间,才能走得不惹人怀疑。”
回到椒房殿,秦王正在陪伴婉儿和赢稷玩耍。秦王见羋姝回来,让乳母把两个孩子带下去。
“寡人等你多时了,你去了哪里?”
“臣妾去看望月儿了。”
“哦。姝儿可听说五国联合攻秦的事情?”
“臣妾今日去承明殿给大王送糕点,听穆监说了,臣妾知道大王忙,就没有进去打扰。”
秦王长叹一声:“寡人杀伐决断一向理智,没有妇人之仁,就连孟赢,秦国需要的时候,寡人也可以将她推出去。可是这次寡人自认为对公孙衍仁至义尽,他却联合五国攻秦,这种挫败感是前所未有的。唉!”
“是公孙衍心胸狭窄。他初到魏国为相,迫切需要战绩来树立威信,证明他的能力。而秦国是他最熟悉的,所以他选择秦国作为目标。”
秦王嬴驷像不认识羋姝一样看着她:“竟不知道寡人的王后对政事有如此见解,比寡人还看得透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王与公孙衍共事多年,与他有君臣之谊,感情蒙蔽了大王的眼睛。”
“对公孙衍的仁,就是对大秦的不仁。不过纠纠老秦,共赴国难,大秦这块硬骨头,可不是那么好啃的!”
“五国联合攻秦,看起来凶险,实则都想少出力多得好处,不说是一盘散沙,至少也是各怀鬼胎,大王可以派人去游说分化,许以好处,自然危机可解。”羋姝想这办法早晚有人告诉大王,还不如由她来说,增加她在大王面前说话的分量。
秦王一拍大腿:“你竟与寡人想到了一处!”他一开始高兴羋姝能和他心意相通,可一转念又生出疑惑:“姝儿何时开始对朝政有兴趣了?”
“爱一个人,总是希望可以为他分忧解劳,臣妾也是如此。”
秦王听了这话感慨:“寡人最开始是觉得姝儿端庄温柔,略有些娇气,后来姝儿宽严有度,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令人刮目相看。如今寡人发现姝儿竟有国士之才,你到底有多少惊喜在等着寡人发现?”
羋姝开玩笑:“那要多谢一个人。”
“谁?”
“大王您自己呀!如果不是大王宽容,愿意给予机会,鼓励赏识臣妾,只怕臣妾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里敢畅所欲言?”羋姝又想起了前世。
“好!”秦王大笑着将羋姝揽入怀中“寡人得了一位贤后,可喜可贺呀!”
芙蓉帐暖,鸳鸯成双。秦王和羋姝一夜温柔缠绵自不必说。第二天,羋姝早起服侍秦王练过剑,两人正用着朝食,葵姑已经来接魏冉了,羋姝这才想起来,吩咐珍珠收拾魏冉的衣物。
此时的魏冉已经脱去了孩童稚气,长成了英俊少年,他进到殿内给大王行过礼,跪在羋姝面前:“姐姐有了稷儿就不要魏冉了吗?”
羋姝和秦王对视一眼。秦王有些不悦,魏冉如何能够和赢稷相比?秦王问:“魏冉今年多大了?”
“十四。”
“寡人在这个年龄,已经开始征战沙场了。宫里都是嫔妃,魏冉在这里住着怕是不妥。听说魏冉一向喜武,不如把他交给司马错将军历练一番,也好建功立业。”
羋姝不舍地看向魏冉:“小冉,你可愿意?”
“魏冉愿意上沙场杀敌建功,将来保护姐姐。”
羋姝感动地点点头,又对秦王说:“只是此事还要征得月儿同意。”秦王说他下朝之后去看望一下羋月,顺便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秦王处理朝政耽搁了些时候,日暮时分才来到蕙院。他示意宫人不必通报,在羋月窗前驻足聆听。
“小冉如今对王后比对公主还要亲近,奴婢总觉得心中不安,不知道王后安的什么心思。”
“大王让小冉从军也好,小冉在宫中我又不能亲自教导他,还不定长成什么样子。”
秦王咳了两声,穆监掀开帘子,羋月吃了一惊,不知道秦王听到了多少,惶惶然挣扎着下床行礼。秦王面无表情:“起来吧。”他吩咐穆监:“将葵姑带出去掌嘴!”
羋月脸色煞白地替葵姑求情:“求大王饶了葵姑!”她以头磕地,很快头上就渗出了血。
“把那贱婢带进来吧。”秦王冷冷吩咐。葵姑跪在秦王面前,脸上红肿,嘴角有血。秦王将茶盏摔在地上,茶水和瓷片溅了葵姑一身。
“王后对魏冉如何,寡人是看在眼里的。魏冉的吃穿用度,一点都不逊色于寡人的公子公主。你这贱婢,居然胆敢在背后中伤诋毁王后,挑拨羋月对王后生出怨念,今日纵然将你打死,也是你罪有应得!”
“臣妾对王后绝无怨念。臣妾感激王后照顾魏冉,照顾稷儿。臣妾只是懊恼这身子不争气,不能替王后分忧。”羋月话说得太急,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秦王想到赢稷,看看羋月病得几乎形销骨立,也生出了恻隐之心。“也罢,将葵姑带下去敷药吧。”
秦王觉得方才话说得重了,缓和语气问:“魏冉到底是你什么人?”
“魏冉是羋月同母异父的弟弟。”羋月狠狠心,打算将真相告诉秦王。
秦王大吃一惊:“你的生母不是楚威王的宠妃向氏吗?寡人听说向氏为楚威王殉葬了,你如何会有同母异父的弟弟?”
“是威后。”羋月不由带上了一丝恨意:“威后嫉妒母亲得宠,趁父王出征,借口母亲得了恶疾将母亲赶出宫。母亲被贱卒魏氏玷污,后来生下小冉。父王回宫以后将母亲接了回来,小冉一直在宫外由一位老伯抚养。”她提到老伯,想起第一次见秦王嬴驷的场景,心中如小鹿乱撞,偷眼看秦王表情。
“楚威王?”秦王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寡人一直以为他也算一个圣明的君王,竟是看错了。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家都弄得乌烟瘴气,出去打个仗,最得宠的小妾都能被送出宫去配了贱卒?”秦王又想想,摇摇头:“寡人不信。”
羋月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本是想说威后歹毒,而秦王站在男人的角度,只诧异楚威王无能,细细想过之后竟然不相信她的话!
秦王看看涨红了脸的羋月,缓缓说:“羋月,寡人知道你不想把稷儿交给王后抚养,可是你病着,稷儿体弱,寡人应该把他交给谁抚养?宫中还有比王后更适合的人吗?”
“如若少司命庇佑,臣妾病好了,稷儿能否回蕙院?”羋月含泪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