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会黄歇（1 / 1）
也许是母女连心，太医又试着喂了婉儿一次药，她竟然没有吐，躺在羋姝身旁安静地睡着了。女医挚在婉儿的几个穴位上敷了些草药。过了一个时辰，婉儿的额头没有那么热了，乳母喂她喝了些奶。
大王两天没有去上朝，一直守在羋姝母女旁边。婉儿终于转危为安了，羋姝这才松了口气。
太医为羋姝诊脉之后对大王说她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需要静养些时日就可康复。
大秦的宗庙在庸城，咸阳宫中也有祭祀先祖的地方，这些天羋月就经常跪在那里，为羋姝和婉儿祈福。羋姝听完只冷笑，这是做给谁看的呢？
从那天起，大王来看羋姝，行过礼以后，两人总是相对无言。虽说媵侍可以侍奉大王，但一般都应该由主母安排，若是私自勾引大王，是对主母的不尊重。大王嬴驷心中也略有愧疚之意，他想问羋姝为何心存死志，羋姝对他总是淡淡的，他也不好开口。
但他每天都会来抱抱婉儿，逗着她玩一会儿，玳瑁姑姑说他很喜爱婉儿，也许是因为孟赢刚刚离开，他将对孟赢的不舍和疼爱，都倾注到了婉儿身上。
魏冉高兴当了舅舅，经常闹着要看他的外甥女。羋姝吩咐下去，魏冉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一概满足，不要拘束了他。
玳瑁姑姑告诫羋姝这样会将大王越推越远，羋姝冷冷一笑:“要那么近做什么？现在巴不得他把我休了，我就像赢夫人一样带着婉儿回楚国陪伴母后，倒过得逍遥自在。”
“公主还年轻，以后多的是子嗣。那羋月对那日在北郊行宫的事，一句解释都没有，王后可想好如何处置了吗？”
“大王可又去过她那里过夜？”
“大王这几天没有在后宫留宿。而且老奴听说大王斥责了赢夫人自作主张，让她以后不要再插手后宫之事。”
前世，大王对羋月爱惜有加，两人同室而眠大王也不愿意勉强她，赢夫人一个被休回国的弃妇，自己养男宠寻欢作乐也就罢了，为了讨好大王，居然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只可惜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王后可要唤羋月过来问话？”
“她一定会说让我不要怪她，她身不由己，我懒得听。”能言善辩的羋月，前世都在用这样的话糊弄羋姝。不是羋月不会解释，而是不屑于解释。她有大王的疼爱，有张仪的支持，很快，她也会有她的子嗣。
孟昭求见，告诉羋姝黄歇来咸阳了，要与羋月私会。羋姝打发了孟昭，长叹一口气，只怕羋月也有孕了吧？羋姝狠狠心，面无表情地吩咐太医李谧:“去给羋月诊治一下，她月事不调，给她开些活血化瘀的药。”
李谧狐疑不定，正要离去，大王朗声笑着进来:“李谧也在？喜事呀！羋月有孕了！”
羋姝行礼如仪:“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羋月真是如有天助，和大王一夜之欢就有了身孕。
“姝儿，你刚孕产过，由你照顾羋月和她的孩子可好？”
“臣妾身体尚未康复，如今既然是魏夫人执掌宫务，自然是交给魏夫人照顾的好。”
“此事以后再议！”大王抱过婉儿，婉儿已经两个月，能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了。
“婉儿，你要多一个弟弟了！”大王抱着婉儿转圈。原来秦王对每一个孩子的到来都是欣喜得像第一次做父亲一样，并非是对羋姝的嫡子嫡女特别看待。
果然，故事和前世一样。羋月违背约定，不肯和黄歇走，大王想留黄歇在秦国效力，黄歇婉拒了。不同的是，黄歇托女医挚，约羋姝在一处酒楼相见。
羋姝本不想赴约，可是想到前世，楚国面临灭国之危，屈原投汨罗江自尽，是黄歇力挽狂澜，助她的侄子，楚国先王后之子――太子横稳定大局，决定还是去看看他想说什么。
羋姝换上一身男装，宛如一个长相俊朗的游学士子，只带了穆乙一人赴约。黄歇在酒楼的包了一个雅间，羋姝确定无人跟踪，让穆乙守在门口，进了雅间。
黄歇憔悴了许多，却多了一些成熟干练。
“姝公主，请上坐！”黄歇是个翩翩有礼的温润公子，可惜痴心错付，前世屡屡被羋月辜负，也耽误了大好前程。
“你我是楚国旧识，公子不必客气！”
“姝公主消瘦了。”
“公子又何尝不是？公子堂堂男儿，又是屈子高徒，纵然一时情场失意，想来也不会就此心灰意冷？”
“公主见笑，是黄歇来晚了。”
“公子跌落悬崖之后，我一直不相信公子死了，派人四处寻访，终于找到了养蜂夫妇，也告诉了月儿你尚在人世，可惜没能成全你们。这些日子，公子去了哪里？”
“我恢复记忆以后就往咸阳赶，许是赶路急了，原本身子也没大好，加上天寒地冻，竟然得了风寒连床也下不了，多亏借宿的那户人家照顾。最终还是来晚了。”
“怪不得我派出去的人访遍了驿馆，甚至寺庙，都没找到你的踪迹。”
“黄歇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好意。”
“如果今日你是想托付我照顾羋月的话，就不用开口了，羋月聪明能干，已经不需要我照顾了。”前世黄歇留给羋姝最大的印象就是痴情，她不想浪费时间兜圈子。
“公主误会了，是威后和大王听说公主难产，之后又大病一场，十分担心，修书一封，让黄歇务必亲眼见到姝公主，确保公主无虞。”
羋姝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我日日思念母后，思念王兄，思念楚国的山水。可惜恐怕终我一生也不能回到故土了。”
黄歇心有戚戚，露出不忍的神色。“当年师傅屈原主导五国合纵，我本想阻止公主和秦王的婚事，可月儿……不，是月公主，月公主说秦王对你一片痴情，你们两情相悦，不能拆散你们。不过虽然去国离乡，听闻大王对王后极好……”
羋姝沉默，黄歇忙说：“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黄歇交浅言深了”。
羋姝笑笑：“我那时年少不懂事，情比天大，还宽慰自己秦楚结盟未必就不如五国合纵。”
“若两国真结盟，的确也有许多好处，可惜秦国虎狼之邦，并不讲任何信义。秦国一破坏掉五国合纵，立刻就转头对付楚国了。”
“公子离开秦国，打算去哪里？”
“我想去各国游学。”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羋姝有些失望。
“公主有话只管直说，但凡黄歇能够做到，必定效力。”
“我一向敬重屈子的为人，我想知道，公子是否愿意像他一样，用您毕生所学，为楚国效力？”
“自然愿意。游学之后我就打算回到楚国。”
“我恳请公子辅助王兄治理楚国。要设法除去郑袖，靳尚，设法攻取巴蜀。最重要的是，任何时候都不要相信秦国的信义，任何时候！”
黄歇脸色微变:“公主可是知道了什么？”
“秦国野心勃勃，有意灭楚，留给楚国的时间不多了。”羋姝絮絮叨叨地交待了许多事情，甚至告诉黄歇任何时候不要让王兄与秦国会盟，秦国随时可能将其扣押为人质，发兵攻楚。“若是秦国得了巴蜀，大军顺江而下，则可以直捣郢都，则楚国危矣。”
“若是我楚国得了巴蜀，也等于在秦国背后插了一把刀。”
“正是如此。这是我悄悄整理的商君书全本，是楚国文字，听王兄说屈子一直有心变法，这些律法未必全部适用于楚国，公子可以和屈子商量，或许能派上点用场。”
羋姝身为嫡公主，所受的教养并不输于羋月，只是前世的她没有危机感，不曾用心谋划过。
黄歇郑重接过绢书:“公主一向养尊处优，商君书又极多，公主辛苦了，黄歇佩服。”
“不过是怀着婉儿的时候，打发时间罢了。”其实羋姝本来是想研读一下，以便将来辅助嬴荡，顺手将其翻成了楚国文字。
“黄歇一定尽力！”
羋姝又提醒:“也许不会像公子想象的那么顺利。王兄过于宠信郑袖，郑袖一心想改立公子兰为太子，极容易被张仪等人买通。靳尚是她的人。”
黄歇点头，他的注意力被转移，情场失意的抑郁之气消失，脸上散发出光彩，意气风发，这才是屈子学生该有的样子。而羋月，对楚国全然没有情义，她命人攻破郢都之际，屈子投汨罗江自尽了，她不配称是屈子的学生。
羋姝与黄歇约定了联络方式，之后向他行了一个大礼，黄歇闪在一旁:“黄歇不敢当公主的大礼，为楚国效力是臣本来的职责。”
羋姝转身离开，打开房门。
“姝公主！”
“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黄歇欲言又止，最终说:“公主多多保重。”
“公子尽管放心，不会有人追究逃婚的事。公子保重。”
羋姝相信黄歇的忠诚和能力，可是不能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或者说不能把全部的希望放在王兄身上，羋姝想，是该振作起来了。
第二天是婉儿的百天，她越发可爱，眼睛大大的，一逗就会冲着人甜甜的笑。羋姝在椒房殿设宴招待前来庆贺的后宫诸人。她突然想起前世为大王操办生日宴，却被他当众臊了个没脸，还公然叫走羋月，晾下一宫嫔妃扬长而去。羋姝特意叮嘱玳瑁姑姑，不必去请大王。
羋月送了一个金锁片。以前的羋月，是男孩子一样的性格举止，自从服侍了大王以后，多了些女人的温柔神韵，也多了很多羋姝不知道的秘密。
“婉儿真是美人胚子，长大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翩翩公子。”羋月逗着婉儿。
“就是，多招人疼的公主，王后好福气！”魏少使皮笑肉不笑。
“嫡公主百天，王后为何不去请大王？”魏琰这话一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大王国事繁忙，待忙完了自然会来看小公主”羋月朗声说。
“大王子嗣众多，以后还会有更多公子公主降生，百天，周岁，生辰，如果大王都要亲至，怕是没有哪天可以好好处理朝政了。”羋姝表情庄重，话语中带着不容否定的威仪，目光扫过之处，就连魏琰也收敛了轻视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