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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风刮得有些大。
沿路枫树枝叶不时摇晃,发出沙沙声响。
长袍迎风鼓起,并未束起的长发也随风飞扬。楚留香安置景襄侯的地方离鹂音园不远,又因他们急赶而去,达到目的地不过半个时辰。
齐园。
薛穿心边走边在衣袖里找来找去,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而然对楚留香道:“手帕带了吗?”
楚留香道:“带了。”
薛穿心道:“借我一用。”
楚留香取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素雅手帕递给他。
“多谢。”
薛穿心慢条斯理地擦脸,看着干净的手帕变成灰色,再看楚留香干净地如同开挂一样的俊脸,非常嫉妒。都是赶路,主角的脸永远纤尘不染,配角扑了一脸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何如此大?
薛穿心一脸郁卒地将手帕还给楚留香。
说实话,楚留香也有点洁癖,但没到薛穿心那般严重。在脏掉的手帕送给朋友和手帕脏了拿回家洗洗之间犹豫片刻,还是把手帕塞到袖中。他宁愿忍一忍,也不想对方误会自己嫌弃他。
楚留香默默为自己善解人意点了个赞。
风依旧吹个不停。
薛穿心将脸庞的长发撩至身后,道:“真该戴口罩出门。”
“口罩?”
“看过刺客蒙脸的黑布吗?”
“看过。”楚留香面色一肃,道:“看的很清楚。”
薛穿心眼神凌厉,迅速转身,对上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
薛穿心:“……”
刺客:“……”
刺客举起菜刀往前冲,使出跳、砍、叫三招。
刀剑相碰,刺客一招败落,跪地求饶,哭天抢地声泪俱下道:“大侠饶了俺吧,俺上有老下有小……”
薛穿心:亘古不变的求饶台词,就不能换个别致新颖一点的么。
刺客脸上的黑布已不在,露出一张憨厚老实的脸。这么一哭,五官全皱在一起,可怜巴巴的不得了。不明真相的人见了,定会盖章富家公子又在欺负不幸老百姓。
薛穿心最烦别人对他跪来跪去,道:“起来说话。”
刺客哭道:“俺不起,你饶了俺,俺再起。”
薛穿心不耐道:“起来!”
刺客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爬起来。
薛穿心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刺客被捉住通常要被逼供,老实交代的,要大刑伺候,不老实交代,更要大刑伺候。薛穿心面无表情的威慑力太大,以为接下来要被严刑逼供的刺客行动快过思想,麻溜跪地,道:“大侠,俺招!俺什么都招。你千万不要对俺用刑啊!”
薛穿心:“……”
嘴脸太蠢,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这是刺客吗?
刺客刺杀失败,百分之九十会吞下口中事先藏好的□□,自杀身亡。百分之十会被抓起来,严刑逼供。而眼前这个——真是拉低了刺客整个行业的平均水平。
不想再看对方蠢脸,薛穿心将话语权交给亲和力颇高的主角。
逼供的人换了,刺客立马咬字清晰,说话语速快了上来。
说到刺杀这件事,刺客大骂道:“狗娘养的,明明说目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皮,敢坑俺张百无……”
楚留香截口道:“你怕是找错人了。”
名叫张百无的刺客一愣,傻傻道:“俺找错了人?”
楚留香笑道:“你知道我和他是做什么的吗?”
“不就是唱戏的。”张百无挠头道:“你们俩哪个是学采集?”
楚留香摇头道:“我们俩哪个都不是学采集,更不是唱戏的。”
“那你们是干什么的?”张百无见他们穿衣打扮也不像下人,下人穿不起这样的衣服,也没有他们的气质。
“你真想知道?”
张百无当然想,想知道他栽在何人手上。
楚留香道:“他是杀手,我是强盗。”
张百无:“……”
张百无立马抱头趴地上,瑟瑟发抖道:“好汉,饶了俺吧,俺上有老下有小……”
楚留香:“……”
张百无眼泪直飙,猛扇自己耳光,嚎哭道:“俺混账有眼不识泰山……”
楚留香立马阻止他,温声道:“我们不会对你怎样,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确保自己不会被灭口,张百无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楚留香道:“你在哪儿接的活。”
张百无颤声道:“俺在东篱阁。”
东篱阁是个规模不大的情报组织,有时候会发布一些任务,任何人都可以领走任务,规定时间完成后便可以过去领赏。这也难怪张百无一招败落,他就只是个力气大一点的普通人。
薛穿心插口道:“你这单子多少银子?”
张百无嘿嘿一笑,龇牙道:“很多。”两只手比了一下,夸张道:“十两银子。”
薛穿心:“……”
楚留香:“……”
一个侯爷的身家性命只值十两?
真的如此廉价只有十两?
现如今杀手行情不大好啊。薛穿心果断偏过脸,面色凝重地楚留香道:“香帅,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总觉得没好事的楚留香慢慢吞吞道:“可以。”
“下次偷东西无论如何请捎上我。”
“为什么?”
“杀手不好混,我决定改行当盗贼。”
楚留香:“……”
这是要同他抢饭碗吗→_→
两人搭档偷东西想想也是蛮带感的。
楚留香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强盗和杀手携手搭档,英俊的杀手甩不掉身后的狗皮膏药,怒起杀人。他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出手救人。两人开始争执,人到底该杀不该杀,太过投入以至于被人追上围攻……
拍档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但是,薛穿心这家伙也是个做事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的男子汉,作为好朋友应该给予适当的信任与支持,要不然先拍档一次。
楚留香已陷入到底要不要和好朋友拍档二选一中,薛穿心见他神游天外,陷入自己的小世界,便不再理他,继续问张百无:“任务是谁发布的?”
张百无道:“俺也不知……”
话音未了,突然大哭起来,“俺不想杀人,可俺老娘病的快死了,王大夫说要治俺娘的病要八两银子,俺想俺娘活着,才偷偷摸摸接的活,这下子俺娘死定了……”
薛穿心等他哭完,从钱袋中取出十两银子扔给他:“好好做人,没那本事就别异想天开发横财,银子捞不着反倒丢了性命。”
张百无目光呆滞地盯着手中分量十足的银子,倏忽屈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双目噙泪道:“恩公大恩大德,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薛穿心挥手道:“行了,将银子收好,快去给你娘请大夫。”
张百无将银子收好,又磕了三个响头才掉头跑走。俺娘说得对,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楚留香微笑道:“你倒是好心。”
“不过十两银子,就当积德行善,说不准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薛穿心勾了勾唇,又道:“再者,哪一天我落难了,也希望有人如我一般出手相助。”
楚留香目光柔和,道:“好人终归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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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将景襄侯安置在一个朋友那里,那个朋友不仅靠得住,武功还很高强,所以他很放心地将人交给他。
竹屋。
弥漫着浓浓药味的竹屋。
瘦得跟竹竿似的中年男人瞪着铜铃大眼,气得浑身发抖。
床上裹成木乃伊一样的年轻公子也瞪大双眼,浑身发抖。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怒不可赦,像两只相斗的公鸡,几乎斗成了斗鸡眼。
楚留香和薛穿心赶到时,恰好看到这幅斗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