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以身试情（1 / 1）
梁国公子和公主抵达齐国国都的第二日，沈清晨依例在早朝召见了使臣和兄妹二人。齐国古色古香的朝堂大殿之上已是很久都没有这般热闹过了。为了这门婚事盘算了许久齐国大臣们得了沈清晨的默许便迫不及待和梁国的使臣互相恭维又毫不客气的讨价还价起来。
两国邦交，利益为本，唇枪舌战本就是如此，沈清晨沉默坐在高高的朝堂之上的细细的打量着朝堂上的一切，心中已是运筹帷幄，早有了决断。
然而，两国大臣们争吵的这些都并非眼下真正棘手的事情。此次梁国来使，大臣们商讨着的互惠互利的邦交条款，都是建立在和亲的基础上，换言之，现在朝堂上与自己同样沉默的梁国兄妹二人中必有一人要与齐国皇室结亲。最好的结果便是那个小公主和皇兄沈言清。
会是那个小姑娘嘛？沈清晨不由得细细打量起那个扯着她皇兄衣袖撅着嘴撒娇的小公主，几番打量心中也有了判断，“还是个孩子。”至于她身旁的那个气质文雅的嫡系公子，沈清晨并没兴趣。与自己强行跟着和亲的队伍来到齐国的小公主不同，他既然身份尊贵为嫡公子却被送来和亲，必是没有帝王之才。观其言行间周身气度加之连日里调查到的情报，不难看出是个温文尔雅的好公子，放在名门闺秀里定时会被争抢的对象。只不过，沈清晨只打量了他一瞬便游移了目光，她今生得一一一人足以。
诸大臣们在朝堂上唇枪舌战，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沈清晨不消片刻便听出个大概，所争执的对象，所开出的条件，所纠缠的症结，以及那些牵扯不清的利害关系。明明看的清楚，心中却突然变得十分茫然。如果事情到了最后和亲却是不成功的呢？如果直到最后皇兄也没有回来呢？那么他们费尽心力争执的这些事情还有必要吗？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是否她就会被迫与梁国公子和亲。
不会的，沈清晨在万众瞩目之下摇了摇头，极力否定了方才一瞬的心慌。就算和亲失败，她也不会嫁与梁国公子。一一这十几日来已是如此的努力了，昨日是梁国使臣抵达的时间，一一晚上回来时还很开心，由此一切都该是顺利的。她恍然间想到一一一那口灿烂的小白牙，不由得也跟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齐国女帝是不是看见我皇兄如此天人之姿开心的坏掉啦，怎么一大早一句话也不说，自己坐在那里某明奇妙的又是摇头又是笑！不过她笑起来到还挺好看的，勉强配得上我皇兄。”小姑娘清脆到毫不掩饰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朝堂上久久回荡。
梁国使臣尴尬的脸都绿了，我的小祖宗啊，那可是齐国威名赫赫的女帝啊，你在自己家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怎么闯祸怎么闯祸！可出了门咱能不能不打脸。我这好不容易和齐国这群难缠的大臣口里挣了个平分秋色，您这一句话我们就快白来了！！！双膝一曲，使臣长叹一口气给沈清晨行了一个大礼“陛下恕罪，小公主并无恶意，只是年幼顽劣自小便在梁国百般娇宠坏了，今日不懂礼数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万不要影响齐梁两国此次交好事宜。”
“无妨！”沈清晨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划过众人耳畔，“公主年幼，朕不会与其计较。”看到小公主一幅执拗的不服气模样，一向少言的她兴心起了些许兴致又冷冷的补充了一句。抬手便示意梁国使臣起身，然后突然便对着撅着嘴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公主毫不客气的问道：“何人告诉公主梁国与齐国此次联姻，联姻的对象是朕与你的皇兄呢？”
“这……无人说过。”小公主愣了一愣，缓缓从有些僵硬的皇兄身后挪了出来，她亦是知晓问自己话的人是齐国女帝，就算平日里在骄纵，可待人礼仪她还是懂得的。方才，方才那番话还不是她趁着大臣们吵得热火朝天无聊极了才随口抱怨的，谁料到他们竟然突然都不吵了，要不然她哪里至于那般不懂事，众目睽睽之下落人口舌。这下好了，被那个冷冰冰的女人盯上了，呜……女帝虽然冷冷的很漂亮笑起来更漂亮，可现在的气势真的好吓人，她不要这个人做自己未来的嫂嫂。
那怎么办？谁来和亲。她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嫁给那个太上皇……好像，好像自己并不排斥……小公主吃惊的拍了拍胸口还给自己压了压惊一脸神奇的抬头直勾勾的望向了沈清晨。
莫不是吓坏了？沈清晨看着台下瞪着大眼睛呆愣愣的望着自己的梁国公主难得的有些心软。然而下一秒，“不知，齐国太上皇可还在宫中？”就为这般在别人耳中某明其妙的一句话，沈清晨勾起了嘴角缓缓绽放出了一个令万物哗然失色的笑容。
“皇兄现下不在宫中。”她看着小丫头微微有些失落的神色接着说道：“但朕知晓他身处何处，皇兄游历够了自是会回来的。”
“那要本宫嫁给他也可以。”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小公主一个开心就迫不及待的把话说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梁国的诸位使臣包括深知其性的梁国公子在内都及不可思议的掉转目光看着她们刁蛮任性的小公主。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齐国女帝会法术不成？小公主何曾如此乖巧过，就算是在她最怕的皇祖母面前，她也不曾有过如此安静乖顺甚至于可怜兮兮的模样。而且你听听方才她都说了些什么？怎生就要嫁了？她不是哭死苦活要跟着来玩的吗？不是拖了两年死活不嫁吗？这要是梁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远嫁齐国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可怎生跟陛下交代啊！
“陛下！……”梁国使臣恨不得泪流满面，又是一个屈膝就要跪下了，可惜刚一开口却被沈清晨半路截住。
“既然公主有此意，公主与皇兄的婚事便暂且定下。诸位使臣初来齐国，路上舟车劳顿，余下的事不急一时，往后再议吧！今日姑且退朝。”
“是。”伴着一众惯性的恭敬地声音，沈清晨干净利落的走了。留下愁眉苦脸的梁国使臣，目瞪口呆的齐国大臣，和诡异的红着脸羞答答的站在大殿中央久久不肯回神的小公主。
造孽呀！！！这婚事莫明其妙的就被女帝订下了？！！虽说齐国太上皇也不错，可哪抵得上女帝本人啊！要是能用公子拴住女帝，那是何等的利益成果。可眼下，眼下，虽说同最坏的打算相比有一门婚事就不错了，但这女方人选一旦是梁国小公主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这可如何是好，这该怎么交代！原本好好的一门婚事，哎呦！他可真命苦！梁国使臣跟着同样傻眼的齐国大臣们大眼瞪小眼一番，心里终于觉得舒坦了点，得，咱还是继续商量交界那块水域的事。他们自己的婚事自己折腾去吧！！！
终于远离了那个冷冰冰的气势迫人的女帝，梁国小公主抛下接送的马车一步三颠的就向宫外跑去。摸了摸现在还有些发烧的脸颊，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怎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般话来。脑海里莫名的闪现出昨日那道模糊的月白色俊逸身影，于是她的脸“砰”的一下，更红了。
“嗨！”一道突兀的清朗男音打断了她的捂脸自思，紧接着是一张毫不客气的放大了的脸。“啊！”小公主长叫了一声，瞪圆了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活该！送上门的人渣岂有不打的道理！！！
于是下一秒，穿着红黑侍卫服的沈言清顶着一个响亮的巴掌印黑着脸站在了她面前。
“脸那么黑做什么？只能衬得你脸上的巴掌印更明显！”小公主看着阴沉着脸的沈言清莫名的有些心虚，可一想起昨天的事又立刻掐腰挺起了胸膛，“怎么？你还想打本宫不成？本宫可是梁国公主，前来你们齐国和亲的，以后要是嫁给了你们太上皇就是你们齐国的太上皇后！你一个小小的侍卫见了本宫还不行礼！”她趾高气昂，料定了现在还是在宫门口，就算眼前这个嚣张又下流的侍卫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你来找本宫何事？本宫知道了，是你家主子派你来找本宫的！”小公主看着昨日那个嚣张的人今日却愣在自己面前动都不敢动一下，心里边越发舒坦，心里笃定是昨日那个太上皇命他来邀约自己，他今日又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是以方才才会如此听话不敢反抗自己分毫。哼哼！她仰着下巴，心里又越发的得意了。
“走吧！”大度的冲着沈言清命令道，她好心的决定看在她的主子的份上，不与这个小小的侍卫为难！侍卫们嘛~~有了个厉害的主子难免狗仗人势！她都懂得，抬腿便迈上了沈言清身后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过热闹的大街有步出城外，小公主端坐在马车里听着车窗外人声起落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向窗外探去。“这是哪儿啊？”入目的竟是一片苍翠鲜活。明明感觉行车不久，她坐在马车里觉察到周遭的寂静还以为是驶入了那座城内的庄园里，可这分明是野外吗！！！
环顾四野竟俱是烟波浩袅之境，哪里还有什么人烟，唯有地下马车行进的路上铺着精致的细白石板，看得出人工的雕琢。可谁又会在这荒郊野外铺路呢？所以，这里还是某户人家的园子？？？！
“这里是属于齐国太上皇的园林，”一路上都默默驾车的沈言清看出了小公主的疑惑，“他当年划了一块无人要的城郊荒地，悉心培育了多年才养成了今日这般林木苍翠的模样。这里只有一条可供马车行走的主路，和一间供人居住的木屋，其它的都是花草、树木还有自己搬迁而来的动物。怎麽样，漂亮吧！”沈言清一边驾车一边骄傲的冲着目瞪口呆的小姑娘炫耀道。
“素问太上皇无意朝政，年纪轻轻便退位还林，未曾想其真人竟是比传闻还要洒脱，竟是能做出这样一个狂放不羁的园子来，本宫佩服！”她一边险险的躲过直冲马车而来的小松鼠，一边抚着胸口说道。
沈言清注意到她躲闪的动作，也没多说什么，一跃便跳下马车，怀里捧着主动跳入自己怀中的小松鼠，他站在那片苍茫的绿意里，缓缓抬头问道：“你不觉得它们很可爱吗？这绿色的天地干净的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世的繁杂，没有朝堂的争端，没有背地里的尔虞我诈、明着暗斗。连天地都是安静的，只有这些树木、花草、单纯的动物，它们无害而肆意的活着！！！”他静静地站在远离石板路的草丛里，漆黑的眸色是那般定定的望着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略显拘谨的小公主。周身浮华褪尽，这个人此刻仿佛闪耀着光芒，纯粹而耀眼。
“可是，它们还是生活在这片牢笼里啊！牢笼无论多大终究是牢笼不是吗？它们依旧走不出这片土地。”小公主不忍心否认此刻的侍卫，却还是这般说了出来，只因为她真的是这般觉得的。眼前这个人一定不希望自己骗他对不对？反正她有太上皇罩着，就算自己惹恼了他，一个小小侍卫不敢把她怎样。小姑娘心虚的嘟着嘴小心翼翼地瞟着沈言清。
“你说的对！”沈言清竟然笑了，这笑容纯粹，未有一丝矫揉造作的感觉，小姑娘松了一口气，对着那个笑微微晃了晃神。“你下来，我带你去河边玩！听闻梁国山水秀丽，你见多识广便来看看这园子里的山水如何！”
“好呀！”她天□□玩，在梁国的时候便在枯燥的皇宫里呆不住，三天两日的往外跑。从小到大年年月月她总要耗费诸多时间出宫游历，游遍梁国的千山万水。她还想有一日能游遍整个天下。这次随使团出使齐国也是她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自然是要珍惜。是以本就孩子心性的小公主，一听到有水玩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惯性的扶着沈言清伸过来的手臂，她一跃跳下马车，主动拉起沈言清吵闹着向林子深处跑去。
“唉，往这边走！”沈言清看着小姑娘兴匆匆的跑错了方向，无奈的出言提醒。
“我知道了，啰嗦！等我捉到了这只松鼠再说！！！”小姑娘不耐烦的回绝道，一只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指。不是方才还躲着松鼠吗？现在怎么就当成宝贝似的到处追了？沈言清无奈的摇摇头，任她牵着自己四处奔跑。
………………
“看，我捉到大鱼了~！”正午波光粼粼的水池边，小丫头举这一条肥鲤冲着岸上的沈言清炫耀。
“扔上来，我烤来给你吃！”沈言清抚了抚饥肠辘辘的肚子，笑着对小姑娘喊道。
“真的！你还会烤鱼！”小姑娘竟然不信他！
“自然，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不会的！”沈言清大言不惭的回答道。
“恬不知耻！看招，哈哈哈哈！！！！
阳光普照的林子深处肆意回荡着少女的娇嗔和男子清朗的笑声。
…………………
这一日，直到日暮西垂，繁茂的林子深处，一个小姑娘站在树下对树上攀爬的沈言清指手画脚：“我要那个，那个，快…快…要跑了！！！”
“哪个？那么多只，到底哪一个？”树上的沈言清抹了一把汗，对着一群活蹦乱跳的松鼠头晕眼花。
“就是那只，那只头上戴白花的，啊！！跑了，你笨死了！”小姑娘站着说话不腰疼，在树下叫嚣道。
“哼！不然那你来试试！”沈言清捕捉失败，怒急反驳，一溜烟就滑下树来。
“试试就试试，本公主一定比你这个笨手笨脚的侍卫厉害多了！连只松鼠都抓不到，丢人~羞羞~~”小公主一边挑衅一边撩开裙摆，豪迈的向树上爬去。
傍晚的天色总是暗的很快，沈言清站在树下看着动作灵活愈爬愈高的小公主不由得有些担心：“你……喂，小心！！！”他提醒道。
“啊……！”可下一秒，便随着少女一声惊恐的叫声，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公主脚下一空，滑了下来，于是想也没想，他的身体便率先冲了出去。
“唔……你…松开我，松开我，听没听见，本公主告诉你若被你家主子知道你这般对我一定会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今日之事你一定许说出去！！”他们一同落在草地上，他的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小公主的身下是他，可她此刻满脸通红，一边羞恼的从自己身上爬了起来，一边还威胁自己。
少女温软的气息似乎还留在他口齿间，他亦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索性学着之前的腔调滑舌了起来：“我家主子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你难道还想对我敢恩将仇报。”
“我就是念及你救了我，才没有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你这登徒子，枉我错看你了！”果不其然，小丫头被自己激怒了，不过也只是一时之怒，他料定了这丫头其实外强中干且很善良。
“哦~~……不知公主今日如何错看在下了，方才可是公主自己贴上来了，在下清清白白的身子都被公主糟蹋了呢？”于是他尽情的不要脸，只想看到她更加羞窘的模样。
“你……你混蛋，我要回去，送我回去！！！”好吧，他有些失落的并未等到期待中的模样，可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该送她回去了。反正明日还有机会，他这般安慰自己说。
“是，殿下。天色已晚，是该送公主回驿馆了。”他故作恭敬的向她行礼，带着她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坐建成许久却无人问津的园子。
……………………
“殿下，明日我还会再来的。”沈言清一路行至驿馆门前，看着双颊红云未散的小公主扯出一抹坏笑毕恭毕敬的说道。
“滚！本宫再不会理你！！！”小公主不顾形象的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冲进了人来人往的驿站。躲过诸大臣和哥哥的盘查侧击，她一个人扑倒在了卧房中柔软的床铺上。隐忍了许久的脸色终于铺散着红了开来，那炙热的温度让她觉得仿佛自己要融化了一般。她可是堂堂梁国公主何曾受过这般羞辱！混蛋，那是第一次！本要留给未来的夫君，竟那般随意的被混蛋夺了去！混蛋混蛋混蛋……她将头死死地埋在床铺里任门外大臣喊声震天也就是不肯开门。
翻来覆去了一夜，梦里都是昨日她们在林子肆意嬉闹的趣事。她是真的好久没那般畅快的开心过了。自从十六岁生辰过后，父皇便日日急着为自己挑选亲事。可因为自己在梁国早已是“臭名昭著”，加之她处处使绊的故意抵抗，是以两年过去了她的婚事始终没有着落。而她的自由却也越发的被限制了起来。如果此番前来齐国若不是自己故作可怜的对父皇说“许是女儿出嫁前最后一次远游了。”她现在都还会被关在梁国的皇宫里，也许不久后就会被父皇强行指给什么人。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吧！好不容易如命中注定般，自己遇到了一个足以托付终身的人，不若，不若就此留在齐国，反正这里似乎……也有趣的很！
梦的最后，还有树荫下那个灼热的吻……她当时太害羞，没敢说出口，其实，其实那人嘴里是有些甜的。想来他也是好心，烤鱼给自己吃，主动当自己的肉垫子，陪着自己玩了一日……不若就暂时原谅他吧，归根究底也不过只是个无人知晓的意外罢了！
第二日天明，朦胧的青光尚且笼罩在青灰色的古都城内，沈言清的马车已是准时来到驿馆窗下。伴随着一道利落的少女身影从窗中一跃而下，落入了早已准备好的温暖怀抱中。马车缓缓驶离这片无人的街区。
“今日要去哪儿？”缓缓行驶马车里，少女迫及待的探出头询问。
“跟着我走就对了！”沈言清驾着马车轻声回答，嘴角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迎着清晨冉冉升起的太阳，伴着古都中敲响的朝钟，马车载着一青一墨两道身影缓缓向城外他们未知的那片世界驶去。就像两只久住樊笼的囚鸟终于得到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