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结心(1 / 1)
韦皋一直拉着薛涛走到书房,砰的一声大力合上门后才放开了她的手。
韦皋看着面前的女人,白衣如雪的她依然是一脸的淡然,似乎自己的反应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又或许是……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什么反应。
刚才看到她所作的那首诗时,韦皋引以为傲四十年的冷静和自制忽然土崩瓦解,一丝一毫都不剩了。他就像一只被敌人踏入地盘的猛兽,兽性战胜了理智,于是他不管不顾将薛涛带离了席间。
然而现下二人独处,这么看着她,韦皋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五味陈杂,愤怒淡去,一些略微酸涩的情感涌上心头。
她今日的打扮与平日不同,虽然红衣盛妆的薛涛很美,但是韦皋却更爱她这样如出水芙蓉般清淡的模样,薛涛这个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候,其实任何装点都显得多余了,她本身,就是最美的存在。
只不过……这样的打扮为的并不是他。武元衡?韦皋在心中自嘲地念着这个名字。武元衡很好,年轻有为、风流倜傥、满腹经纶……韦皋甚至找不到一个贬义词可以形容那个天之骄子般的男人。薛涛与武元衡站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般配,才子佳人,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什么不好?
生平第一次,韦皋失了自信,他一贯清高、一贯自负、一贯骄傲,竟然也会有觉得自己不如人的一天。那个让他一次次破例的人,还是那个薛涛,这个女人,注定了让他疯狂,可是他却无法抵御。
“韦大人……”薛涛轻声开口,脖颈微仰,用漂亮的眸子看着韦皋,欲言又止。
“闭嘴!”韦皋低喝一声,两手稍稍用力扳过薛涛的双肩,让她贴近自己,然后倾身吻了上去。
这一吻有些蛮横、粗暴,薛涛轻呼了一声,或许是因为惊诧,或许是因为疼痛,韦皋已经不想去顾及薛涛的感受了。
这个女人彻底惹怒了他,他不管武元衡有多好,也不管他与薛涛是不是两情相悦,他不准,不准这个他心心念念,搅得他本应平静的心绪如波澜翻滚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绝不允许!
他是韦皋,是高高在上的剑南西川节度使,是这片土地上无可撼动的存在,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不是他的?更甚者,她竟然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公然与别人调情?!
韦皋已经失了理智,此刻的他被漫天的嫉妒冲昏了头脑,平日的冷静睿智、风度翩翩不复存在。韦皋从未想过从前被认为少年老沉的他,在这样的年纪还会因为感情而失控。
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想占有薛涛,这个可恶的女人已经不知不觉在心底折磨了他许久,而今天,便是井喷的时刻,玩火的是她,她必须承担自己的怒气!
韦皋不管不顾疯狂地吻着薛涛,几近粗暴,这一吻中愤怒的味道远远盖过了欲望。
薛涛的身体被韦皋勒得有些生疼,唇齿间蛮横的舔吮带来丝丝刺痛,混合着极淡的血腥味,许是刚才磕破的,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血。
这样的经历绝对称不上美好,韦皋甚至比薛涛之前伺候过的那寥寥几个客人更加粗暴。但环抱着自己那淡雅的檀香味却让薛涛安心,那是韦皋的味道,虽然仅有那么一次两人贴得如此之近,薛涛却已经牢牢记住了那个味道。
因此,只是那一缕沁入鼻尖的气味就足以让薛涛安心,身体上……无论如何都好,无论是疼痛的,还是折磨的,只要是他,便好了。
这一刻薛涛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经意间陷得如此之深,或许……她爱着眼前这个男人,一种不管不顾、近乎疯狂的爱。
在这样愤怒的惩罚中,韦皋诧异地发现薛涛竟然双臂环住了自己,然后……她伸出舌轻轻地回应起自己。
韦皋心跳忽然乱了两拍,她喜欢的人不是武元衡吗?那个比他年轻,比他有才气,甚至在未来成就也可能会高于他的男人。这一吻,韦皋掩饰在愤怒之后的,其实是深深的绝望之感。可是……她为什么会回应自己?
韦皋一瞬间僵硬了下来,而这恰好给了薛涛无尽的发挥空间,她从来不是一个矜持的女人,或者说面对这个男人,她已经忍耐够久了,而此刻,她决定放肆一场。
薛涛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紧了韦皋,两个人几乎密不可分,她的柔和他的刚、她的软和他的硬,彼此之间是那么不同,却又是那么契合;她轻轻地舔砥着韦皋的唇,忽然生出一种调皮的心思,想要将自己的味道注入他的唇中,然后他们两人便能够不分彼此。
薛涛的动作绝对算不上熟练,至少在经验丰富的韦皋面前,她还太过生涩。但韦皋却不由自主地被薛涛挑起了欲望,面对心爱的女人,他本就是一堆干柴,哪经得起一星半点的火光。
然而……薛涛的反应太出乎韦皋意料之外,他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将这一切继续下去。于是,韦皋压抑住想要继续的冲动,硬生生将薛涛推开了一寸的距离,声音有些喑哑地问到:“你怎么……”
“我……如何?”薛涛的双臂依然勾着韦皋的脖子,仰起的面庞带着淡淡的红晕,一双眸子沾染了□□更显水润。
此时的薛涛美得让人窒息,韦皋惟愿她这样的模样只属于自己。
“你对武元衡……”就算不解风情,该说的话还是必须说,但……这个问题要出口似乎有些苦涩,韦皋还是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话虽然只说了一半,聪明如薛涛又怎会不懂。这次薛涛倒是没再玩火,干脆地说到:“他于我,不过路人一个。”
薛涛虽然面色坦然,韦皋却依然不依不饶,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追问道:“不可能,如若你对他无意,怎会写出那样的诗句?”
薛涛轻轻一笑,垂下了眼眸,不再看向韦皋,轻声道:“你怎知道我那首诗是想着他所写的呢?”
思念是想通的,诗歌不过是一个表达情感的渠道。“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旁人以为这一句是因为武元衡要远走长安,她才写出了这样的思念,却不知最磨人的思念反而是近在咫尺。
她与他,在这十丈城墙所围的成都城内,共饮一江水、同赏一弯月,近到她甚至有一种他的气息就在她身边,近到她每每在街头瞥见一道伟岸的身影总以为是他。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难道不是如远在边塞那么遥不可及吗?
她平静的面容和淡然的眼神之下,他可知她是如何念着他的名字,回味着他的气息度过每一个不眠之夜的?她还未学会去爱,却已经学会了相思。
薛涛的语气有些微颤,那一丝晃动的情绪被韦皋敏锐地捕捉到了。之前的愤怒、嫉妒、心酸……所有负面的情绪因为这个小女人的三两句话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忍不住的欣喜,让人有些手足无措的欣喜。
“这么说,你其实念着的人是我么?”
薛涛抬起头来看着韦皋,这一次面上终于多了一丝羞愤之色,她已经说得如此明了,韦皋居然还要不解风情地继续刨根问底,这个男人究竟是有多沉得住气啊?
不过,薛涛不是妄作羞涩之人,她今日本是豁出去了,也不怕在韦皋面前丢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节度使大人,小女子适才席上那首诗正是想着您所作的,大人可还满意?”
薛涛后半句话带上了一丝埋怨的意味,韦皋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这个小女人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如果自己再问下去,她定然会恼怒的。
薛涛和自己玩了一个小小的心机,并不算高明的伎俩,却让他信以为真了,所谓关心则乱,当如是。不过……所幸武元衡只是她拿来算计自己的一枚棋子,她调皮的恶作剧,尚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内,因此,他可以宠溺和纵容她一二。
韦皋没有再浪费口舌,直接将薛涛揽入怀中,温柔地吻了上去。半年以来,他已经受够了求而不得的感觉,对一个女人如此小心翼翼,是他未曾有过的体验,但……她居然也有着和他相似的心情,这是多么美妙而又让他欣喜的巧合。
唇齿间的纠缠让两人之间的温度很快攀升,韦皋轻轻一带,两人侧身倒向了书房的床上。
薛涛身上的衣服早已凌乱不堪,韦皋温柔地抚上她衣襟下露出来的肌肤,就像抚摸最上好的蜀锦一般小心翼翼。
“你不用如此忍耐。”薛涛的眸子暗了暗,她已不是处子之身,纵然骄傲如她,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也不免有一丝自卑。
韦皋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倾身吻在薛涛的眉心,低声道:“交丝结龙凤,一寸同心缕。”
“唔……”薛涛轻哼一声,悄悄侧过头去,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
这一刻,两人的发真的是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的。虽然她不是他的结发妻子,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但韦皋对自己说出这句话,她却是真的感动了。
无论未来何去何从,这一刻至少他们是真真切切爱着彼此的,薛涛终于第一次尝到了爱一个人的美妙,一种从身体到心灵、完完整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