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三十二:揉(1 / 1)
章三十二:揉
宁致远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时辰,安逸尘急急忙忙踏进屋里,开口便说有事要离开一阵,晚饭不用等他回来吃了。他似是真的很急,说完这话也没等宁致远回应,三步并作两步的抬腿便走,把宁致远气的脸都白了。他等了这么久,这人刚和别人叙完旧,转身又跑了,他还没来得及问他小雅惠子的事呢。
宁致远想,你跑什么跑,回来还得问你。
安逸尘确实是跑着离开宁府,他去找安乐颜。
当初为安乐颜治病去过她家,如今一年过去了,安逸尘费了一番功夫这才找到她家。白颂娴看到他,十分惊讶忙招呼人进屋,给他沏茶端来点心。
安逸尘谢过,直接道:“打扰了,乐颜姑娘呢?”
白颂娴笑道:“那丫头又去采香料了。安大夫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我听乐颜说你住进宁府了,宁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安大夫自个当心。”
白颂娴一番话说的别有深意,安逸尘心中惊讶,听她言下之意,似是提醒他提防宁昊天。宁昊天为人谨慎,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可没几人知晓,白颂娴又从何处得知。安逸尘不动声色的饮茶,只道:“多谢夫人关心,大户人家规矩多,所性宁少爷与我相交颇深,住的倒也习惯。既然乐颜姑娘不在,逸尘也就告辞了,不过还要劳烦夫人一事。若乐颜姑娘回来,烦请带句话给她,就说安逸尘有事相邀。”
白颂娴道:“事情很急?”
安逸尘无意隐瞒:“这事对安某十分重要,还请夫人一定放在心上,乐颜一回便告知她。”
白颂娴摸了摸头发,开口道:“安大夫再喝点茶水吧,算算时间乐颜也要回来了,我看你不如在此多等一会,也省的路上耽搁时间。”
白颂娴主动留人,安逸尘自是欣喜,只不过……
他面露犹豫:“我留在此处,可有不便?”
白颂娴轻笑:“安大夫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你就安心留在此处等那疯丫头回来。饿不饿?我这还有其他点心,想吃点么?”
扫了眼屋外,残阳如血,赤练如虹,天际只留最后一抹艳丽之色,日暮已至。
安逸尘点头,他午饭吃的不多,这时候是真的饿了。
白颂娴给他拿了不少茶点,样子都很精致小巧,点心上撒了些花瓣,咬在齿间都是香气。
安逸尘一口气吃了许多,只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吃过。他自小跟着安秋声流浪,果腹都艰难哪还敢肖想这类甜点。他平时吃饭慢条斯理,今日却不顾形象,只管往嘴里塞。因对安乐颜有救命之恩,白颂娴对安逸尘印象很好,见他吃的香甜,腮帮子塞的鼓起来,眼睛发直的盯着糕点,心里一软,手绢掩唇轻笑了几声。白颂娴温婉大气,笑起来眼睛里满是宠溺。
“别急,慢慢吃,不够我再去拿。”
安乐颜一进院子便听到了白颂娴的这句,她疑惑的推开门,歪头往里一瞅,便见到安逸尘坐在屋内,怔怔的望着娘。
她一个踉跄歪进屋里,无措的摸了下乌黑的辫子,羞赫道:“安大哥。”
她本想问他是不是特意来找她,却因白颂娴在场不好相问,却拿一双眼睛偷偷看他。
自己的女儿,白颂娴最是清楚,见她那少有的小女儿模样,心里也明白她怕是动了心。
感情的事,她掺和不了,还是让他们自个解决。白颂娴轻掸腰间围裙,双手一绞道:“天色不早了,安大夫和乐颜先聊,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
安逸尘想早点去见安秋声,以防中途出了差错,刚准备开口拒绝,白颂娴却极快的去了后厨,安乐颜眼巴巴的望着他,一脸的期待。安逸尘只好闭嘴,他望向安乐颜,神色严肃道:“乐颜姑娘信得过在下么?”
安乐颜一脸莫名,她自是相信安逸尘。
“安大哥救过我的命,我当然相信你。”
“那今日逸尘有事相求,乐颜姑娘可愿帮忙?”
“安大哥的事就是乐颜的事,能帮到安大哥,我很开心。只是不知道安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
“安大哥不相信乐颜?还在犹豫?我安乐颜在此发誓……”
“不必发誓,我信你。我想向你打探下你的师傅。”
“我师傅?他才刚来魔王岭,你找他做什么?”
“乐颜姑娘,实不相瞒,你师傅与我一位至亲极为相似,我想知道是不是他来了。”
安乐颜愣在原地,半晌才道:“师傅说他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亲人。”
这话说的安逸尘一呆,爹怎么会如此说,他难道不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脸色灰败,安乐颜不忍见他如此,出声安慰道:“也许不是你那位至亲。”
说完她便后悔,安大哥是想见到那人的吧,就像自己一直期待着见到爹。
安逸尘敛眉,一脸凝重的道:“先去看看再说。”
安乐颜点头:“尝过娘的手艺我们就去,师傅在花神庙后面的茅屋里,有点远,趁天没黑早点去。”
安逸尘自然愿意,吃饭时不免快了些。白颂娴见他被噎的直打嗝,忙给他倒了杯茶。
“吃饭哪能这么急?有没有好点?”
白颂娴十分关心他,安逸尘倒有些不知所措,他还不适应除了宁致远外的人对他如此上心,拍着胸口不停的轻咳。安乐颜慌了,站起来就给他拍背。她们两这么紧张,安逸尘越发的无措起来。这顿饭吃的磕磕绊绊,扒完最后一口饭,安逸尘整了整衣服朝白颂娴道谢,这便和安乐颜去找他师傅。
白颂娴送两人出门,叮嘱路上小心点,才进屋收拾碗筷。
阿黄伸着舌头哼嗤哼嗤的坐在屋前,看着安逸尘的眼神带着戒备。显然一年后,它已不记得安逸尘。
安乐颜一伸手,阿黄便抖了一身毛跟上来。安逸尘见它那凶狠的模样,心中发怵,不由往后躲了一步。安乐颜噗嗤笑出声,唤了声阿黄,那狗便摇着尾巴围着她欢快的打转。
“安大哥你别怕,阿黄看起来凶却不乱咬人的,也就宁致远不知天高地厚的想偷园里的香料这才被它给咬了。”
这事安逸尘知道,再看阿黄时眼神不由也冷了几分,这一人一狗对峙,终是那狗熬不住,嗷呜一声乖乖跟着安乐颜。
安乐颜开心的直咬唇,招手道:“安大哥,跟上。”
安逸尘想起正事,不声不响的跟在后面。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才到了花神庙。茅屋里灯亮着,安乐颜拦住安逸尘,轻声说:“师傅不喜欢见陌生人,我先去通报一声,安大哥在外面稍等片刻。”
安逸尘嗯了声,眼睛却直往屋里瞧。
安乐颜不再耽搁,小跑着上前敲门:“师傅您在么?我是乐颜啊。”
她喊了几声,便见屋里人影晃了几下,门开了。
一张安逸尘无比熟悉的脸出现了,隔着几米的距离,安逸尘仍是在他开门的一瞬间认了出来。这是他相依为命的人,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不得不亏欠的人,一时间安逸尘竟不知是该上前拥抱他还是默默转身离开。
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听安乐颜小心翼翼道:“师傅,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他是我好朋友,听我提到你,觉得你和他一位至亲很像,所以想来见见你。你能见见他么?”
她声音带着祈求,那人却干脆道:“不见。”
安乐颜不敢回头看安逸尘,只扒着门央求道:“就看一眼。”
安秋声不为所动,准备关门时却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没再动。三人僵持着,各怀心思。
似是察觉到气氛不对,阿黄低吠一声。安逸尘眼角微红,他想到乐颜说过的那些话,心里有些苦涩。虽是如此,他仍是上前几步,极为恭敬得道:“爹!”
这一声倒把安乐颜惊到了,她猛的站直身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瞥,微微退开了些。这下,两人实打实的打了个照面。安秋声在他出声时挑高了眉,眼中的责备呼之欲出。逸尘,你草率了,怎能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安逸尘却不管不顾的上前,又叫了声爹。他们本就是父子,为何不能相认,他想问问为什么说自己孤家寡人。可他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自己方才冲动了,不过他不后悔。
安秋声叹息一声,沉声道:“进屋吧。”
他率先进了屋,安乐颜将愣在屋外的人拽进屋,主动道:“安大哥,你坐。”
安逸尘略一踌躇便坐下,总归要谈的。
安秋声点起香,安逸尘神色一松,复杂的看了眼他,这香是专为他调来宁神的。
他心中好受了些,蹙眉正准备认错被安秋声一声轻咳打断。
“逸尘,爹刚到魔王岭,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听说你与宁致远结拜了?”
安乐颜直点头:“也就安大哥好脾气才受得了那小霸王。”
安逸尘没说话,安秋声望了眼他,笑了下。
安乐颜自顾的说下去,把她从宁致远那听说的关于他和安逸尘间的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安秋声越听,笑意越深,安逸尘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一片冷然萧索。
“如此说来,宁致远倒是信任逸尘。”
安乐颜咬唇道:“致远是有点大少爷脾气,平时不讨喜,但对朋友却极讲义气。安大哥也救过他的命,他对安大哥自然也是信任的。”
安秋声笑:“逸尘的朋友,我倒也想见见。”
安乐颜却连连摆手:“别别别,他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还是不要见的好。”
安秋声笑了笑,不再接话,安逸尘沉默不语,一时间这屋里静得出奇,安乐颜忍不住拽了拽安逸尘衣角,低声道:“安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安逸尘整了整衣角,低眉顺眼的样子,声音却有一丝暗哑:“爹,天晚了,我得送乐颜回家。至于致远,他最近病了,您先不要见他。”
安乐颜啊了一声,急急问道:“宁致远怎么了?”
安逸尘起身,淡淡道:“有我看的,不会出事的,我送你回家,太晚了白夫人会担心。”
安乐颜匆匆随他出门,转身对安秋声道:“师傅,您进屋吧,有安大哥送我不会有事的。”
安秋声说了句路上小心,又将目光锁住安逸尘。
他的眼神太直白,安逸尘哑声道:“爹,早点休息。”
安秋声静静看他,缓缓关上门。安逸尘走了许久,回头再看,那灯仍亮着。
一路上,安乐颜问了许多他小时候的事,安逸尘挑了些不太烦闷的事说给她听,把人送到门□□给等在那的白颂娴后,便转身往宁府走去。
他走了数十米,扭头见两人都进屋,这才又折回安秋声那处。
那人果真没睡,点着灯正在等他。
安逸尘推开门,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便直直的跪了下去。
安秋声眼中波澜微起,转瞬却平静如初,只接过茶喝了口,心平气和道:“起来吧,下次别轻易跪。”
安逸尘仍跪着,他这文质彬彬的,倔起来却是谁也劝不了。
“爹,孩儿只求您一件事,能放过宁致远么?”
说完,缓缓抬头看向安逸尘。
他知道这话会伤安秋声的心,眼下正屏息凝神静待安秋声反应。
安秋声弯下腰凑近他,反问道:“你说什么?”
安逸尘浑身发抖,硬着头皮道:“致远他是无辜的。”
安秋声点头:“宁致远是无辜的,你娘和你妹妹难道是该死。”
安逸尘无法反驳,安秋声的声音颤抖,冷意如冰,寒人心骨。
安秋声重又端起茶盏抿了口,冷冷道:“和宁昊天有关的人,谁也不无辜。”
安逸尘心灰意冷,跪在那恍惚间唯一念头便是一定要护住宁致远。
似是看穿他的心思,安秋声猛的一摔茶盏,站直道:“逸尘,你可别犯傻!我知道这些年因为复仇你没心思结交朋友,现在你交到朋友爹本应为你开心,可宁致远不是你朋友。逸尘,你糊涂了么?”
安逸尘盯着茶渍发呆,默不作声的起身,留下一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离开了茅屋。
外面漆黑一片,安秋声看着屋外又看了眼地上散落的碎瓷片,眉心拧成疙瘩,事情好像超出他的控制。
安逸尘手脚发软,却强撑着一口气奔向宁府。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宁致远有没有睡。
他一敲门,小厮便给他开门,嘴里直囔道:“安大夫,你可回来了,少爷吩咐小的一定要等到你回来。”
小厮话没说话,便见安逸尘失魂落魄的往后院跑去,他张大嘴巴大吃一惊,一向沉稳的安大夫怎么慌里慌张的。
安逸尘一口气跑到宁致远房前,方才还一心想要见到他,现在却忐忑起来,他该和他说些什么。
那些最想告诉他的话,说不出口,其他的话,说起来也索然无味。
他在外面愣了许久,屋里那人裹着薄毯哼哼唧唧翻来翻去的滚了多次,终是忍不住对着那影子喊道:“安逸尘,我都快疼死了。”
安逸尘记得他说过,一怕苦,二怕疼。安逸尘想,宁致远生来就是要享福的,那些苦与痛本就不该他来受。他尝过,滋味不好受,他希望宁致远一辈子也不要尝到。
他一喊疼,安逸尘身体不受控制的推开了门,待他反应过来,人已坐到床上。
宁致远修长的双腿绞着被子,双手揉着肚子,身体缩成一团,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委屈的望着安逸尘。
“逸尘,我肚子疼,你给我揉揉。”
他是真的疼狠了,眼角隐隐有泪痕,浑身软的厉害,见到安逸尘心下一松,便想让他哄哄自己。
安逸尘出门时,这人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病了。他探出手隔着薄薄的睡衣揉上他肚子,宁致远侧着身子,按住他手,蹙眉让他轻点。安逸尘掌心发热,脸也无端热了起来,只觉得掌下那肌肤比那云朵还要软上几分,不由心慌意乱起来。宁致远未察觉到异样,他只想早点止住疼。
安逸尘离开后,他关在屋里生闷气,没想到小雅惠子却来找他,旁敲侧击的想要打探安逸尘的事。两人的事,他本就介怀,对着她时便冷着脸,哪知她面不改色仍是问个不停,对着漂亮姑娘宁致远也不好再发火,只得忍着气回答了她几个问题。他一张嘴便后悔了,小雅惠子倒是听上了瘾,缠了他半天,被路过的宁昊天与小雅太郎撞见,一听到他们的笑声,宁致远火气更大了。他自然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看小雅惠子的意思是只钟情安逸尘,宁府与小雅家族联姻的事怕要泡汤了。宁致远暗想这也好,这惠子小姐看起来娇滴滴的,他可应付不了。他窃笑了会,眉头却皱了起来,气哼哼的想,她这样子安逸尘也应付不了。小雅惠子再问时,他便敷衍的很,只偶尔嗯两声。小雅惠子十分聪慧,听他那语气便知晓他不愿多说。她拿着桃木扇掩唇笑了声,柔柔道:“致远,你真的是逸尘君的朋友么?”
宁致远眼一瞪,抬高了下巴,毋庸置疑道:“那是自然,我旁边那屋便是逸尘老弟的。他不是我兄弟,我小霸王能让他住家里么?”
小雅惠子莞尔一笑,眼睛往屋外瞥了几眼,那深情厚谊看的宁致远一哆嗦。他又多嘴,提这个做什么。
“那倒是怪了,我可没听逸尘君提起过致远。在日本时,他常给这边写信,想必也有几封是写给你的吧。说来逸尘君回来这么久,也未给我去封书信,想到那一年他写过的信,真有些失落。”
她笑盈盈的说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一腔情意空付有多可惜,倒是十分豁达。
宁致远好奇的偷看她几眼,望进她明亮多情的眼睛时,惊慌的躲开。她这柔软温和的样子,和那娇惯的宁佩珊与倔强的安乐颜都不同。宁致远闷闷的想,人说能让百炼钢成绕指柔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宁致远一阵恍惚,须臾惊觉小雅惠子方才好似提到安逸尘写信一事。
“你说安逸尘在日本经常写信?”
“是呀,他写了很多封,小心翼翼的样子,每次都想许久才落笔。你知道的……”
她眨了眨眼睛,俏皮一笑:“我喜欢他,自然想要知道他给谁写信,写了些什么。逸尘君对我总是很客气,客气的让我觉得有些生疏。我问过他,给谁写信,这么上心。”
“他怎么说?”这句话脱口而出,倒把他自己吓住了。
小雅惠子未在意他这有些过激的反应,只道:“他什么都没说,我就猜是不是逸尘君有喜欢的姑娘了,正千里诉衷肠呢。”
“这不可能,逸尘老弟还没有合意的姑娘。”宁致远反驳极快,少顷讷讷道:“如果有,他会告诉我的。”
他说的心虚,眼前之人安逸尘不也没告诉他。对于安逸尘,他并不如自己认为的那般了解。
小雅惠子轻叹:“我倒宁愿你说的是真的。”
宁致远听出她言下之意,神色一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镇定道:“你知道了什么?”
他喝口茶,微涩的嗓子舒服了些,目光追随着小雅惠子。
小雅惠子抿嘴一笑,无奈摇头:“你这是要揭我的伤疤么?我倒是不担心,毕竟逸尘君说了那是很久前的事了。”
宁致远急了,安逸尘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他常发号施令,对着小雅惠子他不能摆大少爷的架子,所幸他能屈能伸,当下便问道:“什么很久前的事?”
小雅惠子轻揉眉心,哭笑不得:“你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逸尘君说他小时候喜欢火一位体带香气的女孩子。”
宁致远浓黑的眉毛皱成川字,喃喃道:“怎么会?逸尘从没和我说过。他瞒着我,他为什么要瞒我?”
小雅惠子苦笑:“怎么反过来问我了?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肯定逸尘君没有心仪的女孩子么?怎么我说了几句,你便动摇了?”
宁致远没心思理她,却也不想惹人姑娘家不快,只道:“他既然亲口说了,必定是真有其事。”
小雅惠子想调侃几句,她还没伤怀呢,怎么宁致远倒魂不守舍的,却在碰上那人复杂的眼神时,死死的闭上了嘴。
小雅惠子轻咳一声,腼腆浅笑:“逸尘君也说了,那是很久前的事了,想来那小女孩的样子怕也模糊了。谁没有个初心,我既然来迟了一步,便只要做好以后的打算,哪还去管什么以前。用你们中国话说,就是要怜取眼前人。”
宁致远听她自我开解许久,隐隐有些佩服,若是他,他是做不到这样豁达的,总得问个清楚明白,到底要谁。
对于安逸尘有心仪之人一事,宁致远吃惊不少,这么久,竟连丝毫风声也没透露,还当他是朋友么?
只不过……
他打量小雅惠子许久,斟酌道:“惠子姐姐对中国很了解,中国话说的很好。”
小雅惠子捏着扇柄把玩,眉眼一弯,痴痴一笑。
“是逸尘君教的好。”
宁致远捏着茶盏,咬牙轻哼:“逸尘老弟一向有耐性,自然教的好。”
小雅惠子笑的越发温柔,扇柄随意一敲他腕间,挑眉摇头道:“他哪是有耐性,他是被我缠的没办法。不过,这也挺好的,你说是不是,最起码那一年里,我常能见到逸尘君。我说你呀,绷着脸这么严肃做什么?接着和我说说逸尘君呗。”
宁致远看她几眼,将腕间的扇柄推开,一整衣衫站起身闲闲道:“小爷我忙的很,哪有时间谈他的事。你要想知道,等他回来自个去问。”
小雅惠子扇柄敲着杯口,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真不经逗,这就生气了。
从日本追到中国,这条路怎么越走越难了。
宁致远站在院里喊了几声阿三、阿四,两人急匆匆的上前,便听他高声训道:“宁佩珊那丫头还没回来?这是要造反么?”
阿三惊慌的看向四周,拦住宁致远央求道:“少爷!少爷!小声点!这要是让老爷听到了,问起小姐的去向,我们说是不说?”
宁致远一掐腰,气势汹汹的发狠:“中午有客在,我给她圆场骗爹说她有事出门了,现在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天都快黑了,还不回来。你……你……你们两个给我去文府附近守着,看见文世轩那小子就给我打,敢拐走我妹妹,要他好看。”
阿四一脸为难:“少爷,魔王岭都认识我和阿三,这要是把人打了,文老爷当下便要来和老爷讨说法,这可使不得。”
宁致远对着他屁股便是一脚:“你们不会蒙面去?”
两人看他不似说笑,虽是不情愿,乔装打扮后仍硬着头皮赶往文府。他们不敢离文府太近,守在回文府必经的一条小道,将人揍了一顿。这毕竟是文家二少爷,他们得罪不起,只意思下踢了几脚便逃回宁府复命。宁佩珊已回府,兄妹两又闹了起来,两人只好对宁致远使了个眼色,宁致远面上一喜,挥手让他们离开,对宁佩珊也嬉皮笑脸,任她胡闹。
宁致远这好心情在晚饭时没了,安逸尘果然没回来,宁昊天又试图撮合他和小雅惠子,奈何两人皆不买账,这顿饭吃的颇没有滋味。宁致远只顾埋头吃饭,胃撑的难受,饭后福林又送了消暑的冰棍,他没忍住多吃了几根,肚子就疼了起来。
他没惊动别人,只捂着肚子在床上滚开滚去,疼的狠了便去看屋外,恨恨的想安逸尘你怎么还不回来。待真把人盼回来了,那人却傻站在屋外,一点也不知道他都快疼死了。宁致远莫名的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受不住的喊了那么一句,看安逸尘毫不犹豫的踏进屋里,他才觉得今个一天胸口憋着的气总算是顺畅了。
宁昊天打小就宠他,他也会顺竿子往上爬,平日里卖乖讨巧这事可没少干,对着安逸尘,偶尔也会任性的胡闹。
他知道安逸尘由着他,就有些肆无忌惮,什么话也敢说,什么事也敢做。
在宁致远看来,万事都不及我乐意三个字。
安逸尘拿他没办法,听他哼哼唧唧的喊疼,有些心疼,便道:“你躺着,我给你拿药,怎么也不知道请关潼来看看。”
宁致远一把抓住他手按在肚子上,眼睛红红的,哼嗤道:“再给我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他说的委屈又可怜,眼巴巴的看着他,抓着他手不放,好像真的只要他揉揉哄哄,自己便能熬过去一般。
安逸尘哪敢再揉,他怕下一刻便控制不住想要去吻那近在咫尺水润嫣红的唇,轻轻触碰那因疼痛颤动不已的睫毛。安逸尘垂眸想要抽开手,宁致远摇头不放,不停喊他逸尘,让他再揉揉。
安逸尘吞咽一声,舔了舔微干的唇,费力抽开手,转身回屋去找药。
宁致远怔怔盯着门口,心里是说不出的失落。
安逸尘回来的很快,他坐到床边将手里的药瓶递给宁致远。宁致远怏怏地接过也没说话,安逸尘撩开他额前软趴趴的刘海摸了下,还好没发烧。宁致远扭过头想躲开,安逸尘无奈的看着他,低声道:“躲什么?除了肚子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才不理自己,现在又来献殷勤,宁致远可不吃这一套。宁致远本不想理他,没料到他竟然掀开被子一角将手探了进去。宁致远紧张的直吸气,安逸尘却十分自然的在被子里挑开他睡衣,用温热的手掌触碰他肚子,极轻的揉按着。
宁致远舒服的眯起眼,觉得那点疼也不算什么。
他摇头,声音软软的道:“你多揉一会,我就没事了。”
安逸尘想这人真是被人伺候惯了,他揉了会见宁致远嘴里哼唧不停,声音有点变味,这才惊觉自己那手已从肚子上一路爬到了胸膛之上,再往上怕是要坏事。他猛的回神不由去看宁致远,那人神色迷离,眼角绯红,哪还是方才疼的死去活来的人。安逸尘不敢再乱动,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宁致远正意乱情迷着,一瞬间什么也没了,心中大不乐意,睁眼一看便是一张眉头深锁的脸。
两人目光一对,宁致远尚在恍惚中,安逸尘拍着被子道:“起来吃药。”
宁致远回过神来,想到刚才自己身软骨麻,任由人从肚子一路摸到胸膛,面上登时一红,又听他让自己起来,手足无措的便想坐起。
他觉得自己最近十分的不寻常,难不成真的是病了。若不然为何一再想要亲近安逸尘?他们原本关系不错,可这肌肤相亲的事却未曾做过,她并不觉得惶恐,近来倒有点贪恋那种感觉,只是在想到那日安逸尘找的蹩脚借口时却心口堵的慌。
自那日时,两人鲜少睡在一起,少有的几次夜里宁致远总是睡得不安稳,神经紧绷,就怕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做出些什么来。
他紧张的辗转反侧,安逸尘更是不好过,两人就这样抗一晚,第二天一早皆是一脸疲相,尴尬的问好后便闷声梳洗。几次后,宁致远再也不敢提留宿的事,安逸尘也不敢留他,两人这才睡了几次安稳觉。
宁致远坐直身子,看了眼手里得药瓶,挣扎着想开口说声感谢的话,安逸尘却起身到桌前给他倒水。
安逸尘转身端着杯子站在床前,宁致远条件反射就想伸手去拿杯子。安逸尘眉心一动,手微微回撤,低头抿了一口道:“水是温的,可以喝了。”
宁致远想这大夏天的,安逸尘简直多此一举。他刚想开口,目光却停在握着杯子的手指上,真是细长好看。他稍一愣神间,安逸尘已将杯子塞到他手里道:“快点吃药。”
那药瓶又回到了他手里,从里拿出几粒放到宁致远手里,这才挑眉示意他快点。
宁致远追随的目光从手指移到杯子上,一想到这是安逸尘方才喝过的地方,心里似是被那羽毛不轻不重的撩了几下,心痒难耐的很。宁致远复杂的盯着那处,冲动不时冲击着他,催促着他低下头,心虚的贴着那处抿了一口。
水温刚好,宁致远极快的吃了药,将杯子往安逸尘手里一塞,一抖被子躺下道:“我要睡了。”
安逸尘嗯了声,将药和空杯放到桌上,转身又走到床前。
宁致远简直要疯了,他怎么又回来了,这还让不让他睡了,他肚子还疼着呢。
“怎么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安逸尘静静的站在那,声音中掩饰不住的疲倦。
宁致远装死,安逸尘静默片刻坐到床上,踌躇道:“要我再揉揉?”
宁致远惊地坐起,瞪圆了眼睛推拒道:“不用!”
安逸尘抿唇不语,只是深深看着他,宁致远被他看的心里发慌,口不择言道:“那你再揉揉?”
说着便去握他的手,安逸尘单手一扣,牢牢握住。
宁致远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手也好看。
安逸尘捏了捏他指骨,轻声道:“别发愣,好好躺着。药里加了安神的药,一会你也该睡着了。”
宁致远仍在愣,安逸尘迟疑道:“要我陪你?”
宁致远摇头,闷闷道:“我这就睡。”
安逸尘轻哦一声,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起身叮嘱多次:“有情况叫我,我走了。”
宁致远连忙摆手催促道:“快走,快走,我真睡了。”
安逸尘弯腰将他踢乱的被子重又盖到他身上,看着他老实躺下后道:“快睡吧。”
安逸尘离开后,不多会药效起了作用,宁致远陷入深睡中,一觉醒来便听下人说安乐颜来宁府任职了。
她倒是挺早。
宁致远肚子不疼了,又生龙活虎的在院里溜达。他转了一圈也没见过安逸尘,心下烦躁的很,看来得他一人去见安乐颜了。
也没顾得上吃早饭,宁致远这就去找安乐颜。
安逸尘不在,小雅惠子也不在,他们又去哪叙旧了。宁致远懊恼的一拍大腿,他昨晚忘了问安逸尘有关小雅惠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