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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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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二月十九日一九三七年,朦朦春雨也掩不住刘家大院内一触即发的霾动。刘爷坐在凳上闷不吭声捻着烟筒,‘扑哧扑哧’地狠命吸着,黄蜡蜡的皱脸阴沉似水。

刘太太仿佛是没有看到他的脸色一般,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捻着紫红色丝绸绣花绢子破口道:“怎么了?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她好?自己一天天没皮没脸地,都二十四了还赖在我们家里,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舅母怎么苛待她,不给她找亲事呢!”

“可是,李家……谁不知道那个小子浑活不过三十,你这不是让敏华嫁过去作寡妇吗?”刘爷一把撂下烟筒,疾言怒驳。一串串的烟圈猛地被打散,缓缓飘散在灯下,又缓缓散去,迷朦中无言地浑浊了。

“寡妇怎么了?李家有多大家业?她嫁过去还怕饿死她?呦,她还把自己当成是江家的富贵小姐啊?要我说,李家能同意这门亲,就该是她那瘾痨爹的坟上在冒青烟呢!由得她挑三拣四的!”刘太太指着二楼上紧紧闭着的房门骂道,尖骨脸儿浮着浓浓的嘲意。

刘爷看着面前站着的刘太太,又看了眼二楼,张张嘴,似是要说出什么来,可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化作一声沉长的叹息,与那灯下的烟雾一起飘走了。他低垂的眼眸污浊难堪,到底还是对不起他死去的唯一的亲妹妹。

江敏华光脚跪坐在毯上,委伏在床沿。长长的青丝披散开来,落在膝上,随着她的抽噎轻软地骚动着。“母亲,母亲……”低哑的哭嗓仿佛是从遥远的古墓中传来,湿淋淋地带着晦气。狭小的房间里仿佛是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嘀跶嘀跶’像是母亲爱穿的高脚鞋,一步一步踏着风情韵味。迷糊抬头,白团帷帐间恍惚是有个人影,笑意嫣嫣,一如许多年前在无数个日里夜里轻抚着自己的那个人影。“母亲!母亲!”她猛得向前一扑,却是直倒在地,昏暗下犹如一朵鸭缎黄的美人蕉,被‘嘀跶嘀跶’的春雨给打焉了,压垮了。她打了个寒颤,脑袋也清明了。素白的手撑着呢毯慢慢地坐起身来,眯着眼睛瞧着光亮处——葵花叶纹玻璃嵌黄梨木雕花窗上的雨滴不住地往下滑落,将窗外的斑叶银杏树晕染得更加模糊。她想,她的人生就要完了。

李家住的是那时最新式的洋房,堆花砖砌成的拱门宽大得很,容得下两辆汽车并排驶过。李太太一早便在厅内等着,暗红色绸缎高领圈立领扫地旗袍,嵌纹金丝镶线,披着颜色稍亮的黑色长毛狐裘坎肩,发束服帖地挽至耳后成髻,一根翠玉发簪斜斜地别在髻上,。低垂的眼眉和蔼可善,嘴巴无声呶动,往下看才见了她手上把着一串暗棕色菩提金刚串,一粒一粒地拨动着。

“太太,刘太太来了。”一名穿着地青色半开襟立领盘钮式及踝旗袍的中年妇人轻声道。

李太太见到她们很开心,乐呵呵地吩咐那中年妇女拿出一罐墨绿洋铁筒,上好的信阳毛尖。刘太太笑着一手握住敏华的手说道:“你看你也真不懂事,出来作客也不知道问好?”敏华上前盈盈拜好,李太太却笑道不必。

李太太与刘太太先前便应酬过数次,两人自是熟捻的。交谈了七句八句,刘太太东张西望一番才道:“这李少爷呢?”

“他正在楼上应客呢。顾公馆来了少爷小姐,许是有什么事情在商量。”李太太笑道,微微侧脸关照一旁的中年妇女:“芳姐去看看,差不多了便叫他下来罢。”

刘太太怪叫道:“顾公馆么?是那个顾公馆么?”李太太答:“是的。”

敏华抬头侧目,白色玻璃煤油吊灯熠熠照射,那抹地青色犹如一棵冷水花般摇曳在楼梯间,那纤细的茎肉发挥出淡淡的乳白,敏华黑心地想到:要是就这么折断了该有多好。

但很快,芳姐笑呵呵地走下来到李太太身边回话:“太太,少爷们下来了。”

伴着这话,楼梯上‘噔噔噔’地走下来三个人,李太太笑呵呵地招呼他们赶忙坐下。敏华低着头,只是眼角瞄到了一个穿着玉白色窄袖长袍,外面穿着鼠灰色一字襟珠扣小坎肩的男人坐在李太太旁边,一言未发,也看不见神情。

倒是另一个穿着时髦的灰色格子西装的男人绅士地同李太太打了招呼,又同刘太太她们笑笑,然后叫了身后跟着的一个女人一起在敏华的对面坐了下来。

敏华两手互揪着,生白生白的。没有理会他们一行人笑意融融的应酬,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希望这时间快快过去。直到刘夫人猛地用手肘拱了一下她方才如梦惊醒,眼巴巴地抬起头才看见厅里的人都盯着自己。

“刘太太说,江小姐善通诗字?”李太太出声解围,慈眉善目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

敏华正色道:“谈不上‘善通’,只是略懂一二。”她规规矩矩的回答使得原本略微恼恨的刘夫人又舒展眉头笑说:“这孩子老实着呢,自小就喜欢读书。”说完又冲着坐在李太太旁边的男人说道:“听说李少爷是宋子典的学生?可真是不得了呢。”

宋子典是苏州有名的才子,父亲曾是清末的文官,他的学生非富即贵,非常人所能请。敏华的母亲就曾经想让她拜读在宋子典的门下,可惜还没联系上宋子典,就去世了。她这才抬了眼睛看向那个男人,清秀又孱弱,这是李昶善给人的印象。

李太太听刘太太这么说,笑笑:“你夸奖了。”她转头对李昶善说:“江小姐和宋先生一样是苏州来的,你有空倒是可以和江小姐多交流一下。”

李昶善轻轻应声,看不出多大的兴致,敏华有些高兴地发现,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揪着的手轻轻放开了,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袅袅的白气从茶杯里往上飘,一会像云,一会似纱,直把茶杯另一边的景象也模糊了。

刘太太似是对对面坐着的男人和女人极是热络,话语绕着绕着便到了他们身上。敏华不去关注了,对刘太太他们的谈话左耳进,右耳出,大约只知道了这两人显赫的背景。

顾公馆是上海大家,几代延续的贵族,顾家祖辈都是吃官粮的,到顾德顾二爷这一代从了商,在上海开了最大的百货公司和几家俱乐部,不过顾家在官道上的影响力还是不可小觑,原因就是他们还有个做将军的顾绕顾四爷。这个男人便是顾四爷的长子,顾城,他旁边的女人就是他的亲妹妹,顾华。

敏华的头更低了,她怎么去关心这些事?她不关心!她自身都不保了。

最后这场热闹的相亲就在李太太和刘太太的满意下结束了。敏华随同刘太太一起告辞,坐在对面的顾城也站起身来,李昶善道:“怎么,你们也要走了么?”顾城道:“是的,出来许久了,下次再聚吧。”

敏华跟在刘太太身后,偷偷地打量了顾城一眼,五官看上去是极为俊俏的,但也不失阳刚之气,举止是个新派的绅士。

一行人一道走出大院,顾城先向刘太太告辞,然后才带着身后的顾华钻进了汽车,一会就开远了。

回到刘家,正赶上一大家子都在,刘夫人叫敏华一道坐在厅内聊天。

大儿媳金玲首先开口问今天与李家见面的情况,刘太太喝了口茶,道:“李家那儿子我看着有些不情愿,从头至尾没说几句话,连个正式招呼都没打,实在是没有礼数。”

刘爷沉声道:“不情愿?他个短命佬还能不情愿?”

刘太太冷哼:“你也别说人家,你这个侄女傻不愣登坐在那里,哪个男人能喜欢?”

刘爷看了看静默的敏华,一声叹气后也不说了。小儿子刘笙歪倒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道:“那这事成不成啊?”

刘夫人瞥了他一眼,笑骂:“管你什么事?”转头却对刘爷道:“你知道么?那李家居然和顾家还有关系呢!”

“哪个顾家?”“还能哪个?”刘太太白了他一眼:“今天顾公馆的少爷和小姐也在李家,看上去好像和李昶善那小子关系不错,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刘爷‘啊’的一下,恍然唏嘘:“怪不得上次那批货他们可以直接出港,原来是走了这层关系呢!”那样子似乎极是羡慕。

刘太太冷哼:“恐怕今天也是那李家作个戏,我们要巴着他们,他们也要巴着我们哩。”

刘爷蹙眉,长吁了口气:“唉,李家这门亲我真是万分不乐意。”

刘太太看了看自己一旁的女儿惋惜道:“只是瑞娟还小,不然要是能和那顾家攀上门亲,那真是不得了了。”

刘爷白了她一眼,嘲笑了她浑念头,又瞄到自己的侄女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谈论的通通与她无关。瓷白的脸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垂着的眼睛偶尔扇动一下,那模样像极了自己去世的亲妹子。刘爷狼狈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了。

三月春意撩动,窗外的银杏树,新的生命在长枝上散生,在短枝上簇生,隐隐绰绰地透过玻璃窗户投散在地毯上一地的影子。

敏华揪着床单靠在柳木床杆上,寂寂睁着眼睛,又不知道将目光投在了哪里。她在舅舅家里住了五年了,舅母再好的脾性也要被磨完了,更何况她对自己本就没有什么温情可言。日前李太太遣人来信,让她去李家走动,敏华哀想,李昶善看也没有与她有情动之意,她又何必厚着脸皮上门再去,索性装了病。这一病,撕破了李家的温和面孔,也压垮了刘太太对她的最后一点耐性。

她又多久没出过这扇门?或许七天,或许十天了。那有什么关系,她本也不愿出去见刘家人的脸色。

门发出‘咚咚咚’的敲声:“表小姐,太太差我来叫您下去!”

敏华的眼睛抬了抬,将被单往身上扯扯,侧脸眯着眼对准窗户射下的那撂光,慵懒得似是软骨了般,连动也不想动了。

仆人又敲了几下,没有得到回应就不再敲了。很快,门被打开,刘太太扭着腰大步走到了床边,看到敏华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白帐挂在她的身后,和散下来的青丝纠缠了,好似紧得怎么也拉不开了。她蹙眉,但想到了什么深吸了口气道:“敏华啊,舅母叫你下来怎么不下来呢?身体还不舒服?”

敏华转过头抬眼,乌黑的眼里沉沉的,好像是一滩深水,平静得没有涟漪。一道刺光猛地投入了那滩深水,破坏了它的平静,那是刘太太的金耳环。

敏华有些好笑,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样的戏码,现在又在担任什么戏角。“舅母关心,我好多了。”

刘太太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你知道么,顾公馆递帖子来啦!邀你作客呢。”

顾公馆?敏华眨眨眼,那双飞似的眼睛里满是疑问,有些反应不过。她与顾公馆素不相识往来,何来作客之情。

刘夫人看看敏华,解释道:“是顾家小姐,顾华。上次一道在李家见过面的,难道你忘了?”不仅敏华奇怪,这刘夫人也疑惑着呢,她可从未听说江家与顾家有什么牵连,那这顾华怎么会独独邀请敏华去作客呢?她可不相信敏华有什么过人之处引得这顾公馆的小姐对她另眼相看。

敏华略微蹙眉,低头不语。刘夫人见她这样便急了:“你要是再敢称病不去,我赶明就找个下三滥的氓子把你送了!真的给你三分脸面……”“舅母多心了,我去的。”敏华微笑道。

刘夫人专门请人为敏华量身,在大世界百货里买了两套旗袍。敏华站在镜子面前,仔细地端详镜子里面的人。彩绣白底锦缎大襟短袖旗袍窈窕地服帖在年轻的肉体上,紧缩的腰褶无一不将她显露得凹凸有致,高叉的裙摆在一摇一晃间半是风情半是洁粹。虽未出嫁,但镜子里的女人已经脱落了稚气,前刘海儿随意地落在娥眉间,那双凤眼飞似的向上冲,垂眼侧目间皆是风情。这无疑是个曼婘的女人。

敏华单手反身叉腰,挺起了胸脯,高傲地抬头。她为什么不能高傲?今天起,她的命运可要由得她自己做主哩。

窗外的日头正盛,光线直直地照射进来,射到了敏华那身曼妙华丽的旗袍上,射到了那面镜子里。她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那里,像一只白色的蚊子钉在了那面镜子上,它不想动,它享受这一刻被照射的温暖。

顾公馆是当时上海首屈一指的豪宅,敏华当然有所耳闻,但当她到顾公馆的时候,依旧是被眼前的这幢房子缭乱了耳目。‘吱——’地一声,两边的保卫缓缓拉开了洋铁大门,车继续往里面开,一片片的蓝色琉璃瓦,等不及晃了神,又是一片红色琉璃瓦,蓝蓝红红,红红蓝蓝,等她花了眼,总算在一幢洋房门口停下了车——这只是顾公馆众多洋房中的一个。

仆佣通报了一声后敏华被迎进了大厅,她没有流连于富丽的装饰,也没有就坐在那金色的舒软的皮沙发。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矜持得像是浮在油伞上的仕女,孑孓成画,落成一副风景。

楼梯上走下来两个人,顾华穿着一身洋装,微卷的领子将那圈脖子扎束得更加纤细,她好像在笑,听那个被挽着手臂的男人细细说着什么,两只圆眼睛眯成了两个半圆,可爱极了。

敏华脸上浮着淡淡笑意,她看着走近的两个人主动打了招呼:“顾小姐,顾少爷。”

顾华很热情地招呼她坐下,仆佣端上了三杯咖啡,敏华端庄地坐在那里,背直挺挺的。

顾华上的贵族学校教会了她怎样做一个称职的宴会主人,就着时下流行的衣裳,古籍诗词,风流八卦侃侃而谈,场面一时间倒是热乎起来。

顾华极是能说会道的,上次在李家却没见她说过一句话。敏华接上一句顾华也能聊上三句,顾城坐在边上,偶尔搭上一两句话,不多说,却字字精到,总能逗得在场两位女士的欢心。远处看这一副场景委实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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