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 22(1 / 1)
往后的很多年,范远择都清楚地记得陈若突然出现在美国的那一幕。
那晚,结束了冗长的饭局后,他接到陈父的电话,告之陈若瞒着他作交换生来了美国,到了美国后却没跟对方学校联系。
她偶尔会有些小脾气,却从来没这么叛逆过。
他开始担心,开始惶恐,她从未出过远门,在美国人生地不熟的,举目无亲,她住在哪儿?要是流露街头遇到了坏人怎么办?她为什么不跟他联系?
他焦急的心悬在半空中,忐忑不安,无数次打她电话总是失望。
驾车回到家里,下了车他却看见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就那样蹲坐在他门口。
他努力地睁开眼,试想这会不会是幻觉,她一步一步走来,脸色憔悴,身边仅拎着小小的旅行袋。
她怎么就这样放心地在这儿等?她难道不担心他搬了家找不到他人?
他脚步停滞不前,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近。
她站在自己面前,眼神空洞,无助地望着他。
他气,气她这样意气用事,气她让所有关心她的人为她担心,可再多的气也抵不过对她的心疼。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咆哮着威胁:“你再敢这样试试看?”
双手紧紧地箍住她,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那晚他们坐在露天阳台上,看着璀璨的星空,她喃喃地跟他说起很多陈母的事,虽然有些他早已知道,却是极为认真地听她说,偶尔还会提问两声。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她说她作为交换生来到美国只是为了逃离那个地方,她不想回去。
无论他怎么劝说,她还是固执地放弃了国内的学业,也不想去交流的学校学习。
那段时间他只能到处奔波,通过他的导师在学校里申请了一个语言班,她以留学的名义暂时呆在了美国。
那时候的陈若就是一个外表看似坚强其实内心非常脆弱的孩子,他原以为她母亲的去世在她心里留下的伤最后会慢慢结痂,让她淡忘。他安心地上班,放心地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白天她乐悠悠地打电动,可后来他才发现,夜里她常常从噩梦中醒来,坐在地上一夜无眠。
她日渐消瘦,原来圆润的脸蛋变成细细的瓜子脸,也是在美国的那阶段,她犯了偏头痛症。医生说这是因为某些心理疾病导致的生理疾病。
他开始明白,陈母的死给她留下了阴影,他放下工作,定期陪她去医院,带她到处散心,他学着讲冷笑话,极尽全力地逗她笑。
日复一日,她终于会放肆地笑了,大声地笑。
这日,他正说从网上看来的乌龟与白兔去应聘的笑话。
他说:“从前呢有只乌龟和白兔去应聘,考官就问让他们把各自的简历说一下,白兔说一出生我就算是白领,乌龟却说我在海水跑过一次澡,算是‘海龟’吧。”
她突然说:“我想去工作。”
一无学历,二无经验,三来放心不下,他只能将她带在身边,就这样,直到她四年前回国。
“你们俩还真是挺能纠结的。”A市最大赌场的包厢内,听完范远择的陈述,林浩然下了结论,“二万五千里的长征也没你们走的辛苦。”
范远择苦笑了下。
“你不会就是因为这样然后躲在这里找那个女明星故意来刺激她吧?”林浩然惋惜地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阿择,你也太悲哀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真想这么做。”范远择说。
“那你躲在这里又是为什么。”林浩然说:“阿择,我一直都没问你,这次你叫我回来的原因,你不会是没有目的的。”
范远择笑了下,也是时候跟耗子说清了。
“想让你帮我件事。”
“是哥们就直接说。”林浩然大方接下。
“我想入股你的财务公司。”
“哥们,东海那么大的集团,我这小小的财务公司你也想分一杯羹,太不厚道了吧。”林浩然高呼。
“只是想借你公司一用,我先入股,事成后我把股份全部送你也行。”范远择捻灭手上的烟蒂,直截了当。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林浩然深表困惑。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那你总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一直缠着那个李宗修吧,那二流子哪里惹到你了。”
“惹到我的人不是他。”
“那是谁?”
“另有他人。”他说。
“……”林浩然!!!这说了根本就等于没说。
同样繁华的都市夜空,赌场喧嚣非凡,A市第一医院里却冷清寂寥。
邵日城插兜站在走廊外,看着城市夜空华灯初上,萧索的情绪没有淡下半分。
从病房里出来站在走廊尽头的林晚清看到的就是这幕情景,若隐若现的夜光投在他的侧脸上,镌刻晦深,这样的场景仿佛跟六年前那个夜晚一样,只是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却远的不可触及。不同的是那时躺在病床上的是任姨,而今是她的父亲。
那是林晚清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还是她八九岁时,随着她父亲还有父亲的好友墨叔去了一个偏远的山区。路途奔波地难受,一路上她出奇地安静,只是问了父亲要去哪儿,他说去看墨叔的一个朋友。
因为泥路极窄,车子停在了田边的树荫下。他们领着她绕过七横八错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家旧屋门前,旁边还围着栅栏养着鸡鸭。
她揪着父亲的衣袖说:“爸爸,好臭!”
“小孩子别乱说话。”父亲喝止。
倒是一旁的墨叔责怪父亲:“小孩子她能懂什么。”他抱起她,捏捏她脸颊
“走,叔叔带你去见哥哥。”
屋里只点着几十瓦的白炽灯,昏暗不明。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朴素打扮的女子正坐在灶前打着毛线,见他们来很是诧异,忙赶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墨叔只说了一句:“我就是带他们来见见你和阿城。”
父亲应该是和那女人是旧时,寒暄了一阵子,才想起躲在身后的她,“这是晚清,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我们还说给她和阿城定娃娃亲的。”
父亲说她该叫她任姨。
午饭时,她见到了任姨口中说的阿城。高瘦的个子,皮肤黝黑,一双眼睛透亮无比,她盯着他看了半响终是事先不好意思地转开,靠着父亲的胳膊,她撒娇说:“爸爸。”
“怎么了?”除了阿城,在座的其他三人同时问道。
她埋首闷闷地说:“我不要阿城,他不是白马王子。”八九岁的年纪,只认得白皮肤的叫白马王子,黑皮肤的便是黑马王子。
席间有些压印的气氛因为她这句话都笑作一团,墨叔首先反应后说:“阿城听到了吧,以后还得好好努力呢。”
回程的路上,她偷偷地问父亲为什么墨叔对任姨那么好,他只说,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后来的后来,她没有再见过阿城和任姨,直到六年前在医院的那个夜晚。
她和父亲匆匆赶至医院。急诊室外,医生平静无奇地对着面前染了一身血的少年说:“全身多处骨折,甚至还穿破肺部,这两天是危险期,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灯光下,这个一阔十多年的少年面色沉静,只是双眸死寂,激不起千层波浪。额上包着血红的纱布,干涸的血迹凝固在眼际,这一幕后来一直留在晚清的记忆里。
他任她挽起破烂不堪的衣袖,用沾了红药水的棉签擦拭胳膊肘上的伤口,药水刺痛伤口,他没出声。只是当她握着他的手说任姨会没事时,他终于双手抱头,垂下,眼泪无声地滑过面庞滴落而下。
“林叔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低地不能再低,却足够拉回她的思绪。
“柯医生说爸爸情况有了好转,在医院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想及昨日回到家中看到父亲晕倒在地,至今仍是后怕。慌忙的一刻下,她只想到给远在B市的他打电话。
“对不起,阿城!”她知道每年的清明是独属他和任姨的时间,她不该打扰他们。
“最主要是林叔没事。”他收回视线望着她,“林叔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家里的阿姨说好像表哥回来过,他们吵了一架,爸爸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了。”
李宗修的母亲与林母是亲姐妹,他因为早年丧母所以寄养在林家,林母待他视如己出,临终前托付林父要善待他。
这几年他着手插管林氏业务,终日游手好闲,好赌成性几乎是把声色场所当成自家。林父看不过,便于年初应了他的要求将明宇基金交予他管理,实则上是分他一份家产自生自灭。
“明宇自从交到表哥手里,经营状况一直不好,爸爸提过很多次要把它收回来,可能就因为这样,他们有了争执。”
“听说他最近一直呆在赌场,阿城,我知道你有些难做,会为难,但是,你能不能去劝劝他,要不然有一天明宇真会毁在他的手里。”